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時分,星光閃爍,明月東懸,已是即將落山之時。
白日的高溫已經徹底散去,此刻的風還帶著陣陣涼意。
一支兵馬趁著月色,悄然前行。
夜色之中,濮陽的城郭黑影若隱若現,如同匍匐在地的巨獸,在它南面不遠處,有一處營帳,營帳中依舊亮著星點般的火光。
陳宮取出含在嘴裡的樹葉,回過頭輕聲道:“奉先,我軍自西面進攻,南北各派一將,帶百人吶喊‘敵襲’,留下東門,讓劉岱軍奔命,切記,不可放火燒營,此戰乃是奪營奪糧。”
呂布點點頭,回過頭道:“侯成,郝萌,你倆嗓門大,各引一百兵與南北兩處吶喊,其餘人隨我殺入營中,曹性,你留下保護公臺先生。”
曹性頓時哭喪著臉,憑什麼兄弟們都能殺敵建功,我要留著圍觀,可撞上呂布那雙黑夜中依然明亮的眸子,頓時蔫了。
“此戰若成,先生乃是首功,你護先生周全,自然功勞不小!”
呂布似乎看出了曹性的小算盤,當即給他吃了個定心丸,自己幾位屬下,他還是能拿捏的,至少他自己是這麼以為的。
“奉先,曹性太孬了,不如我保護先生吧!”魏續道。
“滾犢子!”呂布罵了聲,又壓了聲音,“閒話少說,此乃首戰,護東郡,御黃巾,匡扶社稷,自此開始!”
說到最後,聲音又難以控制的高亢起來。
許汜與徐翕近來可不好過,因為王彧拒絕他們入城。
劉岱死後,兗州別駕王彧第一時間趕到了東郡,因為治所昌邑是袁氏的地盤,只有王肱控制的東郡,才算是劉岱真正的地盤,而劉岱已死,擺在王彧面前的,是艱難的抉擇。
若選擇汝陽與袁氏,袁氏會放過自己嗎?
若選擇雒陽與董卓,董卓會接納自己嘛?
城外營中,許汜與徐翕正在酣睡,如今黃巾離得尚遠,袁氏又未出兵,軍隊狀態已經從初來時的警惕,漸漸放鬆了。
接著夜色掩護,數名幷州兵悄然摸上了營門,幾名哨兵或無精打采的發呆,或直接倚著木柵欄打盹。
些許輕微的響動從身後傳來,隨後喉間一涼,一命嗚呼。
幷州軍身手矯健,門口哨兵清除之後,數人齊上,將營門口的拒馬抬走。
“殺!”
呂布一聲令下,一騎當先,衝入營中,見四下無人,直接一戟劈向一頂營帳,生生將之打塌。
營帳中的人堪堪醒來,不明所以的掙脫亂糟糟的帷布,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睛,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寒芒一道。
人頭上天,呂布輕鬆的獲得了第一滴血。
幷州將士紛紛衝入各處營帳,慘叫聲此起彼伏,嘈雜的聲響開始讓一些人醒來,然後發現營地被攻擊之時,第一時間並不是反抗,而是叫喊著逃跑。
然而另外一些睡的特別沉的,則直接在睡夢之中告別了這個世界。
炎炎夏日,一邊是睏乏不堪的狀態,一邊是酷熱難耐的折磨,前半夜幾乎難以入睡,而後半夜轉涼時,便睡得特別沉。
混亂開始擴散,醒來的人逐漸增多,徐翕驚坐而起,滿額大汗,隨後便聽到外面的喊殺聲,戰馬嘶鳴聲,慘叫聲。
黃巾殺來了?徐翕第一反應便是黃巾,當即操起一旁的長槍,向帳外走去,只見營中四周到處是慌不擇路計程車兵,簡直不堪入目,因為許多人,慌亂之下,赤條條的光股而行。
“勿亂,勿亂!”
徐翕大喊了兩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扯過逃亡的一人,厲聲道:“許將軍何在?”
被抓的人腦袋一陣猛搖,表示不知,反而發揮出極大的力氣掙脫開徐翕,繼續逃了,徐翕只好自己提槍上馬,淌過人流向許汜營帳而去。
“徐翕!徐翕!”
恍惚間,徐翕在嘈雜的聲音中聽到有人在呼喚,藉著營地火光,徐翕終於瞧見來人模樣,正是許汜。
“許將軍!發生何事了?可是黃巾軍攻進來了?”
許汜騎馬靠近,面色焦慮,滿頭大汗。
“並非黃巾軍,亦非袁紹軍,來襲兵士皆持槍帶甲,乃是朝廷之軍!”
許汜口中的朝廷軍,也就是正規軍,是配發了甲具與制式兵器的兵馬。
“自西攻來,確為朝廷兵馬,可朝廷兵馬,為何攻擊我等?”徐翕問。
許汜不耐煩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個,軍營已經潰敗,我等還是先逃出營中,再想辦法重整兵馬吧!”
徐翕迫不及待的回應了聲:“許將軍言之有理!我等速速撤離,整兵再戰。”
許汜的話給了徐翕一個臺階,兩人一拍即合,一起逃離,隨他們一同逃出的,還有數千士兵。
東邊泛白,隨後朝霞升起。
營中的戰鬥已經幾近停息,幷州將士們經過一夜戰鬥,又困又累,一個個席地而坐,也不顧身旁死屍與血汙,甚至直接枕著軟塌塌的死人睡去。
抓緊時間,就地休整,是幷州軍歷來的作戰風格,如有敵殺回,他們好能快速反應。
呂布安排幾對人把守營門,而後領著幾位將士開始商討下一步方案。
陳宮的計劃是先取營寨立足,得了營中糧草,便可以圖濮陽了。
“公臺先生,我軍兵少,且幷州軍擅野戰,而非攻城,濮陽恐強取不下,若是逃走的人都逃回了濮陽,可如何是好?”
