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飯店是面,大煙館是裡。
有時候面可以丟,但裡子,任誰都不會捨棄。
陳真沒有因為朱安東的話停下腳步,外面天寒地凍,多呆一分鐘,身子就冷一分。
今天晚上還有節目,手不能冷!
朱安東見陳真坐上車,不知所措,但看到陳真他招手,就醒悟過來,趕緊上車。
“朱老闆,不對,田中老闆。”
“日本公民在滿洲國發生任何糾紛,都由外事科處理。”
“您就沒有上那想想辦法?”陳真納悶地問道。
朱安東聽到這裡,臉立馬變成苦瓜,抱怨道:“不瞞陳處長您,我也找了僑民區的外事科。”
“但是屁用沒有,說這是經濟糾紛。”
“他們只能進行協調。”
“可我這禮送了,協調也一個月了,可沒有半點效果。”
“特務科的人,三天兩頭去煙館找茬,生意根本沒發做啊!”
“前陣子,小人結識了第三軍的結城少將。”
“由他出面干預之後,高彬倒是有所收斂,不再去找麻煩。”
“可明天結城將軍就要離開,很有可能離開東北,所以才找您討個主意!”。
聽著朱安東絮絮叨叨的將前因後果說完,陳真也算聽明白裡面的子醜寅卯。
高彬是勢在必得,跟朱安東較上勁了。
對那幾個日進斗金的大煙館,鐵了心要收入囊中啊!
“哈哈!您也是,高科長看上了,就捨出去,也算結了個善緣。”
“人有槍有炮的,一個藉口,就能把你全家老少,抓進笆籬子裡過刑。”
“特務科的大牢,我還沒見到幾個人,能全須全影出來的。”
“為了點錢,何必招惹這個閻王那?”。
朱安東聽到陳真如此說,面如死灰,嘴裡趕忙說道:“我的陳大處長,要是別的生意,我就讓了。”
“可這幾個煙館,實在不能出手,否則也不會求到您這。”
“還請您想想辦法啊!”。
朱安東求到自己這裡,也正是時候。
陳真也瞧高彬不順眼,想找他麻煩,正好借朱安東這件事兒,給他個不痛快,干擾他的視線。
“辦法我可以幫你想。”
“但朱老闆您也知道規矩。”
“保住財路的辦法,就是付出金錢。”
“而且不是小數目!”
“您得做好準備啊!”陳真好心提醒道。
朱安東在哈爾濱摸爬滾打怎麼多年,自然明白這裡面的門道,忙不迭的點頭,趕緊說道:“只要能保住,多少錢我多願意出!”。
見朱安東識趣,陳真無所謂地說道:“警視廳內兩位廳長,每月每人半成股。”
“加上我,就是一成半。”
“我保管你的大煙館,屁事沒有。”
“不過,你要是在賬上做手腳,就別怪我找你算賬了!”。
朱安東聽到陳真的報價,心裡抽抽的疼。
黑!真他孃的黑!
自己在道外一共有六家煙館,一個月最低都能貢獻一兩萬日元。
一成半雖然只有兩三千。
可給整不給零,這是規矩。
每個月自己就要損失三千塊日元,這可是在他心口剜肉啊!
見到朱安東遲遲不給準話,陳真陰陽怪氣的諷刺道:“朱老闆,您上輩子是不是屬貔貅的?”
“只進不出!”
“我要是不管,你那點骯髒生意,可就姓了高啊!”
“再者說,我頭上有兩位長官,不能因為您,讓我裡外不是人啊?”。
朱安東心裡也明白這個道理,一咬牙,一跺腳,咬牙切齒的說道:“那就按陳處長說的辦!”。
“你把錢和契約準備好,交到劉秘書的手中。”
“剩下的事兒,就交給我處理吧。”
“先就這樣,在下有點累了,朱老闆也回去處理生意吧!”陳真捂嘴打了個哈氣,不耐煩的說道。
朱安東也識時務地下車,目送著陳真的座駕離開。
陳真歪著身子,看著窗外的雪景,手上的煙,不停地敲擊著銀製的煙盒,突然開口說道:“我是共產黨!”。
小安子還在開著車,手還穩穩地轉動著方向盤,無所謂地回答道:“大哥,您是什麼不重要,因為到哪你都是我大哥。”
“咱們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現在重要的是,還有誰知道您是地下黨。”
“咱們不能讓乾爹乾媽,受到牽連!”。
陳真並不懷疑小安子回答的真偽。
因為他對自己的身份,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奇,或者驚訝。
因為自己這幾年,變化實在太大了。
身邊的親人,早就有所察覺,認為不對勁。
用性情大變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沒人知道,除了你以外,就是俞秋煙。”
“局勢越來越複雜了!”
“我也很想知道,烏特拉行動的最終目的啊!”
陳真將煙叼在嘴上,點燃,猛吸一口,吐出一團青色的煙霧,在眼前籠罩。
小安子搖搖頭,自己這位少爺大哥,又鑽進牛角尖了。
“老大,您是被自己的多重身份搞混了嗎?”
“您得支稜起來啊!”
“我們不需要知道烏特拉行動是什麼,只需要讓特務科的行動失敗就好。”
“你不是早就做出決斷了嗎?”
“否則也不會讓老三,放下鐵鍬,來見你了!”小安子說道。
陳真看著前方的倒車鏡,看到小安子嬉皮笑臉的面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前途,更加的渺茫。
車很快回到309號,陳真拉開車門走下車,沒有搭理問安的下人,直接回了書房。
小安子看著行色匆匆的陳真,也是搖搖頭,不緊不慢地將車停好。
老三是個平平無奇的男人,長相憨厚,丟在人堆當中,只會以為他是個樸素的農民。
但跑江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凡之處。
尤其是他手上虎口處,那層厚厚的老繭。
是錘鍊多少年,才能鑄就的外家功夫。
小安子來到熱浪滾滾的鍋爐房,見到老三正坐在躺椅上,喝著茶水,聽著電臺中的戲曲,十分自在。
“三哥,我看你這心,也沒在鍋爐上。”
“我說我半夜總是被凍醒!”小安子摘下軍帽,埋怨地說道。
老三拿起小茶壺,啄了一口,沒好氣地說道:“哈爾濱天冷,你和大少爺還愛住高地方。”
“不凍你們兩,凍誰?”。
小安子細一想,發現這話有道理,考慮是不是將房間挪到二樓去。
“別聽戲了!”
“大哥找您,有麻煩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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