“啊!!救駕!!救駕!!”
箭矢猛地從頭頂飛過,將高湛的頭冠射落,高湛嚇得從馬背上摔落,摔進了灌木叢之中,面無人色。
和士開趕忙跳下馬來,從灌木叢裡找到了皇帝,將他扶起來。
此刻的高湛,哪裡還有過去那威武天子的儀表,衣裳破爛,蓬頭垢面,方才那一箭嚇得他站都站不穩當,他雙腿都在顫抖,看著將自己扶起來的和士開,他茫然的問道:“和卿,朕死了嗎?”
和士開淚流滿面,“陛下豈能說出這般話來!陛下不會有事的!前頭便有我們的關鎮!”
和士開命令騎士們反擊,隨即扶著高湛上馬,高湛哆嗦著上馬,幾次都騎不上去,好不容易被送到馬背上,和士開這才跟著他們繼續前進。
皇帝出城的訊息已經被周人得知,楊忠哪裡還管的上什麼晉陽不晉陽的,他留下了李穆繼續圍攻晉陽,自己領著眾輕騎去追殺高湛。
這一路上,高湛身邊的人是越打越少。
他甚至都不敢走官道了,開始走小路前進。
又前進了一段時日,前頭傳來喊殺聲,高湛不敢前進,只好停留在小路上。
騎士們在周圍戒備,滿臉的疲憊,多時的趕路,讓他們也有些遭受不住。
高湛此刻坐在地上,絕望的看著前方,臉色悲傷。
和士開趕忙拿出了準備好的肉乾和蜜餞,高湛剛咬了幾口,便反應過來,“都放在朕這裡做什麼?!分下去!給大家分下去!!只要朕還沒死,就不許一個人餓著肚子作戰!”
和士開連忙安排左右去分發肉乾蜜餞,騎士們拜謝了皇帝,隨即開始大口享用。
當和士開再次回到高湛身邊的時候,高湛用衣袖偷偷擦著眼淚。
“早知如今,就該聽我五哥的勸諫啊!”
“若是我重用劉桃子,給與他人馬錢糧,楊忠老匹夫安能欺辱我到這種地步?”
和士開耷拉著腦袋,不敢說話。
高湛又說道:“若是當初就聽五哥的,讓段韶鎮守晉陽,讓斛律光坐鎮肆州,讓婁睿前往平陽,楊忠老賊安能這般猖狂?”
“怪我,都怪我啊!”
“當初平秦王就曾多次勸諫,說這周邊防務糜爛,應當早些派人治理,朕沒有聽他的.朕沒有聽啊。”
高湛正說著,遠處卻再次響起了馬蹄聲。
騎士大吼了起來,急忙迎敵。
高湛哆嗦著再次上馬,和士開護著他繼續逃離。
楊忠或是猜到了高湛的路線,在許多必經之路設防,高湛讓和士開領兵去突圍,可和士開哪裡有這本事,去打了幾次,成果就是讓高湛身邊的騎士變得更少了。
高湛無法過去,甚至也無法回去。
他和諸多禁軍就被圍困在涼山小道上,東躲西藏,進退兩難,他從晉陽帶出來的那些奴僕閹人,早就跑散了,如今都不知他們在何處,而帶出來的精銳騎兵,此刻身邊還剩下三百多人,便是再精銳的騎兵,沒有統帥,也是毫無作用,甚至連吃的都漸漸有些不夠。
騎士們還得為高湛弄來吃的,最大的問題便是水,敵人的輕騎在水源附近不斷的遊蕩。
高湛這一生都不曾吃過這樣的苦頭。
他頹廢的坐在林中,嘴唇發白,眼裡透露出濃濃的絕望來。
一時間,他甚至想著投降倒也算了。
至少,投降不會遭受這樣的痛苦,四處被追逐,缺吃的少喝的
他身邊這些人,也是早已被折磨的草木皆兵,鬥志渙散,死氣沉沉。
高湛再次跟和士開懺悔了起來,“朕上位以來,竟不曾做好一件事,只是想著怎麼除掉那些對我不利的人,竟沒有想過社稷的安危,這些人若是都不在,大齊當真是會滅亡。”
“大齊怎麼能滅亡在朕的手裡呢?”
“當初斛律光離開之前,曾勸說朕要當心楊忠,朕真該聽他的啊”
“慕容三藏讓朕待在城內,等待各方援軍,他說的對啊!!”
“若是朕這次能僥倖回去.”
“殺!!!”
喊殺聲再次從後方傳來,打斷了高湛的懺悔,周圍的騎士們再也無力作戰,作鳥獸散,和士開跟另外一個奴僕上前攙扶高湛,高湛卻一動不動。
他就這麼呆滯的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必跑了,這都是天命。”
“嗖~~”
“噗嗤!”
箭矢飛來,頓時貫穿了高湛身邊的奴僕,那奴僕一頭倒在了高湛的面前,血水飛濺,滾燙的血灑在高湛的臉上,那一刻,高湛尖叫著爬起來,都不需要和士開攙扶,連滾帶爬的上了馬,頭也不回的跑。
和士開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們跑了許久,身後的喊殺聲漸漸平息。
高湛剛剛鬆了一口氣,迎面卻是塵土滾滾,地面都在微微顫抖,有大規模的騎兵正朝著這邊奔襲而來。
高湛騎著駿馬,渾身顫抖,牙齒都黏在了一起,說不出話來。
遠處的騎士們緩緩顯出了旗幟和模樣來。
和士開喜極而泣,“陛下!自家人!是自家人!!”
