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前的寧靜啊！”目送王賁和李斯離開後，樗裡尋嘆了口氣。
“陛下不殺六國舊臣，舊貴，雖然顯示了自己的仁德，但是卻也為暴風雨的來臨，埋下了伏筆啊。”
“並不是所有的繼承者都能如陛下一般，壓得住他們。”李牧站在樗裡尋身邊說道。
秦國因為是一次性洗牌, 連年大戰摧毀的六國，因此也不得不保留下六國勳貴來替秦國管理剛剛打下的各國。
等到天下一統的時候，秦國也再沒理由去清算這些六國舊貴族，只能將他們調離原本所在。
可是狡兔三窟，即便是被調走，這些貴族始終還是在原本的族地有著巨大的影響力和控制力。
“所以, 他們在等一個機會，本公子又何嘗不是在等一個機會呢！”樗裡尋望著漆黑的夜空說道。
“會死很多的人。”李牧嘆息說道。
“用一代人換百代人的安寧, 死再多的人, 本公子都不在乎！”樗裡尋目光變得冰冷。
李牧看著殺氣冰盛的樗裡尋，點了點頭，這小子總算是有了一點頂在世人前邊的覺悟了。
為將者，慈不掌兵。
如果優柔寡斷，只會死上更多的人。
“咸陽就交給老師了！”樗裡尋看向李牧，就算是有黑龍給李牧續命，但是畢竟年老，不適合再跟著他舟車勞頓地跑去金陵了。
這一次，王翦和王賁退下之後，咸陽方面也需要一個人來主持大局，而李牧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放心，只要老師還在，咸陽亂不起來。”李牧自信地說著。
樗裡尋躬手行禮, 趁著夜色, 帶上了親衛和家眷, 再次悄然離開了咸陽。
灞橋邊上的接風亭, 卻是有一道身影獨自坐在涼亭之中，四周有甲士護衛，暗中還有著暗衛在保護。
“回來了都不打算跟朕打個招呼再走？”嬴政看著樗裡的車輦離開，淡淡地開口。
“千尋見過陛下！”樗裡尋示意親衛離開，獨自走進了涼亭之中與嬴政對坐。
燭火之下，嬴政雙鬢也有了白髮。
“坐近一點，朕老了，看不清了。”嬴政再次開口。
樗裡尋一驚，嬴政年歲其實並不算大，如今也才四十又七，在後世來說正是當打之年，可是現在卻雙鬢斑白，雙目也不再精芒閃爍。
“陛下還是要照顧好身體啊。”樗裡尋急忙做到了嬴政身邊說道。
“早年誤信方士，尋覓長生，導致體內丹毒淤積，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嬴政笑著搖了搖頭。
樗裡尋卻明白了，這次回來, 他也問過赤松子和素問醫家的大國手，也都知道，河上公和安期生的慫恿，讓嬴政尋仙覓求長生，因此誤信了方士。
可是河上公和安期生也不傻，讓徐市給嬴政煉製的丹藥，若是毒丹，過不了太醫署那一關，因此，徐市、盧生等人給嬴政煉製的丹藥其實都是能令人亢奮的丹藥，在服下之後，會讓人熱血沸騰，彷彿年輕幾歲一般。
所以太醫署也沒有再阻攔，但是即便是素問醫館和太醫署也不會想到這些丹藥其實是在透支了人的生命。
因此，嬴政雖然才四十又七歲，但是卻雙鬢斑白，雙目渾濁。
原本以素問醫館和太醫署的太醫們是能夠給嬴政調養回來的，只可惜，嬴政肩負的太多太多，使得他不敢有一絲的鬆懈，每日都規定著宮中大長秋傳來足量的奏章審閱。
在這種情況下，太醫署和素問醫館也沒有了任何辦法，只能盡力去調節了。
“千尋必殺河上公和安期生！”樗裡尋越想越怒。
嬴政笑了笑，拍著樗裡尋的肩膀，認真而鄭重的問道“你可願意坐上朕的位置。”
“這！”樗裡尋一驚，看著嬴政。
“你不必多想，朕不是為了試探你，而是真的在考慮帝國的未來，你若願意，朕可以下詔，修改詔書，在朕百年之後傳位與你。”嬴政繼續說道。
“太子做的一直很好，又通過了升龍階的考驗，將來也會成為天下萬民共主，人族王者。”樗裡尋搖了搖頭，嫡長子繼位制一旦打亂，帝國未來，宗室未來也將大亂。
秦國是有著血淋淋的教訓的，穆公之後五代亂政，商朝九世之亂皆如此。
帝國有時候並不是沒有更適合為君的英明之主，但是身份卻不允許這麼去做，否則必然會留下大亂的禍根。
“是真話？”嬴政看著樗裡尋問道。
“不是，主要是千尋很懶，寧願醉臥美人膝，也不遠埋首奏疏前。”樗裡尋想著金陵每天送來的各地政令文書就一陣頭疼。
什麼樣的將領就有什麼樣的兵，樊噲、英布這些人都是大憨憨，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將軍也不是什麼好人了。
嬴政看著樗裡尋，知道了他的心思，嘆了口氣道“朕若崩殂，扶蘇繼位，你將是朕留下守護帝國的砥柱，這份密詔你帶回金陵，若是咸陽有變，你可將之開啟。”
嬴政將一卷青銅包裹的黑龍捲軸遞到了樗裡尋手中。
樗裡尋將卷軸收入懷中，他不知道卷軸中藏的是什麼，但是也能猜到一二。
“希望此卷軸不會有被開啟的一天！”樗裡尋說道。
“希望吧，若是真的需要開啟，朕希望你能收斂掉你的性子，保我大秦萬世永昌。”嬴政鄭重的交代著。
“千尋會的！”樗裡尋承諾著做出了回答。
“朕若崩殂，你當坐鎮金陵，不必趕回咸陽為朕守陵，記住你們樗裡的使命！”嬴政繼續說著，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
樗裡尋看著嬴政，沒有再說話，他知道，自己這一走，他們這一次見面也將是最後一面了。
“背一遍樗裡家訓給朕聽聽。”嬴政坐在了石凳上，看著樗裡尋。
“凡我嬴疾一脈後人，當永世不得出樗裡，忍家族之沒落，無錦衣之玉食，無聲色犬馬之靡靡疾之子，孫，曾孫，玄孫，子子孫孫，永世為大秦守陵，直至族滅！”樗裡尋聲音沙啞的說著，淚水不自覺的滑落。
嬴政聽著樗裡尋的一字一句，眼淚也不覺盈眶，樗裡之家訓，樗裡的一代代子弟都在奉行著家訓，有著經天緯地之才，卻終身不出樗裡一步，大秦虧欠樗裡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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