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途已經不是初入官場的新人了。
經過了這幾個月,他對官場的一些潛規則還有黑話都已經差不多有了基本的瞭解。
閻嗔這句話粗聽好像沒任何問題,畢竟他是探查署的署長,唐菲菲和邱途都是他的下屬。
那麼兩人現在立了功勞,他鼓勵一句非常的合理。
但是細品,就會發現這句話的重點:沒有辜負“我”對你們的“信任”。
這其實是在對外暗示今晚的行動是閻嗔授權指揮和安排的。
那麼功勞的大半就全都歸了閻嗔。
畢竟,閻嗔是有領導功勞嘛。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邱途、唐菲菲還有柳雄元坑閻嗔的計劃就被毀了大半。
到時候上報庇護所,庇護所只會把今晚的一切全都算成新界市探查署的功勞,也就是閻嗔的領導功勞。
而不會再批評閻嗔在月光湖凝聚這種關鍵時候晉級。
想到這,品出了閻嗔話中深意的邱途連忙朝著唐菲菲微微搖搖頭,示意了一下。
邱途都能聽出閻嗔話中攬功的意思,唐菲菲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見到邱途的示意,她先朝邱途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一臉冷清的說道,“署長說笑了。”
“突然遇到這麼大的意外,我們今晚也是非常的驚慌。”
“我們第一時間想要請示您,但是卻想起您正在閉關,根本聯絡不到。”
“所以我們在解決這件事的時候,沒有徵得您的同意,就強行接管了現場。還冒用了柳署長、葉將軍、王大校的名義,說他們授權我們節制三大機構!”
“讓三大機構的兵力全都聽我們指揮!”
“在這裡,我和邱部長要先對署長道歉。”
“事急從權,我們做的一些事可能不符合規定。等明天,我們會親自寫一份書面的檢討提交給署長,到時候還請署長批覆。”
唐菲菲的太極打的也很漂亮。她先定了今晚一切的基調:突發情況。
因為是“突發情況”,所以,根本不存在領導安排、指揮的問題。
緊接著,她又提前展開了自我批評。說自己和邱途為了救下月光湖,為了抓獲聯陣的精銳小隊,有一些舉動可能不符合規定,所以要進行檢討。
這有兩個目的。
一是在剛立功的時候主動承認錯誤,可以有效把影響降到最低,而且還可以避免閻嗔事後以此發難。
二是這檢討一寫,相當於再次用書面確定了這次事件完全是唐菲菲和邱途的功勞。
閻嗔聽明白了唐菲菲的意思。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正面對剛的人,再加上強行中止了晉級,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復。
所以他只是沉默兩秒,就用他那特有的低沉、沙啞的嗓音說道,“事急從權嘛。可以理解。”
“今晚這種突發情況,誰也沒有料到。署裡一些提前安排出了紕漏也可以理解。”
“你們能隨機應變,靈活處理,幫署裡查缺補漏,做的很不錯。”
“接下來的事,我會安排賴署長過去接管,和軍部,還有東城市的交涉,月光湖的份額問題,我也會親自去談。”
“你們今晚辛苦了。早點回來休息。”
低沉的說完自己的安排,閻嗔也沒等唐菲菲的反應就直接結束通話了通訊。
聽到閻嗔最後的那一番話,唐菲菲臉色冷的彷彿能結冰。
閻嗔雖然放棄了自己的“領導功勞”,但還是玩了一手“內部問題”的戲碼。
說白了,他是把自己和這次紕漏給切割了,讓林霆與唐菲菲成為對立方。
錯誤是林霆犯的,功勞是唐菲菲的,但不管功勞還是錯誤,都是署裡內部的問題,不能單獨列出。
這是大義,而且冠冕堂皇。
再加上閻嗔是署長,有一錘定音的權力。所以唐菲菲也沒辦法反駁。
要不然就不團結了,在上面也會鬧得很難看.
所以,結束通話電話以後的唐菲菲臉色冷若冰霜,一言不發。
邱途站在她身邊,默默的品著兩位大佬的交鋒,感覺受益良多。
閻嗔不愧是閻嗔。只是一通電話,就解了危局
幸好,自己還留了後手。
這麼想著,邱途不由的抬頭看向了漆黑的天幕。
天幕上,那顆明亮的“北極星”已經消失,顯然代表的是晉級失敗的閻嗔。
這麼看的話,那顆暗淡的星辰明顯就是菈日蘿了。
兩人之所以“星光”亮度不同,並不是因為閻嗔的實力比菈日蘿強。
而是因為所處世界。
菈日蘿的真身在無垠心海,離著現實世界隔著一層世界障壁,當然會暗淡一些;而閻嗔卻是身在現實世界,所以則會明亮。
而此時,那顆暗淡的星辰此時還發著光,剛才那衝上天際的逆行流星,正在與它匯合。
‘菈日蘿’
邱途輕聲唸叨了一句,然後這才低下頭。
與此同時
城中花園別墅,書房。
“嘭!”的一聲脆響!
