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這時,老太太突然咳嗽一聲。
俞弦這才聽到動靜轉過頭。
她不認識門口這個老太太,不過從她的衣服上看,不太像是老師。
美院的老師都很會打扮的,他們本身就是色彩的藝術家,而且又不是很缺錢,知道如何搭配才能彰顯自己的獨特個性和高雅品味。
老太太這種渾身上下只是一套灰色西裝的裝扮,有點過於接地氣了。
“你好。”
俞弦問道:“有什麼事嗎?”
“誰讓你進來的?”
老太太開口就是質問,語氣不是很和善。
嚴峻的眼神在俞弦身上打量一下,眸底深處閃過一絲驚訝,廣美一直以來都不缺美女,不過眼前這個女生在歷屆最漂亮的學生之中,感覺也是排在最前面的。
俞弦心裡卻在想,這老太太語氣好凶啊,好像世界上所有人都欠她錢似的。
不過看她年紀大了,俞弦也沒有計較,反而解釋道:“我看到中心的門沒鎖,所以就進來練一下素描。”
“哦。”
老太太木著臉應了一聲,看到俞弦還在動筆,不禁出聲說道:“早點回去吧,下次也別過來了,開著燈的電費還有教材損耗,這些難道不要錢嗎?”
“教材損耗?”
俞弦忍不住說道:“我已經交了學費,而且每個月也有交電費的。”
“哼哼~”
老太太冷哼一聲:“那只是你上課的費用還有宿舍用電的費用,但是不包含你偷偷來美術中心練畫的費用!”
“偷偷?”
俞弦都沒見過這種不講道理的老太太。
這就好像大學裡不允許去操場打籃球,理由是容易引起籃球框架的老化;
也不許去操場跑步,容易引起塑膠跑道的磨損。
而且還用“偷偷”這個詞,聽著就好像是故意找茬似的。
俞弦可不是任人欺負的性格,她的溫柔都給了陳著,但並不意味著這個川渝妹子沒有脾氣。
“你不讓我過來,我就不過來了嗎?”
俞弦昂著頭,仰著下巴:“我偏要過來,看你能拿我怎麼樣?”
說完以後,俞弦“唰”的轉過身繼續畫畫,不想再搭理這個蠻橫的霸道老太太。
看著這個小丫頭真把背影留給了自己,老太太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麼多年了,好像還從沒有人對自己這種態度。
更別說在廣美了。
“啪~”
好像氣不過的老太太,居然徑直把繪畫中心的燈給關了。
頓時,周圍陷入黑漆漆的一片。
樓下傳來學生的嬉笑,還有夏日草叢中永遠停歇不下來的蛙鳴,混合在一起,交織成大學校園裡特有的聲音。
“噔噔噔~”
俞弦站起身,一句話不說的走過去,“啪”的一下又把燈給打開了。
中心裡又恢復了剛才的明亮,然後她又坐回了畫板前,結果剛拿起鉛筆。
“啪”的一聲,中心的燈又被老太太關了。
俞弦再次氣鼓鼓的走過去,重新“啪”的打開了燈。
“啪~”
又被關了。
“啪!”
俞弦又開啟。
“啪~”
“啪!”
……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但是又好像誰都不服氣誰,你關了我就開,你開了我就關。
結果,燈管最先受不了這一老一少的玩弄。
當俞弦又一次開燈以後,只聽“吱~”的一聲響,電管忽明忽暗的閃爍一下,突然徹底熄滅了。
“這下好咯。”
老太太忍不住撫手而笑:“伱損壞了學校公物,你是哪個班的,我要報告你們班主任!”
“急什麼!”
俞弦偏不讓老太太如願,不屑的說道:“我修好不就行了?樓下就是工具店,你在這裡等著!”
說完,俞弦便快步跑了出去。
寂靜黑暗的美術館裡,頓時只剩下老太太一個人了,她暗自搖了搖頭:“說是讓我等著,其實是害怕擔責任趁機跑掉了吧,現在的美院學生素質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她掏出手機,貼近自己老花鏡的面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電話撥了出去:“小童啊。”
電話裡很快被接通,一箇中年女聲客氣而恭敬:“關老師,這麼晚了您還沒有休息嗎?”
