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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那年十六,國隊球檯,不想當陪練

作者:三姜哥
電話一斷,秦華昌就醒了。

王超聽見背後傳來刻意的咳嗽聲,略微有些尷尬。

自己剛才回懟羅九的那句話,老秦應該是聽見了。

好在秦華昌今天情緒不太對,沒心思取笑王超,而是躺在床頭呆了很久,才道:“你知道嗎?其實孫天龍以前很愛哭的。”

這話一出,王超頓時往前湊了湊,盤腿坐上床,擺出了聽八卦的姿勢。

“我現在都還記得他當年剛入隊時的樣子,才十六歲,瘦瘦小小,低著頭,不敢看人,也不敢主動跟人說話,他第一次隊內測試的時候發揮得很差,因為太緊張了,十幾局對抗打下來,總共只贏了兩局。”

秦華昌顯然被龍隊今天的失敗勾起了情緒,語氣有些低沉。

“那時候我加入教練組不久,沒有成績,不是什麼世界名帥,只是華乒內部名不見經傳的一個普通教練。”

“那時候世界排名第一的是王文棟,也因此他的主管教練蔡國棟被譽為當世第一名帥,當然了,老蔡那時候還不是咱們華乒的總教練。”

“那時候不興什麼雙向選擇,隊內開會的時候孫天龍直接被分配到我名下,蕭飛則被分配到老朱名下,我帶了孫天龍半個月,他的表現很一般。”

“其實孫天龍一直都不算天才,他速度不是最快的,力量不是最大的,身體素質不是最好的,手感也一般般,一定要說他有什麼優點的話,大概是他比較平均,什麼都會一點點,但全都是會而不精,所以連續兩次隊內對抗賽的成績都一般,一次倒數第一,一次倒數第三。”

“於是一個月後的教練組工作總結會議上,當時的總教練主動提出了關於孫天龍的未來培養意見,他認為孫天龍可以剔除出未來主力的考察名單,轉而往專業陪練的方向走。”

“這個決定也不能說不對,更不是針對誰,因為博而不精這種特徵,確實是非常適合當陪練的,因為可以很方便的模擬出各種不同選手的比賽風格。”

“總教練問我的意見,我說可以……我能怎麼辦呢?那時候的我人微言輕,在隊內也沒有分量,何況,連我自己都不覺得孫天龍能打出頭。更重要的是,那時候老朱已經漸漸崛起了,他手底下的蕭飛在這一個月的隊內測試中表現非常好,得到了大多數教練的認可,也幾乎已經確定了未來華乒領頭羊的身份。”

“會議結束後,我去宿舍想找孫天龍談談,卻發現他正躲在屋裡偷偷的哭。”

“原來他隔著門偷聽到了我們開會的內容,知道自己要變成專職陪練,他覺得委屈,又覺得自己不爭氣,於是想著想著,就哭起來了。”

秦華昌說到這裡停了一下,他問王超:“你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如今的龍隊如日中天,當年自然沒有變成陪練,但華乒總教練的決議究竟是誰推翻的?這件事確實引起了王超的好奇。

畢竟,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王超都清楚的很,華乒教練組這個地方,始終是人治大於規矩,它其實從本質上說,是有些一言堂特徵的。

之所以華國乒乓球還能長盛不衰,只是因為華乒的掌權者大多數都有著無私之心罷了。

但凡換一個爭權奪利的人來當總教練,華乒早完蛋了。

所以王超仔細思索後猜測道:“難道是朱澤石前輩幫你出頭了?”

在國家隊,想發出聲音的話,得有匹配的地位,那時候連秦華昌都算小輩,那麼按理說,有資格出頭的也只剩下朱澤石和蔡國棟,這兩人年齡相仿,比秦何兩人要大上一輪,讓王超二選一的話,他當然猜朱澤石,畢竟現在秦朱兩門的關係相當不錯,已經到了可以隨意互相吐槽的地步。

但秦華昌卻搖了搖頭:“不,是老何。”

王超愕然。

“你別看老何現在成天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年輕的時候是很輕狂的,雙魚座嘛,年輕的時候感情用事、熱血沸騰、為朋友兩肋插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反而是我們處女座,懂得省時度勢,沒實力的時候就低調,夾起尾巴做人,現在功成名就了才敢稍微嘚瑟一下。”

秦華昌眼底寫著幾縷追憶,彷彿還有些溫暖,只是這話說得,依然像是在損人。

“老何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我的事情,當場拍桌子,說要幫我出頭,我當時也有壞心思,明明想抗爭一下的,卻不敢自己出頭,就想幹脆利用一下老何,萬一出事了也是他倒黴,跟我沒關係。”

秦華昌說到這裡有點不好意思,特意對王超解釋了一下:“那時候年輕嘛,你懂的……我跟老何也是進了教練組才認識,沒啥交情,我當時覺得,這不就是個二愣子嗎?哪有人上趕著幫忙的?行,二愣子要幫忙,那就讓他去嘛,反正他師兄是朱澤石,就算闖了禍也有人兜著,不像我,孤獨一人,沒親沒故,我得惜身啊……”

