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域。
釜幽山。
這裡是專門的貴族陵園,一個個灰白色的墓碑豎立在山間,林間,墓碑的大小和鐫刻的文字,記錄了他們一生的輝煌事蹟,整齊排列的臺階依次從上往下,象徵了他們生前的爵位高低。
不過在炎域的傳統中並沒有太多悼念文化,所以可以看到,絕大多數的墓碑,即便是當初葬禮時舉辦得再豪華隆重,墓碑再大氣莊嚴,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少墓碑的菱角早被磨平,碑上的文字也變得殘損模糊。
好一點的,還能看到偶爾被清理的痕跡,可大部分的墓碑,三分之二的面積基本已經被藤蔓和蘚類覆蓋,只能等什麼時候年邁的守陵人想起來了,可能才會好心地杵著柺杖,過來修整一二。
大多時間應該都寂寥無人的幽靜陵園,今天,卻迎來了一位氣質不凡的貴族婦人。
門口的守陵老人只是看了一眼貴婦後,就趕緊把頭縮了回去,沒有盤問,任由貴婦進入陵園,畢竟他在這本來也就是混個閒職,像這種一看穿著打扮,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基本都是預設放行。
露易絲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陵園的最高層,越往上墓碑的數量就越少,到最後,貴婦停步在了一個非常顯眼的墓碑前。
這裡的顯眼,倒不是指墓碑的裝飾有多奢華,而是相比一路走來,那些“飽經風霜”的墓碑來說,這一個卻依舊保持著乾淨整潔。
看得出來,絕對是有被定期的打掃和護理。
能位於最頂層的只有伯爵之墓,而從墓碑上刻印的“西斯爾”家族紋章,已經說明了這座墓碑的主人。
貴婦表情與平常無二地注視著伯爵墓碑,但她在眼底深處的幾個恍惚失神,還是多少暴露了些她內心。
許久過後。
露易絲什麼也沒多說,只是輕嘆了一口氣後,將她手中一直攥著的,一朵血紅色豔麗小花,彎腰放在了墓碑旁邊。
做完這一切後,露易絲沒有著急離開,而是轉頭望向了墓碑旁邊的一顆大樹。
只見在那裡,不知何時,一位身穿主教長袍的女子,正背靠在樹蔭底下。
“彼岸薔薇,傳說中可以連線生死,安息亡魂的神奇之花,只有用血族中“親王”及以上的珍貴精血作為養料澆灌,再配合德魯伊一族的秘傳培育之法,短則耗時幾十年,長則要上百年,才能令其盛開綻放。”
主教女子一邊像是在自言自語,一邊也起身離開樹蔭,走到了伯爵墓碑的旁邊。
她半蹲下去後,像是在欣賞一件絕世罕物,對著露易絲剛剛放在上面的那朵血紅色小花,發出感嘆之聲。
“從花瓣的數量和色澤來,這朵彼岸薔薇恐怕得有好幾百年份了吧?”
“而且...在森神逝去後,太陽井榦涸,德魯伊的智慧也因此失傳,這就導致諸多珍貴稀有的植物無法再被培育出來,從此絕跡,成為歷史。”
說完這些的主教女子...火神愛麗絲,最後重新站起身來,把目光從墓碑前的血色小花,移到了對面的貴婦。
“把可能是這世間最後一朵的彼岸薔薇,用在這裡,真的好嗎...露易絲?”
呵。
愛麗絲話後的貴婦輕笑一聲。
“如果當初的火神大人,能出面阻止這場荒誕的愛情,那沒準確實可以為這個世界,保留下一朵彼岸薔薇。”
“但很可惜...你沒有。”
“所以,跟火神大人這種,能撒手放棄一個自己潛力極大的忠誠信徒相比,我這種就是送出個除名字稍微好聽點兒以外,就沒什麼用的小花,簡直就不算什麼,你說對嗎,愛麗絲?”
山腳下的守陵老人突然感覺到,天氣似乎一下變熱了許多,就連本應是山林間清爽的微風,也多了幾分燥熱,甚至很快後,就演變成了一種熱浪,吹在身上,還有種隱隱的灼燒感。
這可把年邁的守陵人給嚇壞了,就在他惶恐不安之時,好在,這股熱浪來的快,去的也快,沒一會兒,陵園的氣溫就回到了正常,微風也不再灼熱了,鬆了口氣的老人,繼續躺回椅子上打盹。
“果然,其實水神之鏈對於你來說...已經根本沒用了吧?”露易絲見到對面在努力收回力量的火神嘆了口氣。
更容易的情緒波動,不受控制的氣息外洩,這還是在佩戴了有靜心與凝神作用的水神之鏈下,種種跡象都已經表明,在愛麗絲身上的“墮淵”侵蝕度,已經達到一個不低的程度了。
“這點我早就料到了,畢竟...如果我那個姐姐的神之力,真能抵抗墮淵的話,當初的雷神就不會半瘋,那對雙子神也不會反目成仇,那位自然之神更不至於去犧牲自己,創造出夢境之森,來將東西兩個大陸徹底隔絕開來。”
愛麗絲搖了搖頭。
就像是一個身患不治之症的少女,透過回憶過往,來讓自己坦然接受這一宿命。
露易絲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而愛麗絲彷彿讀出了貴婦心裡想問的話,在火神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輕鬆愜意的笑容。
“既然我知道水神之鏈不起作用,但為什麼還要派那個小姑娘和她的小狼,跑千島一趟,對嗎?”
