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十三知曉這不過就是痴念罷了。
康熙三十九年，他們兄弟維繫安寧的最後一年。這一年過後，他們便是都被推著走上了那一條滿步血色的奪嫡之路，直到四哥登基，仍舊未曾有盡頭。
“長壽，還有幾日年關？”
十三忽而輕飄飄的問上了一句。
身邊的長壽本事興致勃勃的瞧著那邊兒幾位爺帶著小阿哥玩兒呢。
聽了話便是笑：“主子，您這是開心糊塗了吧，今兒個二十八呀，過了明兒個，就是新一年了，欽天監還說，康熙四十年啊，是個好年頭，來年必定風調雨順。”
十三一愣：“原來不過只有兩日了麼？”
是啊，眼瞧著就四十年了，安生日子過不得幾日了。
或許，這一年便是不太平靜。
大家在一處的時候，瞧著便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只是打今年十月初高世奇告發索額圖，便已然不對勁兒了。
索額圖這人，是太子生母孝誠仁皇后的叔父，太子與索額圖早年便是關係斐然，人盡皆知。
按照平日裡頭皇阿瑪對二哥的偏愛，必然會查個清楚。然而，皇阿瑪只是留中不發。
竟是還將那高世奇留在身邊，破格錄用。
這高世奇，早年間便是索額圖的家臣，聽聞其人在索額圖家中不大受待見，算來，是索額圖親手養了一條毒蛇來要他的性命。
十三前世的時候，尚且不明白皇阿瑪的意圖，甚至前世這個時間他還來不及深想，直至後來康熙四十二年的時候，索額圖被降罪賜死，二哥元氣大傷，那個時候，方才明白，可能皇阿瑪早就想要動索額圖了。
後來，高世奇轉而又和明珠一黨十分親近，也不知暗中勾搭了多久，亦不知皇阿瑪是否知曉。
明珠一向是支援大哥一脈，難不成，而今這時候，皇阿瑪在部署制衡之術？
細細想來，來年過完年後便是會尋訪塞外，此番出行，便是矛盾激化的開始。前世四哥被皇阿瑪留在京都，大哥、二哥、三哥、七哥、八哥、九哥、十哥、十四還有自己跟著。
中途，皇阿瑪遇刺過一次，二哥成懷疑物件。同時，大哥掌兵權，八哥此行中展露頭角，又有九哥十哥頂力相助，歸京時候，已然地位穩固。
而二哥，又因為索額圖的事情和皇阿瑪起了齟齬，途中幾次做事不盡心，屢屢被皇阿瑪訓斥。康熙四十一年的時候，二哥便是得了一場大病。那時候事物漸漸落在四哥的身上，可是他們對比大哥和八哥九哥十哥幾人，一直勢微。
四十二年，索額圖被賜死，二哥身邊眾臣，降職有之，身殞的也有之。四哥替二哥求情，一併受了重罰。
正逢那一年，四哥的長子弘暉過世，又是蕭條了許久。
直至後來南巡，四哥捨命替皇阿瑪擋下一箭，皇阿瑪對四哥態度也開始轉變。又逢年羹堯也已展露頭角，形式才稍好些。
只是四哥擋下皇阿瑪的那一劍，卻給他自己落下了舊疾，後面數年，心口時常隱隱發痛，久久未曾好轉。稍一活動都覺呼吸困難，一身的好功夫，也是徹底廢了。
以至於後來，眾人提起這位四王爺，都以為他騎射上面並不出眾。
卻不知替皇阿瑪擋那一劍之前，他的四哥武力絕佳，無人能及。
這般想著，十三的視線下意識的落在自家四哥身上。
遠遠的瞧著，四哥脊背挺直，面色清朗，而今正是閒適的撥弄了一下盤子上的烤肉。
雖然所行的是庖廚之事，但因著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硬是帶了幾分清雅之態。
四哥而今的模樣，倒是稱得上公子如玉四個字了。
如果這會兒他沒有去給身旁吃的十分開懷的小四嫂去挽袖子的話，氣質許是會更上一層樓。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的四哥，在未來的數年裡，會帶著一身殘破的軀殼，頂著一個陰鷙狠辣的名聲登上皇位吧？
四爺這邊，幫溫酒挽了袖子之後，不經意的抬頭便見十三正愣愣的瞧著他。
不覺好笑，便是對著他招了招手。
十三一愣，起身端著酒杯到了四爺跟前：“四哥，祝您萬事順遂。”
“還沒年關呢，你這祝的倒是早。”四爺聽了這話便是笑，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坐下說話，爺瞧著你這一會兒光顧著喝酒了，也吃些東西。”
說話間，將剛剛烤好的吃食分了一半到十三面前的盤子裡頭。
十三瞧著，忍不住一愣，便是伸手撿了一串蘑菇，嚐了一口便點頭：“四哥的手藝又精湛了。”
四爺也笑：“同她在一塊時間長了，這手藝想不精湛也難？”
十三爺忍不住也瞧了一眼身旁的溫酒，說來有些時日未見小四嫂，她好似容貌更勝從前了。
這邊瞧過去，她正撐著頭，像是沒注意自己和四哥這邊一直在瞧著那邊幾個孩子們呢。
淡淡的陽光灑下來，彷彿在她身上渡了一層光。
還未曾瞧見有人將這尋常側福晉所穿的朝服穿的這樣好看的。
即便是這個視線瞧不見她的臉，但也能想象到眉目流轉間驚心動魄的美。
只瞧了一眼，十三立即收回了眸子來。端起酒來前飲一口，又是笑道：“四哥說的是。而今吃多了您和小四嫂的吃食。弟弟這嘴都給養刁了。”
十三想，到底和前世不一樣了吧。
四哥不止有一個孩子。而且小四嫂所出的幾個小侄子，性格都極好，又深得皇阿瑪的喜歡。
四哥而今朝堂上也已經是舉足輕重的，再不是那個空頭阿哥了。
這般想著十三忍不住淺淺勾唇。自己的日子也是愈發的有盼頭了。
前世這個時候，他的額娘也已經病逝了。而今，他的額娘還好好的。
打從他重生回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叫了他，以幫著額娘調養身子，再不會讓他的額娘受病痛折磨。
而今，母妃的身子也已然大好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十三想，這一生也許真的不會像前世那麼艱難了。
當下便是舉杯和四爺碰了一下：“四哥，咱們都要好好的。身體康健，無病無災。”
四爺覺著今兒個的十三有些奇怪，不過難得這弟弟有興致，便是坐在這兒陪著他多喝了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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