水晶菸灰缸被閻嗔狠狠的摔到季臣的腦袋上!
“廢物!”
閻嗔雙眼赤紅,宛如一個暴怒的雄獅!
他怒視著季臣,眼裡寫滿了滲人的寒意!
此時的他好像完全變了個樣子,再也沒有以前的沉穩,內斂。
季臣被砸的一個踉蹌,腦袋登時就腫了。
但是季臣卻不敢揉或者摸,他連忙控制暈眩的身體,極力低頭站直在閻嗔面前,一言不發。
因為他知道現在的閻嗔是真的會殺人的!
“呼哧.呼哧”
閻嗔喘了幾口粗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一屁股重重的坐到那紅木椅子上。
之後,他拿起了桌上的座機,搖了幾個號碼,然後飛速的做出了幾個安排。
其中包括且不限於讓行動副署長賴順去接管月光之森外的特勤部;讓政治部副部長蔡培源去接手捕獲的那些聯陣親信;安撫林霆;敲打餘正義、石有信。
幾個電話打完,閻嗔心中的怒火好像也漸漸消了不少。
他坐回到黑暗中,燈光打在他的面前,照亮了一小圈書桌。
他閉著眼,好像正在梳理這幾天唐菲菲、邱途在探查署裡的攪風攪雨,並思考著如何把一切掰回正軌。
就這樣,想了足足十幾分鍾,閻嗔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季臣。伱知道我為什麼生你氣嗎?”
季臣額頭頂著個大包,低著頭,然後小聲說道,“知道。我沒有辦好署長交代好的事情。”
“沒有護住伍參事,沒有把邱途給抓起來,還讓唐署長他們把持了探查署。”
閻嗔從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
然後他耷拉著眼皮,一臉失望的說道,“你不僅沒有做到這些,你甚至連我交代的所有事情都忘在了腦後。”
他道,“我有沒有和你說過。賴順無腦,餘正義油滑。”
“我一旦不在,就一定要看住餘正義身上。唐菲菲只要以勢相逼,他很可能會作壁上觀,兩不得罪。”
“而只靠一個賴順,是鬥不過唐菲菲的。”
“所以,只要我不在,而餘正義有耍滑頭的趨勢,就立刻把餘正義架起來,讓他當代理署長!”
“他佔了位置,就不可能再耍滑頭。或者說就算耍滑頭,也只能拖著唐菲菲。”
“而只要拖著唐菲菲,就會給我創造時間,就會對咱們有利!”
收到最後,閻嗔的聲音再次帶著壓抑的怒火,“而不會像現在這樣,讓唐菲菲竊取了位置,讓那個老滑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唐菲菲在那胡來!”
季臣連忙道歉,“是署長。是我不及時。”
他還想爭辯,“主要是伍參事死的太突然,唐署長又發動‘政變’發動的太突然。”
“我根本都還沒來得及傳達您的意思,她就直接策反了餘署長。之後又停了我的職,把我趕出了探查署,召開高層會議,確立了自己代理署長的位置。”
“我之後也幾次約見餘署長。他不是不見,就算見了也是打太極,我根本沒辦法.”
唐菲菲和邱途這次的行動確實過於果斷,季臣來不及反應,也確實不能全怪他。
所以閻嗔冷哼一聲以後,還是沒有批評出口。
——畢竟.他在晉級前,其實也給餘正義打了個電話,暗示自己可能要出差幾天,讓餘正義到時候代為管理探查署。
餘正義當時是答應了。
但剛才他打電話詢問這件事的時候,餘正義卻是也打起了馬虎眼:說閻嗔沒出差,他以為不是一件事。
而且,相比餘正義的老不粘鍋行為,白宇被邱途給控制了,才是閻嗔所有安排崩盤的核心問題所在。
白宇別看只是閻嗔的秘書,但是職務高,一言一行又代表著閻嗔。
只要他在,探查署就亂不了。
結果誰能想到,邱途竟然恰好在那個時候,查到了白宇是菈日蘿的信徒,並拿到了逮捕檔案。
想到這,閻嗔內心也不由的有點疲憊。
以前有著白宇、賈樞兩大親信在身邊;還有林霆、關為民、賴順這樣的中堅力量;再加上餘正義和石有信雖然偶爾耍個滑頭,但還算聽話;所以整個探查署可以說被閻嗔運營的固若金湯。
結果,只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賈樞先是被殺,緊接著白宇被抓。
培養的季臣能力一般,有點扶不上牆。
即使其他高層都還站在他這邊,但莫名的他還是有一種大廈將傾的挫敗感。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只是因為一個邱途?整個探查署的天就變了?’
說實話,這麼想著,閻嗔都感覺自己有點可笑:當初的那個小小的探員,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自己認識了一年多,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一個胸有溝壑的梟雄?
第一次正視邱途的能力,閻嗔深呼一口氣,眼睛變得無比銳利。
雖然因為晉級導致現在探查署出了一堆亂子。但都是小亂子。
現在他回來了,一切很容易撥亂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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