“不過我想這個答案,見過了他們的你,應該也心裡清楚了吧。”
面對愛麗絲帶著得意和驕傲的眼神,就好像家長會上,在炫耀自家孩子的老母親。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露易絲雖然看著有點不爽,但最終也不得不點頭承認。
“那個小姑娘確實有幾分我當年的風範,看在這份上...所以我直接阻止他們再回來見你,引導他們去往巖神那邊了。”
“哎呀呀...”愛麗絲象徵性的鬆氣拍了拍胸口。
她笑著誇讚道:“露易絲你這不是也能做件好事的嗎?我還正發愁這個問題呢,以我那個高冷的姐姐肯定不會主動出面,萬一他們回到炎域見不到自己的神,以那幾個小傢伙兒的性子,恐怕得著急死了,那到時候就麻煩了...”
“等等,愛麗絲,雖然你確實也感染了墮淵,但也還沒到無法見人的程度吧,你...嗯?!你的神性是怎麼回事?”
通常來說,沒人會蠢到向一個神發動探查感知,不過露易絲從剛剛火神的話中,嗅到了幾絲不對勁的感覺。
於是在她嘗試去感知了下火神的狀態後,在貴婦臉上的表情,足以用驚愕來形容。
神分為神格,神性與神之心。
其中神之心是力量的容器,神性是靈魂的容器,而神格是權柄的象徵。
但此刻的火神,在露易絲的感知下,神之心的位置是空蕩蕩的,這種操作對於那些活得足夠長久的神來說,無關大雅,可對於火神這種,算是“很年輕”的神來說,還是非常傷身的。
可真正讓露易絲臉色大變的,還是她連露易絲的“神性”也幾乎要感覺不到了,這對於一個神來說,簡直比“喪失神格”還要致命。
因為喪失神格意味著,只是失去了“火神”的頭銜,但神性消散,就代表了“愛麗絲”這個意識的泯滅。
不過火神卻並沒有回答露易絲緊張的質問。
反而是眺望著遠方,反問起了貴婦。
“露易絲,你知道“飛蛾”這種生物嗎?”
“飛蛾?”
“對,這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它們喜歡亮光的地方,所以任何能發出光芒的東西,都成為了它們所追逐的物件,可能是燈光,可能是月光,也可能是...火光。”
“所以在我還年幼的時候,我一直很不理解,當我散發出炙熱的高溫時,所有的其他生物,都極力想要避開熊熊燃燒的火焰,可唯獨那些飛蛾...”
“在黑暗中的它們,和其他的生靈都背道而馳,為了所謂的光芒,選擇一頭扎進了火焰之中,然後在我的視線下,甚至只是稍微沾到一點,它們脆弱的身體就被眨眼間燃燒殆盡。”
“就為了那極為短暫的光芒,而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這真的值得嗎?”
面對貴婦越來越皺緊的眉頭,愛麗絲反而顯得輕鬆許多。
她抬起手掌,很快一個由火元素力凝結而成,全身赤瑩剔透的晶蛾,就落在了火神的指尖。
“不過,現在的我似乎有點理解它們了,也明白了當初森神的決定,守夜者從沒離開它的崗位,只不過是...換了另一種守護的方式而已。”
“我雖然遠沒有森神那麼厲害,也沒有冰神那樣的魄力,但如果僅僅只是,去做一隻逐火之蛾的話...應該也還是綽綽有餘了吧?”
露易絲沒有說話。
因為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隨著火神的低喃聲音,她手指上的火紅晶蛾越來越多,不過與之對應,愛麗絲的身體也開始越來越虛幻起來。
“當初雷神的做法已經向我們證明了,墮淵的目標就是神性,那既然如此...我確實沒法把它們從我身上摘出去,但帶著它們和我一起消失,這點我還是能做到的。”
“嘛,雖然它們的目標也不止我一個吧,但我相信其他幾位,肯定都比我厲害,墮淵想要像侵蝕我一樣侵蝕他們,可沒這麼容易,更何況...還有我派出去的秘密武器呢!”
“雖然現在這個秘密武器,威力還沒那麼大吧,不過我願意相信那兩個小傢伙兒,相信他們可以阻止悲劇,修改命運,拯救...他們的神明。”
“當年的夢境之森,翡翠幻境,隔絕了西大陸的墮淵,為我們東大陸爭取了喘息的時間,而如今的這隻逐火之蛾,就是我送給那兩個小傢伙兒的禮物,他們需要的時間…由我來支付。”
說到最後的火神聲音已經越來越微弱,幾乎大半個身體都已經化為了在飛舞的晶蛾。
它們向著高空的太陽飛去,然後在途中開始渾身自燃,翅膀被烈火包裹,最後消散在空氣之中。
“露易絲,我對於當年的那件事很抱歉,我相信其他幾位也是如此,如果我們選擇相信你,或許西大陸的悲劇就不會發生,既然你提到了,你已經在那個小姑娘的身上,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那我希望...”
“你不要將我們當年犯下的錯誤,重蹈覆轍在她的身上,這算是我...最後的一個請求吧。”
愛麗絲最後的聲音迴盪在貴婦耳邊,可火神的身體已經完全消散了。
那一隻只朝高空飛去,然後途中自燃的晶蛾,就是“愛麗絲”神性的具象化,不過,眼看著,最後一波的晶蛾也要重複這一泯滅的過程時...
突然隨著愛麗絲身體消散後,跟著掉落在地的一枚湛藍色項鍊,在這時候爆發出璀璨的藍光。
這些藍光像是一張大網,將最後幾隻想要“逐火”的的晶蛾給攔了下來,並最終將它們不斷縮小,然後困在了項鍊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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