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國家隊訓練基地。
站在基地大門外,王超的情緒很微妙。
前世他在這裡待了十幾年,對裡面的每一張球檯、每個房間都瞭如指掌。
如今換個世界,重回故地,奇妙的是國家隊訓練基地的選址與上輩子一模一樣,但不同的是整個基地的總體外觀與記憶中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所以終究還是不一樣了啊……
秦華昌並沒有隨行,他把王超送到這裡,就不負責任的帶著範小東離開了,王超孤身進門,一眼就看到了前方數米外站著的四人。
其中兩人是何敬平和羅九,風塵僕僕,腳上穿的運動鞋,身上穿的風衣,尤其是羅九右手邊還提著個小行李箱,顯然也是剛剛回來。
兩人身邊還有一人,頭髮花白,腰桿筆直,神態形容頗有威嚴,妥妥的大佬氣質。
大佬右邊站著一個酷酷的墨鏡男,一隻手叉在兜裡,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但王超看著墨鏡男,卻並不覺得他冷漠生疏不近人情,反倒覺得有些好笑,因為他知道,這冷漠的態度,不過是因為墨鏡男本質上彆扭、傲嬌、死犟死犟,拉不下面子來而已。
墨鏡男自然便是朱鼎。
而在場唯一不認識的這位大佬,除了朱門掌舵者朱澤石,也不可能會是別人。
王超快步上前,走到何敬平面前,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認真的行了一禮,道:“老師,我來赴約了。”
何敬平呆了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赴約,赴的當然是當初江城市隊食堂門口之約。
正是那一日,何敬平開玩笑的說,如果羅九能戰勝孫天龍,他就收王超做弟子。
他真的只是說著玩的,因為那時候的他心灰意冷,退隱江湖,早已失去了生活的熱情。
但也正是這半真半假的一個月約定,促使王超真的去研究了羅九的大量影片,並最終給出了“換生膠”的答案。
此後三個月,何敬平重披國家隊教練戰袍,帶領羅九南征北戰,並在昨天真正完成了奇蹟,羅九在七番大戰中屠龍成功,震驚天下,就連乒壇的宏大格局都因此出現了變化,從一超多強變成了雙雄對峙。
而這一戰在歐洲乒壇那邊的影響,此刻還在持續發酵,並將持續很久很久,直到歐洲那邊以德意志和瑞典等強國為首的一眾名將們真正找到對付生膠的辦法,才能算暫時告一段落。
這是影響未來乒壇五年乃至十年的重大事件。
而一切的一切,不過源於三個月前的一個玩笑,一個約定。
天下之風雲動盪皆源於此。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約定的意義,有些類似於“丘處機道長路過牛家村”。
“王超,你……”何敬平往前一步,伸手似乎想摸王超的腦袋,但他心目中王超遠比一般十八歲的孩子成熟得多,於是他下意識的覺得不合適,便將手往下滑,抓住王超一隻胳膊輕輕的搖著:“好,好,好孩子,好孩子,我……”
他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卻忽的哽咽住,於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手忙腳亂的在自己身上一陣摸索,最後摸出一本厚厚的、破舊的小冊子來,胡亂的塞到王超懷中,道:“這東西送給你,當是老師給你的見面禮……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用電腦習慣了,看不慣這種筆記,不過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還是覺得,只有送你這個,才是最有意義的。”
王超低頭翻了翻,冊子非常破舊,裡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還有很多圖案,只是字跡已經陳舊,有些甚至已經脫落,只能依稀可辨。
這是何敬平從入行至今,二十年教練生涯以來的隨身筆記,只是因為曾經辭職三年,所以筆記後段有一個很明顯的分界線,分界線後面的字跡鮮明而清晰,都是最近三個月的記錄,全是他這三個月來觀察羅九使用生膠的所見、所思、所得,以及對於如何將生膠技術融入現代乒乓球先進戰術體系的探討和猜想。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算是在乒乓球發展到新時代後,重新引入生膠技術時,最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羅九也湊了上來,笑眯眯的從懷裡摸出一物,藏在手裡不讓人看,然後抓住王超一隻手,直接將東西塞了進去:“小師弟,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很值錢的,但是不能賣哦。”
王超攤開手,躺在手心裡的是一枚獎牌。
正是昨天亞洲盃的冠軍金牌。
王超將這兩樣東西鄭重的收好,又一一認真道謝,然後,朱澤石就走了上來。
王超無由的有點緊張。
他實在是不喜歡跟太嚴肅的人相處。
朱澤石將一把小小的鑰匙交給王超:“送你的……這是我的謝意,你不許推辭。”
王超有些驚愕。
在這一剎那,他有些沒get到朱大佬的具體意圖。
“趕緊收起來,千萬別跟他客氣。”何敬平卻很歡喜:“等你從櫻花國回來,就算是正式的國家隊成員了,以後經常要跑帝都的……有個穩定的落腳點確實方便得多,嗯,我有空還可以去給你做飯吃。”
至此王超才真正確定了朱澤石的意圖。
他幫朱澤石解決了家庭矛盾,他猜得到這感謝不會太輕,但捏著這把小小的鑰匙,他還是有些做夢的恍惚感。
自己這就算是在帝都有套房了?
