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知其實也隨著蔡永華的目光在觀察所有人,他在常承志、丁向秋、吳大桂和蘇新衛臉上都看到異樣的表情。
他相信,自己能夠看到的異樣,蔡永華也一定看到。
難道這些人都是地下黨?
還是說僅僅是與地下黨有關係?
顧青知的目光最後停留在蔡永華身上,只聽蔡永華繼續說道:“有地下黨,那也是咱們局內的事,與他們何干?”
蔡永華此話說的十分貼心,他彷彿一隻護犢子的“老母雞”,自己人的事自己人解決,決不讓外人插手。
顧青知發現蔡永華說完此話之後,依舊在觀察所有人,並且他這次觀察並不是直接觀察,而是在偷偷觀察剛才那幾位神色有異常的人。
“果真老謀深算。”顧青知嘀咕道。
他沒想到蔡永華先用“局裡還有地下黨”刺激眾人的神經,故意引起眾人對自己的審視,從而觀察眾人是否異常。
而後,蔡永華又用“自己人”來麻痺眾人,若有人是地下黨,在聽到他的話之後,肯定定會“鬆口氣”。
他正是利用眾人這樣的情緒變化,來確定他的這些科室負責人是否存在地下黨。
他僅僅只用三兩句話,就將眾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顧青知覺得蔡永華口蜜腹劍、此招甚是陰險毒辣。一個人的“刁鑽狡詐”莫過於此。
顧青知從蔡永華的眼神中看出一絲略微的失落,看來他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顧青知隨即將目光轉向常承志、丁向秋、吳大桂和蘇新衛,只見剛才神色異常的四人,此時眼觀鼻、鼻觀心,面無表情,彷彿之前的神色異動只是配合蔡永華的“假反應”。
蔡永華見自己並沒能“詐出”他們的話,微微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覺得欣慰,至少並沒有發現地下黨。
他堅信,沒有誰能夠在他的三連問下始終保持高度警惕,哪怕連細微的神色變化都沒有。
剛才,只要有一人最後表露出“如釋重負”的模樣,他都會斷定對方是地下黨,會立即抓起來審訊。
自己人自己抓自己審,絕不將功勞送給特務處。這是蔡永華的原則。
儘管在座的諸位經過了蔡永華的考驗,但他始終相信特務處不會無的放矢,他們肯定掌握了一定的證據,否則章幼營不敢夜搜警察局,日本人也不會允許他們如此膽大妄為。
所以,警察局肯定還有地下黨。
這一點,毋庸置疑。
蔡永華也深信不疑。
會是誰呢?
哪個級別?
蔡永華食指和中指關節輕輕敲擊會議桌,他不斷思考,手指敲擊發出“咚咚”聲,等眾人的目光朝向他,他又說道:“不論你們怎麼做,警察局從今往後決不允許出現地下黨。”
“不,是決不允許出現抗日分子。”蔡永華有氣無力的繼續說道,他將胳膊肘撐在會議桌上、低著頭,拇指與食指不斷的輕揉太陽穴,他有些累了。
……
會議室中始終保持沉默。
蔡永華輕吐一口濁氣,他心中其實十分清楚如今的局面,但他並沒有破局之法,特務處的人就在外面,他們言之鑿鑿的說警察局有地下黨,可自己又不敢否認,倘若真的查出地下黨,姓章的未必不敢給他安上一個“窩藏地下黨”的罪名。
“難!真難!”蔡永華暗歎道,他心中的苦悶又能說與誰人聽?
他抬起頭,再次環顧四周,眼神從每個人身上掃過,除顧青知外,在座的都是他的“心腹”,但他又能真正相信誰?
“我的心腹究竟在哪裡?”蔡永華不禁暗歎道。
蔡永華的苦悶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裡,但大家比猴子都精,又有誰會主動為蔡永華排憂解難?
顧青知細細咀嚼蔡永華剛才的交代,“各科決不允許出現抗日分子”,這句話到底是讓眾人揪出科室的抗日分子,還是另有所指?
他一時間從蔡永華的臉上看不出來所以然,但蔡永華如同“便秘”般的臉色卻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顧青知此時只當自己是個局外人,冷眼旁觀警察局的一切。
縱使他想拉近與蔡永華的關係,也絕不是現在“出風頭”。
蔡永華又用關節輕輕釦響會議桌,而後沙啞著嗓子說道:“都談談自己的看法。”
他見眾人沉默,語氣稍加嚴厲道:“剛才一個個都聲嘶力竭、慷慨激昂,怎麼現在都沉默寡言了?”
“局長,您放心,我們總務科絕對不會抗日分子,兄弟們平時吃好喝好,有什麼理由反日?”
蘇新衛作為蔡永華的絕對心腹,為蔡永華掌管警察局的錢袋子,他第一個站出來緩解尷尬的氣氛,為沉默的會議室打響“第一槍”。
蔡永華瞧了一眼蘇新衛,他剛才可是清楚的看清蘇新衛的情緒變化,要說蘇新衛與抗日分子之間沒貓膩他絕對不信,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諒蘇新衛也沒膽子加入抗日組織,當年他可是手把手教蘇新衛如何槍殺“抗日頑固分子的”。
不論是地下黨,還是軍統,誰敢要這樣的漢奸?
“局長,看守所也絕對沒有抗日分子。”
“恩?”蔡永華驚詫的盯著吳大桂,
吳大桂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他怎麼能說出看守所沒抗日分子這樣的話?
蔡永華白了一眼吳大桂暗道:“這個吳大桂,肚子裡淨是油水”。
“老吳,看守的抗日分子都讓你放跑了?”麻善元斜看著吳大桂,憋著笑、故意如此問。
“放、放跑?老麻,你可別血口噴人。”
“那看守的抗日分子呢?”
“這?”吳大桂微微張嘴,努力的讓自己的表情更加真實,讓自己表現的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看著臉色難看的蔡永華,他緊張的趕緊補救道:“局、局長,我那是說、是說看守所,不對,不是看守所,是說看守所的兄弟,不是說犯人……”
蔡永華嫌棄的擺擺手,示意吳大桂不要再解釋,他明白吳大桂的意思,只是吳大桂沒解釋清楚罷了。
吳大桂動了動嘴唇還想再解釋,當看到蔡永華的目光從他身上離去,他瞬間鬆了口氣,將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憋回去。
看著眾人看向他發笑的的表情,他心中不屑。
笨又怎麼樣?
讓人恥笑又怎麼樣?
這樣不是更能減少別人對自己的關注?
在他看來,最聰明表現莫過於“大智如愚”。
可在顧青知看來,吳大桂的表現充分展示了他的“狡詐”,他與蔡永華一樣狡詐,都是成精的老狐狸,誰不知道誰的底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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