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乒壇傳統兩強,德意志和瑞典,在最近這十多年來,際遇可謂天差地別。
德意志高手輩出,拜耳近乎於定海神針,常年不敗,穩定性強得嚇人,隨後沃爾夫崛起,雖然沒有拜耳這麼可怕,但在歐洲也有著極其輝煌的戰績,只是這兩年略微有些沉寂。
但是不重要,因為沃爾夫還未進入低谷時,西斯菲爾德又崛起了。
西斯菲爾德的狀態極其不穩定,但他身高腿長,力大無窮,當他打瘋了的時候,那恐怖的反手質量甚至與虎克有得一拼,屬於上限極高而下限超低的奇葩。
本來這樣就夠可怕了,但近年來,德意志又有新秀崛起,比如本次港區公開賽上小出風頭的華裔選手邱尚。
事實上邱尚還有一個雙打搭檔,實力不相伯仲,兩人都被羅爾斯科夫極度看好。
德意志之所以這些年長盛不衰,得益於他們有非常完善的國內俱樂部聯賽,吸引了歐洲大量的球員去打球,於是德意志國內無論總體水平還是後續人才培養都做得有聲有色。
相對而言,瑞典就像是一個後繼無人的破落貴族。
曾經的老瓦,號稱世界乒壇第一人,時至今日,都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這位爺曾經一個人壓制了整個華乒,華乒用了三到四代人來衝擊老瓦,來研究老瓦,最終也不敢說真的把老瓦打敗了。
真正打敗老瓦的是時間。
那時候的瑞典不僅僅是歐洲乒壇的王者,更是世界乒壇的王者。
但那之後,瑞典再沒有誕生過傳奇名將。
k.米歇爾與他的親兄弟米歇爾算是瑞典這些年來唯一的支柱,他倆不能說弱,一個世界排名十多位,一個世界排名數十位,放在其他國家,那也是泰山北斗一樣的人物。
然而放在瑞典,面對一個曾經長期排名世界第一的前輩老瓦,他們的成就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瑞典人看待德意志人,就像是老牌貴族看待一群血脈不純卻竊據高位的傢伙,酸溜溜的,只是因為確實實力有差距,只能關上門來恰檸檬,缺乏正面挑戰的勇氣。
但今天機會真的來了。
德意志所有選手至此都已經被淘汰,而瑞典人米歇爾卻還有著一個渺茫的希望。
這次公開賽的關注度簡直可以說是最近10年來的巔峰,米歇爾心裡很清楚,如果能在今天贏下王超,那麼他將一躍成為瑞典的驕傲,歐洲的驕傲,世界乒壇的驕傲。
即便他在決賽中被皮克虐殺,球迷們依然會記住他的名字,並且一定會有相當一部分球迷站出來叫囂:
“皮克沒跟華乒選手碰過,這個冠軍沒有含金量。”
“是米歇爾淘汰了王超,米歇爾才是這次公開賽的無冕之王。”
“他只是打王超的時候透支得太厲害才輸給皮克,皮克趁人之危,勝之不武。”
“果然打華乒還是要靠瑞典啊,我想起老瓦了。”
是的,就是這樣,歐洲球迷對華乒的情結就是如此複雜,他們一方面祈禱自己國家的選手不要遇到華乒,一方面祈禱其他歐洲選手統統遇到華乒。
如果某次大賽的冠軍不是自己國家的選手,那就乾脆是華乒選手吧,因為華乒高不可攀,大家並沒有過於切實的嫉妒和攀比之心,但如果是自己隔壁的協會拿了冠軍,那就會影響本國選手的排名。
就是這麼現實。
全世界乒協都承認這一點:沒碰到華乒選手的話,即便拿了金牌,也沒有含金量。
這就叫“華乒認證”。
……
王超最近運氣一直都不好,今天卻似乎轉了運,終於猜中了硬幣,拿到了初始發球權。
他選擇發短下旋,落點偏對方的反手位。
米歇爾選手身高驚人,臂長驚人,他能打到現在這個成績,純技術方面其實跟其他歐洲職業選手相比沒啥區別,主要是因為他有三大優勢。
一是護檯面積夠大。
二是力量夠強。
三是比較擅長變線。
所以八進四打呂飛揚那場,他打的是以暴制暴。
呂飛揚的正反手進攻慾望都非常強烈,開場就猛衝猛打,以為能直接把米歇爾打懵,但結果卻是米歇爾毫無顧忌的退臺,藉此讓呂飛揚的球速變緩,隨後開始各種臺內前衝弧圈球,正反結合,左右開弓,硬是把呂飛揚的氣勢徹底打下去了。
這屬於呂飛揚太年輕,自以為攻擊力爆炸,殊不知亞洲選手面對歐洲選手時最忌諱的就是純粹鬥力量。
後來呂飛揚接受了場外指導朱澤石的意見,開始打控制,卻因為對這種打法練習不夠,打得磕磕碰碰,效果並不好,米歇爾反倒展現出很不錯的臺內小球控制力,於是打著打著,不是呂飛揚控住了米歇爾,反倒是米歇爾控住了呂飛揚。
於是呂飛揚再無機會,哪怕瘋狂搏殺,竭盡全力想要翻盤,卻依然被米歇爾最終按死在八強的席位上。
縱觀全場,呂飛揚之敗,首先是因為開場策略不對,其次是因為備用戰術準備不足,最後是因為心態不好,打到半途就已經亂了。
這場球王超昨晚已經看過錄像,做過分析,他認為,米歇爾之所以能靠控制球勝過呂飛揚,並不是因為他臺內小球有多強,而是呂飛揚當時心態已經不穩,真正發揮出來的絕不超過百分之七十的實力。
事實上,米歇爾的臺內小球只能說比歐洲普遍水平略好一籌,還遠沒到能跟亞洲選手相提並論的地步。
所以對付米歇爾的戰略也非常清晰,一目瞭然,那就是鬥短。