高湛大喜,若不是騎著馬,就準備與和士開相擁而泣。
騎士們緩緩到來,和士開急忙走上前去,“陛下在此!!”
這支騎兵當即譁然,他們停留下來,有一個年輕的軍官即刻縱馬衝了過來,翻身下馬,朝著高湛行禮大拜。
“末將騎督盛烈拜見陛下。”
高湛看到他,又看向了他身後的那些騎兵,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他溫和的說道:“你救駕有功,等回到鄴城,重重有賞!”
“多謝陛下。”
高湛板著臉,兇狠的看向了遠處的晉陽,“劉桃子無能,讓楊忠如此大搖大擺的殺到了腹地,回洛,高阿那肱,獨孤枝,慕容三藏等人,皆是領兵不利!!使朕落的這般險境!”
“平日裡各種吹噓,說的不可一世,到關鍵時候,卻不如你一個騎督!!”
“朕絕不放過這些人.”
看著臉色猙獰的高湛,和士開清了清嗓子,趕忙提醒道:“陛下,當下還不是商談這件事的時機.”
遠處的騎士們忽分成了兩道,就看到有一人穿著戎裝,領著騎士們從那些先鋒之中穿行而來。
而看到這個人,高湛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
高浟披著戎裝,縱馬前來,而在他的身邊,則是小胖子高延宗以及任城王高湝。
高湛嚥了咽口水,沒有說話。
很快,雙方就遭遇了。
任城王高湝,在一十四水裡排名第十,他的母親也是爾朱氏,是爾朱英娥的堂侄女。
高湝年少而聰明,民察秋毫,忠誠剛烈,勇武正直十四水之中,賢王其實佔據大多數。
高湛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他自信的看了眼和士開。
高浟竟沒有死?
不過,沒死也不要緊,高浟的性格軟弱,當初二哥強上他媽,後來打殺,他都沒敢反抗,這樣的人,有什麼好怕的?
高延宗跟高湝趕忙下馬行禮拜見。
高浟竟沒有下馬,他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看著皇帝,眼裡看不出多少敬重。
這一刻,和士開慌了,趕忙拉了拉高湛的韁繩。
高湛有些驚愕,他卻沒敢質問,只是感慨道:“不曾想到,最後前來救朕的,竟還是兄長!”
“朕實在是感動.”
“兄長可還無恙?”
“多虧陛下的福,無恙。”
“陛下,跟我們走吧。”
高浟冷冷的說道,高湛此刻心頭一顫,他趕忙看向了一旁的騎督,“你,可以派人在周圍召集潰兵,朕不忍心丟下他們離開,那些都是廟堂精銳.”
高浟緩緩看向了那位騎督,“厙狄盛烈,陛下都下令了,還不去辦?莫非是想要落得跟你父親一般下場,被病殺在路上嗎?”
高湛緩緩轉頭看向了一旁的騎督。
此刻,他才注意到對方那幽幽的眼神,他認識這個人!
當初跟回洛進皇宮的那個!
高湛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他緩緩看向了高浟,“兄長,還是先收攏潰兵.”
“陛下,您畢竟是大齊皇帝,若是落在敵人的手裡,或者被敵人所殺,那大齊顏面盡失,軍心民心動盪,地方分崩離析,周人利用您不知會做出多少文章來,危害極大,還是跟著我們走吧。”
高浟下了令,當即就有騎士上前,強行從那些禁軍手裡接管了保護權,護送著皇帝離開此處。
高湛騎著駿馬,打量著周圍的軍隊,他反應了過來。
“這是厙敵回洛的援軍啊.”
高浟縱馬,就走在他的身邊,他點著頭,“是啊,陛下,這是回洛的兵。”
“回洛這個人,貪財,暴虐,邊將所有的缺點,他一個都不少。”
“可畢竟,他跟著高王打過大小百餘戰,受傷無數次,以軍功封王,吾等能耀武揚威,都是因為有這樣的猛將。”
“以他貪汙的罪行,他可以被處刑,可以被罷免,可以抄家卻唯獨不該在年邁無力,無法走路的時候被逼迫著前往戰場,慘死在行軍途中。”
“他的兒子哭著說:他趕了六天的路,連咳了六天,最後因疼痛而死。”
“回洛死在了靜林山,我帶著人趕到那裡,收攏了他的軍隊。”
高浟平靜的說著話,又開口說道:“阿潤死了。”
“我跟他正在馬車內攀談,有人持著強弩,從天而降,想要射殺我,我這個兄弟,起身張開雙臂,擋在我的面前.就死在了我的懷裡。”
“次日,他的母親鄭妃在屋內懸樑自盡。”
高湛驚恐的看向了高浟,他忽從這位向來溫和的兄弟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對方就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我派人聯絡了晉陽。”
“慕容三藏戰死了,他奉陛下之令,在天色漆黑的時候冒然出兵,雖擊潰了李穆,卻還是不敵楊忠,摔落下馬,寧死不降,就是在陛下領著人跑路的時候.敵將敬重他的勇武,將他的屍體送到了晉陽門外。”
“慕容三藏也不是個什麼好人,他霸佔耕地,想盡辦法跟安西將軍為敵,不過,死的可惜,在佔據城牆優勢的情況下被逼著出城與陌生的沒有任何瞭解的敵人作戰.本不該如此啊。”
和士開低著頭,渾身抖成了篩子,他儘量靠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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