“嗯,我在……”
老太太正要安排人過來維修,突然聽到樓梯口有“咚咚咚”的腳步聲傳來。
她愣了一下,轉而說道:“現在我有點事,過一會你再打過來吧。”
剛掛了電話,手裡拿著燈管的俞弦已經出現在門口。
她真去買了新燈管?
老太太心裡有些震驚,不過嘴上卻嘲諷道:“我還以為你跑了呢!”
“你不是威脅要告訴我班主任嗎?”
俞弦也反唇相譏:“我肯定不敢跑啊。”
“不僅要告訴你班主任,我還要報警把你抓起來!”
老太太繼續兇狠的說道。
“鵝鵝鵝……”
俞弦突然笑了兩聲,她剛開始有些生氣這個老太太的不講理和霸道,現在又覺得她挺可愛的。
接下來,俞弦關掉了電閘,又移了一張桌子過來,這些熟練的舉動表明她在家裡經常做這件事。
老太太默默的注視,看著俞弦抹起袖子,嘴裡咬著皮筋,把鬆散的長髮紮成一個丸子頭。
看這樣子,她似乎真打算自己更換燈管了。
不過在爬上去之前,俞弦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心翼翼的把腕上的那串手鐲摘下來,輕輕放在一邊。
“嗬!”
老太太挖苦一聲:“這個鐲子值很多錢嗎?幾十萬還是幾百萬?”
“不值錢,就在南街擺攤那裡買的,5塊!”
俞絃聲音突然輕柔了起來:“不過,這是我男朋友送給我的。”
黑暗中,老太太嘴角動了動,難得沉默了一下。
等到俞弦爬上去桌子的時候,老太太緩緩走近幾步,伸手扶著桌面。
明明是關心的舉動,她嘴裡卻在說道:“你可要小心一點,你摔倒了沒關係,可不要砸到我。”
“您放心!”
俞弦翻著白眼:“您站在右邊,我摔下來的時候一定往左摔,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
老太太雖然這樣說著,手上卻暗中用力的扶穩。
過了一會兒,只聽“喀嚓”一聲響,新燈管安裝上去了。
俞弦開啟電閘試了試,亮度和原來的一模一樣。
她又把桌子移回去,重新帶上5塊錢的玻璃鐲子,拍了拍手說道:“修好咯,我也要回宿舍了!”
“早回早好!”
老太太又恢復了那種蠻橫的面孔:“白白耽誤這麼久時間,不然我早回去睡覺了。”
“你是……”
俞弦誤會了老太太的意思:“美術館負責鎖門的阿姨嗎?”
老太太怔了怔,然後沉著臉說道:“不然呢?你趕快走吧,人不大話還挺多的,我要鎖門了!”
“這就走啦~”
俞弦心說再也不想碰到這個蠻不講理的老太太了,順便也把剛才練過的畫紙拆下來扔進紙簍裡。
出了繪畫中心以後,俞弦掏出手機,下意識就給陳著打個電話。
“陳主任,我告訴你啊,我剛才在繪畫中心碰到一個很霸道的鎖門阿姨……”
魚擺擺嘮嘮叨叨和陳著講述著今晚發生的事情,正如她平時喜歡和陳著分享生活裡的點點滴滴。
樓上的美術中心窗邊,老太太看著俞弦越來越遠的身影,她突然走回紙簍邊,撿起俞弦扔掉的幾張的畫紙。
在燈光下一點一點攤開,忍不住皺起眉頭:“畫得這麼醜?”
又打量了一會,才勉強的點點頭:“還算有點靈性。”
不過湊近了看了看,在這頁畫紙的右上角,還有一個淡淡的鉛筆印名字,似乎是寫上然後被橡皮擦掉了。
陳著。
“剛剛那個丫頭叫陳著嗎?”
老太太心裡想著。
“叮鈴鈴~”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還是剛才那個中年女聲:“關老師,您剛才找我有什麼吩咐?”
“小童。”
老太太接起電話,對著燈光舉著畫紙問道:“你幫我查一查,今年的美院的大一新生裡,有叫【陳著】的女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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