一米九的米歇爾面對近臺短球,即便手感再好,接球的時候也得彎腰或者屈腿,無論如何身體彎曲的幅度都要超過正常身高的球員,這會讓他非常不自在。
面對王超的發球,米歇爾的選擇是把球直接搓到底線去。
他百分之百拒絕鬥短,一定要把球往長了打,寧願被人主動起板,也絕不玩張飛繡花的活兒。
但他低估了王超的發球。
第一個球看似平平無奇短下旋,其實這個球是不轉的。
米歇爾這一搓,球直接冒高,遠遠的飛出了球檯。
王超發球直接得分1:0。
王超繼續發球,看初始姿勢依然是個短下旋。
米歇爾這一次死死盯著王超的手腕動作,打定了主意要盯到最後一刻。
他不擔心自己反應不過來,因為短下旋發球本身就不快,他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但是他沒料到的是,王超在球拍觸球的最後一刻,忽的手肘往上一抬,球拍從水平方向迅速立起,往前猛的一撥,居然直接撥了個極快的上旋球。
事實上發球時的假動作也是雙刃劍,你想騙人,那麼你就無法把力量用滿,只能在最後時刻改變球拍摩擦球的方向,且要以摩擦速度越快越好,摩擦程序越短越好,這樣本身就會降低球的質量。
而若是你假動作做的過頭,甚至還可能在最後關頭收不住勢頭,造成發球姿勢變形,直接自殺都有可能。
但王超的手感在這種時候就顯得非常關鍵,他這個奔球算是把前半段的假動作做到了極致,但最後那一變,依然在弧度、力度和角度上都完全做到了位,於是這個球簡直像是一道白色閃電,一頭紮在米歇爾右手位的球檯底線。
米歇爾沒來得及反應,任憑這球從身側飛了出去。
他1米9的身高固然有著護臺方面的絕大優勢,但在靈活性上的硬傷也是必然存在的,王超這個發球本質上無非是個偷長,若是換了小個子亞洲球員,再不濟也能退臺勉強救一板,而若是林梓君這種擁有極速天賦的甚至可以直接搶攻,但換成米歇爾,卻壓根動都沒動一下。
2:0。
王超發球直接得了兩分。
米歇爾拿到發球權。
他站在臺前,齜了齜牙,表情有些鬱悶。
他當然知道王超打他的基本策略是鬥短,他也知道這場球很劣勢,所以他其實是打算拼命的。
所謂拼命,就是當找不到對手的破綻時,就乾脆不管不顧閉著眼睛搏殺。
你發正手位短下旋,我不顧一切的挑打。
你發反手位短下旋,我不顧一切的擰拉。
這麼打,雖然糙了點,但勝在氣勢十足,可以瘋狂發力,瘋狂流汗,瘋狂吶喊,把精氣神打出來,把國家尊嚴和民族氣節統統拉滿,就算輸也輸得像個英雄,哪怕輸個4:0,回國之後也絕不會被瑞典球迷責怪。
但他沒想到,居然連一個區區短下旋都被王超塞入瞭如此之多的心理博弈,搞得自己想悲壯一點都不行,會不會太過分了?
這一刻他很想問:你打拜耳的時候不是很耿直的嗎?
tmd拜耳那麼陰險,你卻跟他打耿直。
老子這麼耿直,你要跟我打陰險?
他卻不知道,這時候的王超,與上一場球時相比,已經是另一層境界。
培養王者之心這件事情,從某種意義上說,本身就是矛盾的。
一個球員,明明有著無與倫比的球場謀略,但現在偏偏不讓你用,偏偏要逼著你打正面,這在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國際比賽上其實是不合理的,這隻能說完全是球員在某種特殊狀況下自己給自己施加的負重訓練。
負重的意義在於培養感覺,而當找到感覺之後,自然可以卸下重物。
去年的王超打得過於詭譎,於是遇到對手時習慣性的想要劍走偏鋒,這當然是不對的,因為這太極端了。
何敬平在寒假期間提醒王超,只是希望他不要過於考慮劍走偏鋒,卻也並不是要讓王超忽然變成一個只會正面硬扛的莽夫。
所以王超之前那幾場球,其實就屬於自我加壓,只是為了幫助自己儘快摒棄掉“算計優先”的思維定式。
打拜耳,是王超自我加壓之後最艱難的一場挑戰,這場球,賽前就連華乒教練組都不看好,雖然何敬平為王超擋住了所有的強制干預,但王超是多麼聰明的人,他怎麼可能看不出那天下午華乒教練組的氣氛有多詭異?
其實何敬平不擋還好,他一擋,王超的壓力反而更大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搞砸了,老何八成是要被蔡國棟血虐的,於是他揹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前途,還多了老何的前途。
頂著這麼大的壓力,王超依然沒有把重擔卸下來,依然負重進入了正式比賽。
第一局輸掉後,壓力已經大過天,但他還是扛住了。
等到第二局輸掉,王超才終於找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他在拜耳的高壓下開始進化,開始打磨自己這把刀,開始將所有的瑕疵清零,到這時候,王超清楚的意識到,他的心態已經徹底不一樣了。
當他在地獄般的心靈高壓下完成大逆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