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嗤……嗬嗤……”
白霧環繞的大殿內,只餘下粗重的呼吸聲。
柯十三的鎮石從沈儀眉心掠出,跪在地上,雙臂撐著身軀,肩膀顫抖著,好似整個人都失了魂一般。
它還沉浸在撥開了漫天繁星以後,視線中多出的那一襲墨衫,以及那隻白皙如玉的手掌。
只有真正體會過的人才會明白。
於臻至圓滿的天衍四九中拼命掙扎,好不容易尋見了生機,卻在生路盡頭看見了真正的大恐怖。
那種絕望無力之感,好似浩瀚潮水般將人淹沒。
“……”
肉翼蠶蟲悄悄瞥了眼這位龍孫,隨即咽咽喉嚨,突然有些慶幸於自己腦子不太好使。
沈儀給了柯十三足夠的恢復時間,畢竟要用上對方的地方還有很多。
而且如此漫長的推演過程,也確實很容易把人逼得神智不清。
他開始凝聚妖魔本源,重塑那頭赤血玄鳳的妖魂。
【剩餘妖魔壽元:一百六十六萬三千年】
實際上重塑玄鳳魂魄這事情,應該算是虧本買賣。
畢竟道宮中已經有了一尊玄鳳鎮石。
但沈儀在看了蘇紅袖的落魄之後,總感覺一副強橫的身軀還是挺有用的,畢竟世間古怪的手段那麼多,說不準哪天自己也祭不出道宮,調不動靈氣,多一種備用的底牌總是好事。
隨著十一枚妖魔本源灌入妖魂。
雍容華貴的婦人重新站在了沈儀身前,仍舊是那般風姿綽約,只不過臉上多了些怯怯之意,顯得楚楚動人。
“玄鳳參見我主。”她小心翼翼的俯身行禮,這次連拉衣裳的動作都省了。
沈儀輕點下頜,卻沒有急著推演功法,而是側眸道:“截殺道子之事,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受了宗內其他人的指示?”
如果是後者,說明天劍宗內有人已經按捺不住了,甚至想要爭奪自家道子的合道寶地。
那自己坐擁南陽寶地這樣一塊鮮美肥肉,必然是同樣被盯上了,需得小心提防才是。
“此事與合道寶地無關,單純是玄鳳一時衝動,想要報復天劍宗。”
經歷了妖魔本源的折磨,玄鳳看起來老實了許多。
她說罷,沉吟一下,像是想起什麼:“我主若是有顧慮的話,那天劍宗內對您惡意最大的,必然是劉興山長老,他實力強悍,資歷極老,若不是天劍道子天資驚人,又果斷決絕,趁著輪迴圓滿之時,曾悍然出手將其重創,否則當初真不一定能震懾住他。”
自家道子都不服的長老,又怎麼會服一個年紀輕輕的南陽宗“宗主”。
“知道了。”
沈儀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隨即伸手將玄鳳也收回了面板。
下一刻,浩瀚的妖魔壽元再次朝著天凰不滅真身中湧去。
自從能隨便出入藏法閣以後,沈儀已經很久沒有試過強行推演功法了,一時間還有些不太習慣。
【第一年,你看著這頭真正的玄鳳,向對方展示了你道嬰五臟之間,那頭棲息著的天凰……】
“呼。”
看著沈儀重新闔上雙眸,柯十三總算是長長鬆了口氣。
但在注意到主人那蒼白到近乎病態的臉龐後,它心裡的畏懼莫名又濃郁了許多。
要知道,先前推演天衍四九的時候,不止自己在受折磨,對方同樣沒閒著。
現在竟是毫不猶豫的再次進入了那幻境之中。
而且上次推演時,主人還會幹嘔,身軀抽搐,如今竟然是已經習慣了於這漫長歲月中枯坐,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天賦?
“唉。”
念及此處,柯十三緩緩站起了身子,嘆口氣,還是別抱有僥倖了,等那玄鳳推演結束,自己大機率得繼續進去坐大牢。
木門之後,在白霧的環繞下。
墨衫青年端坐,兩尊鎮石護其左右,安靜的房間內,只有鬚髮皆白的老人,不斷的重複著玄慶的名字。
……
南陽浮雕之上。
一道道身形從宗內掠出,身上皆是穿著清月長袍。
“欸!諸位前輩,這是怎麼了?”李清風著急忙慌的追了出來,擠出笑容:“走的如此焦急,我都來不及送。”
雖然南陽宗內,已經有了不少修為強悍的高手,其中甚至包括了返虛後期的修士,諸如水月商盟的供奉。
但論起傳法講道,還是清月宗的這群前輩更厲害些。
畢竟仙宗出身,與外面的野路子根本就是兩碼事。
李清風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這群人,簡單給自己傳訊以後,便如此著急的要離開,莫非是和南陽宗執事起了衝突?