這可是寸土寸金的帝都啊……
“收起來,別發愣。”朱澤石拍拍他的肩膀,素來威嚴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極淡的笑容來:“進了朱門,大家就是自己人,你一定要好好打球,至於生活上的事情,不用太放在心上。”
王超也不矯情,再次認真道謝,順便看了朱鼎一眼。
他真的只是順便看一眼,沒有啥別的意思……
但朱鼎卻很敏感,趕緊哼了一聲,昂起頭,別過臉去,很不屑的樣子,嘟囔道:“看什麼看,區區一套房而已,我能捨不得麼……我家多的是,還有七套,七套!每一套都比你這個大!”
這次王超真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雖然自己十八歲,朱鼎二十七歲,但他總覺得自己更像是哥哥……
朱澤石也有些尷尬,輕輕咳了一聲,維持著威嚴的形象,並不多話,唯有何敬平在旁邊憋著笑解釋:“王超,那個……你別誤會,在華乒當教練可賺不到幾個錢,主要是嫂子的公司開的很大……”
這天中午,王超跟著眾人在基地食堂吃飯,也算是提前感受一下未來的集體生活。
事實證明,國家隊食堂也就這樣,甚至還沒有江城市隊的伙食好,倒是何敬平今天心情實在不錯,竟然毛遂自薦跑到後堂去親手做了幾個菜端上來。
味道只能說一般般,但大家都很給面子。
等到吃完午飯,王超又跟著眾人前往球館。
他以為只是常規練練球,熱熱身,順便跟另外兩位同去參加t2鑽石賽的隊友見個面。
但等到進了球館,看一眼前方,他就知道,沒這麼簡單。
前方十多米外站著整齊的兩排人。
第一排三個,他只認識秦華昌一個,但是另外兩人既然能跟秦華昌站在一起,並且其中一人還站在中央,隱隱是領導的模樣,那麼王超用腳都猜得到這兩人的身份。
王門掌舵者,世界第一直板、直板橫開啟創者白峰的師傅,王陸。
華乒國家隊總教練,蔡國棟。
而後面一排四人,王超則全都在電視和直播中看到過很多次。
孫天龍、蕭飛、林笠、白峰。
華乒國家隊四大主力。
加上自己身邊剛一起吃過飯的兩位教練以及羅九,這就算是華乒教練班子和五大主力全部到齊了!
這到底是要鬧哪樣?
王超這一刻只覺得頭皮發麻。
“王超你好,我是蔡國棟。”蔡國棟笑得溫和,只是王超總覺得這溫和中藏著一絲幸災樂禍:“今天臨時有個測試……先說好,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而是所有教練員們的一致意見。”
王超目光已經瞥見他身後那四位主力球員躍躍欲試的眼神了,嘆了口氣道:“您說吧。”
“你目前為止還沒有打過任何世界級比賽,也還不算國家隊成員,所以你去參加t2,我們還是揹負了一些壓力的。”
蔡國棟一本正經道:“雖然何敬平教練和秦華昌教練都願意為你的實力擔保,但是,按照規則,你如果想去參加世界賽事,還是需要先成為國家隊選手。”
王超靜靜的聽著。
“往年的國家隊選手都是層層選拔的,從市隊到省隊,從省隊到國家二隊,再從國家二隊到國家一隊,每一次晉升都要打升降級賽……唯有進了國家一隊,才有出國比賽的資格,所以你看,你這跳級是不是對其他人不太公平?”
王超不得不點頭:“您直接說吧,想怎麼測?”
“我們不指派,你自己選。”蔡國棟往旁邊讓開,露出後面四位選手,他再一招手,羅九也笑嘻嘻的過去站好:“今天給你破例,國家隊入門考核,你選一個人,打一局,贏了就入國家一隊,代表華乒去櫻花國參賽,輸了就入國家二隊,這次的參賽名額我們再安排別人……你不要有心理負擔,無論輸贏,明年你都會是國家隊的一員。”
這話說完,別說王超了,就連何敬平和秦華昌都露出微微震驚的神色來。
其他教練早已跟蔡國棟達成了一致,唯有秦何兩人,一個去了孔雀之國,一個去了蓮城,都沒有趕上。
但無論怎麼看,這絕對算是華乒成立以來,史上最難入隊考核了。
按理說,能跟主力層選手交手,或是撐住幾個球,就應該算是過關,但是,正兒八經的戰勝?會不會太誇張了?
何敬平插嘴道:“總教練,這不公平……”
蔡國棟擺擺手,示意他閉嘴,神色雖然溫和,態度卻是堅決的。
何敬平還想再說,秦華昌卻從旁拉了他一把,讓他別說了。
關鍵時刻,老秦比何敬平看得更透徹一些。
蔡國棟這番行為,當然不是故意刁難。
t2鑽石賽固然是個含金量極低的奇葩比賽,甚至世界上真正的名將都懶得參加,怕跌份兒,但它畢竟是得到國際乒聯認可的比賽。
換句話說,在這個比賽上拿了名次,是可以加積分的。
所以華乒必須考慮到自己對外的一貫形象。
不參加,沒問題。
但如果參加,哪怕你找一堆阿貓阿狗去打,輸了之後依然代表的是華乒輸球了。
秦華昌之前跟王超說,這次去比賽,沒有名次要求,並不代表王超等三人真的可以過去擺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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