王超撇了撇嘴,懶得懟他。

甭管怎麼說,老秦骨子裡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是妥妥的了,古人說相由心生,這話確實沒錯。

好在老秦還有一顆愛國心,選的是教練行業,想去為非作歹也沒條件,一肚子的壞心思只能轉化成教學手段,真是華國之大幸。

秦華昌繼續道:“老何當時比我混的好,他年輕的時候長得濃眉大眼的,性格熱情,很討人喜歡,加上有朱澤石這層關係,所以在年輕教練中很混的開,背地裡很多人喊他華乒交際花……他直接搞了個私下串聯,以他的名義寫了一份《抗議書》,號召大夥兒聯名簽字,結果還真讓他收集了十多個簽名,最後他把《抗議書》交到了總教練那兒。”

王超面色古怪。

如果沒記錯的話,前陣子羅九好像也自稱“華乒交際花”?

所以這綽號其實是世襲制的?

到這會兒王超算是對何敬平有了更深的瞭解,他忽然想到,今天球場上扔球拍那一幕,恐怕也未必就全是羅九搞出來的吧?

何前輩固然有縱容溺愛弟子的意思,但說不定他骨子裡也有想玩的一面呢?

他球拍扔得那麼準,可見練習的時候是很用心的。

畢竟雙魚座嘛……年紀大了,不好明著亂搞,只能藉著寵愛弟子的機會稍稍放縱一下了。

秦華昌繼續往下講。

“《抗議書》交上去的當天下午,總教練喊我去辦公室談話,他跟我說,小秦啊,你看你,怎麼能這麼做事呢?咱們教練組是很民主的嘛,那天開會,我不是也徵求你的意見了嗎?你如果不同意,直接說不就好了?你為什麼當時不說,下來了要慫恿小何,挑撥離間呢?”

王超聽到這裡,“噗嗤”笑出聲來。

老秦是想讓何敬平背鍋的,怎奈最後別人仍然找到他頭上來了。

“你看,這就是有媽的孩子和沒媽的孩子,老何自己幹了蠢事,結果有朱澤石護著,總教練就把板子打到我身上了,硬說是我慫恿的……”

秦華昌嘆了口氣:“好在結局是好的,最終總教練放棄了拿孫天龍當陪練的想法,只是對我和老何一起進行了通報批評,並且讓我倆當著所有人的面公開認錯。”

秦華昌並沒有細說這裡面的具體過程,甚至從頭至尾都沒謝過何敬平一句,反倒一直在吐槽。

但王超知道,越是如此,越是代表秦華昌對何敬平是有感激之情的,這份感激恐怕至今都未消散,否則的話,他今天明明是要說孫天龍的,又為何在說起這段故事的時候,忍不住講了這麼多呢?

這都離題萬里了好嗎?

“再後來……就是我和孫天龍之間的故事了。”

“我問他,服不服氣?他說不服氣。我說,既然不服氣,那咱們就好好練,練出點東西來,給他們瞧瞧。他說好。”

“然後我說,現在國家隊選手日常訓練都是十小時,那咱們就加兩個小時,練十二小時,如何?”

“他說不行,他要每天練十四個小時,除了吃飯、睡覺,和常規調整放鬆之外,他想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訓練中去。”

“當時我是有過猶豫的,因為從來沒有人練到這種地步,你要知道,國家隊的訓練,跟省隊市隊的訓練強度是截然不同的,在市隊,你跟隊友打一場對抗賽,那些體力好的孩子打完之後連氣都不喘,但在這裡,你跟隊友打一場對抗賽,打完之後恨不得趴在地上直接睡過去。”

“但我還是答應了,因為我心裡也憋著一口氣,我跟他說,行,你要怎麼練我就陪你怎麼練,大不了我以後不回家了,就守在基地裡陪你。”

“我們就這麼練了整整一年半,就連春節我倆都沒回去,大年三十晚上練完球后,我倆一人吃了桶泡麵,吃著吃著,孫天龍就端著碗開始哭,我還想安慰他來著,可沒說幾句,自己也哭起來了。”

“年後測試,他在隊內單項技術評比中,沒有一項是最高的,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裡,他開始一項一項的進行針對性加強。”

“腳步不快,那就練跑步。”

“身體太單薄,那就增肌,舉鐵。”

“反應不夠快,那就強化肌肉記憶。”

“手感不夠好,那就專門找不同的陪練幫忙發各種臺內小球,然後一千遍、一萬遍的體會球身上的力量和旋轉。”

“戰術套路不夠豐富,那就一遍遍的看其他選手的比賽,一個球一個球、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梳理,做筆記,做數學模型進行分析……”

“你敢信嗎?我之所以現在被他們稱為數學最好的教練,他之所以被隊友們稱為數學最好的球員,都是當時為了分析球路一點一點摳出來、練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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