傳不傳法先拋開不談,宗主不管事,自己可不敢替南陽宗去和清月宗結下樑子。
“清風小友誤會了。”
清月宗眾多執事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幾人臉上露出苦笑,擺手道:“並非是你想的那樣,只是我宗出了點事情,急需人手,恐怕暫時無力相助貴宗了。”
“嚯,什麼大事,能讓清月宗都頭疼成這樣?”李清風臉色微變。
七子大會近在眼前,他可不想聽到什麼對宗主有影響的訊息。
“倒也沒那麼嚴重,與清月宗關係不大。”幾人拱手道別,簡單解釋道:“是我們長老所管轄的附庸勢力,最近頻繁出現問題,恐怕是被什麼大妖盯上了,待事情解決以後,我等再回來講法。”
聽聞此言,李清風也沒有多留的理由,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們祭出清月寶船離去。
以他好奇心極重的性格,自然是早就打聽清楚了。
這些執事和外門長老,都是那位待南陽宗極為不錯的柳世謙長老麾下。
可惜現在的南陽宗實在是自身難保,也幫不上什麼大忙,只能希望對方能順利解決此事了。
念及此處,李清風搖搖頭,重新回到了南陽寶地。
於此同時,那艘清月寶船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清月宗。
幾個執事和外門長老匆忙的湧入光幕,回到了內門,本想直接去竹樓尋柳長老,卻收到傳訊,轉身朝著長老大殿掠去。
“看起來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些。”
他們悄然對視一眼,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以柳長老喜好清冷的性格,很少會離開那座竹樓,除非是真的有大事發生。
來到大殿,只見那方主位之上,面容嚴肅的清瘦中年,正執筆在冊子上勾勒著什麼,隨著一道道命令發下,便有執事們結伴而出,快速朝著宗外掠走。
短短時間內,殿內眾人便是少了大半。
“倩雲姑娘,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們靠近人群中那個姑娘,輕聲問了一句。
“我爹……”柳倩雲顯然是有些焦慮,但很快又改口道:“長老管轄的近四十個附庸勢力,在短短三日內,盡數遭了妖禍,求援的玉簡都快把桌子堆滿了。”
“對方意圖太過明顯,根本就是衝著柳長老來的……但無論我們如何搜尋,都找不出背後人的身份。”
“……”
聞言,幾人陷入沉默。
相較於前一句話,最後那半句才更為駭人。
能讓這麼多執事和外門長老都束手無策,對方至少也是堪比白玉京長老的大妖,甚至可能勢力還要更大。
“沒有找柯老四問問?”
按理來說,這頭龍孫掌握著與南洪七子最近的一片水域,出了這麼大的問題,它肯定得出面。
“問了。”
柳倩雲面露無奈:“它回了信函,僅留下一句不太清楚,便沒了下文。”
“混賬!”幾個執事咬牙,這般敷衍,分明是不給柳長老面子。
一個長老,若是連附庸都無力庇佑,免不得落下一個失責的名聲。
“安靜些。”
柳世謙抬起頭,輕聲提醒了一句。
隨即用眼神示意幾人上前領取差事。
又是幾枚玉簡落入他們掌中。
柳倩雲也不例外。
只不過藉著父女的關係,她還是壯著膽子朝前方走去:“柳長老?”
她總覺得爹好像知道點什麼,只是不願意說而已。
堂堂一尊開了兩城,能取出青鸞仙兵的大修士,怎麼會連敵手是誰都看不出來。
“……”
柳世謙抬眸掃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出奇的沒有出言指責,僅是淡淡道:“要小心些。”
聽聞此言,柳倩雲心裡咯噔一聲。
果然,老爹肯定已經有了猜測,甚至連他都感覺棘手,否則又怎會提醒自己。
念及此處,柳倩雲本能道:“為什麼不找其他長老幫忙?”
柳世謙重新抬起頭,眸光沉靜了許多:“出去。”
將老爹的神情收入眼底,柳倩雲訕訕退後兩步,知道對方這是又生氣了:“您看您,又急,我走還不行嗎。”
待到柳倩雲離開。
大殿內重新變得空蕩起來。
一個鶴髮童顏的老人慢悠悠的走了進來,正是整個七宗白玉京修士內,唯一和柳世謙交好的池陽長老。
他仍舊是到桌旁坐下:“怎麼不找我幫忙?對方是誰,敢這麼囂張,明目張膽的觸你的虎鬚。”
聞言,柳世謙眸光落在冊子上,只是搖了搖頭。
“連我也不能說?”池陽長老怔了一下,隨即收起笑容:“那看來敵手來頭不小嘛,你又不尋宗內其他長老幫忙,說明是你自己惹的麻煩,沒經過宗主或者道子允許?”
“……”
柳世謙略帶幾分無奈的抬起頭:“你也出去。”
身為白玉京長老,又怎麼可能是個蠢人。
“讓我再猜猜,就伱這性子,千百年都難得出去一次,上次離開是尋那位南陽宗的小宗主,然後一起去了顏家。”
池陽長老晃了晃頭,若有所思道:“替他出頭,惹了麻煩,但你回來以後,心情似乎還不錯,所以是自以為手腳很乾淨,結果被出賣了?”
“閉嘴。”
柳世謙瞥了對方一眼。
哪怕此事暴露的確實有些詭異,極其像是被內鬼透露了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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