陳宮自然知道強取不成。
“取一城池立命,乃是當務之急,首選濮陽,其次白馬,實在不行,便只能退居東南小城鹹城了。”陳宮給出了三條方案。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呂布兩眼泛光地看著陳宮,覺得公臺先生好生厲害。
“先生,我軍並無輿圖,先生如何對此地如此瞭解?”
“吾乃兗州人士。”
呂布這就困惑了,兗州人士就對兗州這麼熟悉的嗎?
他呂布是幷州人士,可對幷州卻很不熟悉啊!
別說不熟悉,有時候對著輿圖走,都能走錯。
這必是先生謙虛的說法,呂布心想。
“讓將士們休息兩個時辰,而後兵指濮陽,戰與不戰,城下見分曉。”陳宮建議到。
呂布點點頭,“公臺先生說的對!便依公臺先生之計而行!”
……
這日,是劉擎舉辦加官晉爵宴的日子。
雒陽的詔令與印綬,也已經送達劉擎手中,自接了詔令與印綬始,劉擎便是幷州的最高軍政長官了。
今日宴會頗為隆重,不僅魏郡大小官員皆會赴宴,而且距此不遠的趙郡太守郭縕,還有臨時從前線趕回的高順,甚至還與劉擎有過一面之緣的繁陽令車奔。
蔡琰細心的為劉擎整理著禮服,令其沒有一絲褶皺,劉擎嘴上掛著微笑,心情極佳,也時不時撫一撫蔡琰衣服上的“褶皺”。
另一邊,已經穿戴結束的荀採杵著下巴,泛酸地瞧著劉擎蔡琰兩人相互打理。
“大王,賓客皆已入位。”
門外傳來了班明的聲音。
“走!兩位夫人,隨我赴宴!”劉擎笑道。
荀採迎立而起,雀躍的來到劉擎跟前,將自己的手交給已經伸出的劉擎手上。
剛出門,便撞上了一個小鬼頭。
“萬年,你不去先吃為敬,來這做什麼?”
“舅舅,你要走了嗎?”萬年公主紅著眼睛問了聲。
劉擎瞧著萬年的模樣,玉面瓊鼻之上,沁出點點細汗,顯然是小跑著來的,身後兩名婢女也低著頭,喘著氣。
顯然,這小妮子是在席間聽到什麼,或許是渤海王即將赴任幷州之類的,而且今日搞得過於隆重,十分像是踐行宴。
劉擎也不顧禮服起不起褶子了,上前一把抱起萬年,一邊走,一邊說。
“舅舅是要離開一段時間,不過還是會回來的,你舅母還在此地呢。”
小萬年秀氣的眉毛一蹙,呼了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以後沒人給我發薪水了。”
劉擎一愣,當即將萬年放在了原地,重新牽起兩位夫人的手,向著宴會廳走去。
還以為是捨不得自己呢,原來是捨不得俸薪,這外甥女,終究是錯付了。
擱這“以舅換薪”呢!
於是劉擎牽著兩女狂走,後面萬年跟著狂奔,在追逐嬉鬧間,劉擎心情更好了。
宴會開始,渤海王攜王后王妃入座,還有高貴的萬年公主,同樣位列上席。
中席主要是自己人,郭嘉,戲志才,典韋,張遼,厲溫,郭縕,張合,高順,皆在。
下次主要是軍中低等軍官,還有魏郡官員,以及一些本地的大戶之人。
魏郡的大戶們,劉擎結交不多,應該是厲溫安排來捧場的,不過他們皆是精明之人,送的禮十分土豪,對於權勢,他們總是不吝本錢的攀附,冀州人誰沒聽過渤海王劉擎的名字,能參加渤海王的宴會,那是說出去都能吹牛的。
渤海王入座之後,眾賓客皆齊聲道賀,如此大的場面,劉擎還真是首次,上一次大型宴會,還是去年在潁川之時,荀氏宴請的。
劉擎簡單的致謝之後,也未多說什麼,只是號召大家吃好喝好,向郭嘉與萬年學習。
這種宴會,本質上還是社交,一方面劉擎給了他人機會送禮結交,另一方面則算跨圈聚會。
漢末的圈子文化可謂盛行,豪俠與豪俠,名士與名士,
劉擎所在的中上席,也自顧自的聊起來。
久未想見的郭縕,精神狀態比過去好了許多,應該是病已徹底痊癒,劉擎與其寒暄兩句之後,還笑稱要他前去幷州任職。
“孝父,飲一觴嘛!”典韋勸道。
“不可不可,宴會結束,還要趕回軍中。”
高順端坐筆正,拒絕了典韋的勸酒,典韋無可奈何的望向劉擎。
“孝父軍紀言明,當吾輩楷模!”劉擎道。
不僅不勸酒,劉擎還誇讚起了高順,一旁的張遼,不動聲色地將舉起的酒觴放回案上。
宴會結束之後,他也要回軍中呢。
“此次赴幷州,郭嘉,典韋,張遼與我同行,其餘人各司其事,郡內之事,伯衝處置,若涉及冀州縣務,可詢問志才,再報送與我。”
“孝父,你且多留意東郡戰局,如今曹劉軍,黃巾軍,袁氏軍,還有董卓軍,皆在盯著這塊肥肉,我雖目下無意此地,然此地扼守樞要,乃是冀州通向南方的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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