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徐盛接到了斥侯的回報,言潘睿親率大軍前去救援沙摩柯。其中部將樊胄領兵一萬為前部,潘睿親領一萬兵馬為後部,兩隊相距十里左右。
徐盛尋思,潘睿將兩萬兵馬分為前後兩部,一方面是所有兵馬紮堆不利於指揮作戰;另一方面定是顧忌到丁奉在途中還有埋伏。故而分兩隊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這麼一來,丁奉的五千兵馬將被潘睿、沙摩柯、樊胄三萬兵馬圍追堵截,勢難倖免。
只願丁奉能夠事先想好脫身之計吧。
“哎。”徐盛看著病榻上幾近昏迷的魯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這千軍易不易得先不提,一將是真的難求。
然則江東豪傑在這些年逐漸凋零,先是大都督周瑜,老將程普相繼病故,呂蒙、韓當等人戰死,如今魯肅又垂危,淩統戰死,諸如黃蓋、太史慈等也相繼亡故,可用之人越來越少。這麼一來,年輕且有戰鬥經驗的丁奉就顯得難能可貴了。
想到這裡,徐盛突然做出一個決定,對朱然說道:“義封(朱然字)可率主力送魯都督回到豫章郡,然後與吳侯大軍匯合。某提一支偏師去接應丁承淵。”
朱然道:“徐都督為一軍統帥,豈能親冒矢石,深入虎穴?以然之見,當由徐都督率主力與吳侯匯合,然提一師去接應丁承淵。”
徐盛道:“此乃軍令,義封不可推辭。”
朱然無奈,拱手應道:“唯。”
江東諸公,因孫家與世家之間的關係極為複雜,導致人心難測,皆以自身家族利益為先,可是江東的武將絲毫不缺軍人的血性。
無論是當年面對八十三萬曹軍,還是如今面對荊、益、交三州聯軍,江東諸將皆能做到捨身亡死,相互信任。比起那幫子爾虞我詐的文官集團,更值得稱頌。
卻說潘睿領後軍,並非是為了去救沙摩柯。
按照情報所得來的訊息,丁奉不過五千步卒,沙摩柯雖然中伏,但兵力一倍於丁奉,又有樊胄領兵一萬前去接應,潘睿認為是足夠的。
他之所以領後軍的目的,就是給徐盛呈現一種“我軍已盡數出動”的假象,使其安心出城,然後潘睿再回師追擊。
誰知徐盛因為不忍丁奉獨自陷入險境,又率五千人馬前來接應,便正好與潘睿來了個對對碰。
荊南之地,烽火不休。
死的不只是士兵,還有被波及到的無辜百姓;毀的不只是軍械,還有良田、屋舍。
回到江陵的李奇顧不上與任絮溫存,對於孫尚香的離去,更是隻字未提。
在他面前的長案上,堆滿了各地的軍政彙報,看得李奇膽戰心驚,堪比百萬敵軍壓境。
就拿益州的糧食產量來說,在李奇初入蜀地的時候,畝產不過兩三石;後來改進了農具,並將這些農具半賣半送的推廣出到田間,使得糧食產量穩定在了三石左右,同時解放了一部份勞動力來從事副業。後來引進早稻,開墾良田,使得平均畝產達到了五石至六石,其中最高記錄,畝產接近十石。
當世名士評曰:“夫田種者,一畝十斛(石),謂之良田,此天下之通稱也。”意思是說,一畝良田能夠產出十石糧食,這是天下公認的最高水平了。
這無疑是益州的高光時期:百姓豐衣足食,還有餘力開展副業;農副、蜀錦商業繁茂,盛極一時,也因此使得不少中原流民趨之若鶩,人口大幅度上漲。
但是近幾年來,李奇先定涼州,又圖司州,兵禍不斷,情況就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了。
先是軍糧、甲冑、弓弩等器械的生產,以及城池修繕耗資龐大;
接著是僱傭羌騎,購買草料,又是大量錢糧流出;
初期,益州仗著前些年的積蓄還能應付,可是戰爭不止,這些開銷就會不斷的產生,以至於存貨開始大量減少。此外,原本屯田計程車兵被拉出去打仗了,這糧食的總產量自然就下降了。自給不足,就還得大量徵用民間的糧食。這使得民間糧價飆升,那麼百姓也就沒有太多的餘錢進行額外的消費,以至於其他產業跟著倒黴。比如遠在交州的劉巴,就明顯感覺到益州與交州的商業貿易萎縮了不少。
農副商貿的萎縮,使得人均收入大大下降,又反過來影響農副商貿,形成了一個惡性迴圈。
李福將這些因行業倒閉而不能謀生的百姓統統拉去屯田,將原本的幾近閒置的軍屯改為民屯,使得糧食產量得到一定的復甦。
但是軍屯是完全歸官方和軍隊所有,民屯就得分一半給百姓,所以到手的糧食仍然是少了很多。
後期,孫權襲擊荊州,將原本正在穩定發展荊州尤其是江陵、公安及荊南四郡拖入戰爭的泥潭,嚴重摧毀了荊州的工、農、商業。
要保荊州,就又得靠益州輸血。
無論是錢糧還是人口(比如從益州來的三萬援軍)都嚴重加重了益州的負擔。
所以當李奇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及時停止了長安附近的戰事。雖然沒有與曹操簽定什麼和平協議,但是曹操長年征戰,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且華陰有重兵防守,曹操攻之不利,李奇這才能夠安心回到江陵。
回到江陵仔細看了這些軍政開支之後,李奇當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再這麼拖下去,打仗能不能贏不好說,可能自己內部就已經崩了。
還是拿糧食來說,一個普通計程車兵的食量是“月食一石半”(考證《漢書.食貨志》),那麼一個普通士兵一年就要吃十八石糧食,十萬士兵就要吃一百八十萬石糧食(這還不包括鹽、菜、肉類等開銷)。
按照益州高光時期平均畝產六石來算,十萬士兵需要三十萬畝良田高產來養活。另外,種田的要不要吃?行政官吏、普通百姓、商賈要不要吃?
世道艱難一旦起來,就免不了有人會報怨了。
其實那些沒有文化的百姓報怨幾句,李奇還是可以理解的。
哪怕在他穿越之前的後世,人人豐衣足食,吃飽了喝足了,躺在床上刷著小影片,也依然不乏報怨之人,更何況戰亂年代,很多人連飯都吃不飽,報怨幾句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有一種人的報怨,李奇不能容忍。那就是官吏。
坦白說,我花錢請你來是解決問題的,不是請你來罵我的。
現在李奇的手上就拿著一封來自於龐羲的密報。
據龐羲所說,書佐彭羕對李奇這些年來的舉動十分不滿,常在酒後罵李奇“老**子”,“笨山猴(因李奇當過山賊)”等等。
這個彭羕,李奇還是知道的。
在原本的歷史上,彭羕因為性格囂張自矜,對人大多輕視不睬,在劉璋的手底下就混得不好,經常被人舉報。後來更是慫恿馬超造反,直接把自己玩到陰曹地府去了。
所以李奇對這個人沒有什麼好感,當年劉璋投降李奇後,很多擁護李奇的人像程畿、吳懿、法正等都得到了重用,而彭羕顯出一副擁戴新的明主的樣子,卻依然還是個書佐,這就令他大為不滿了。可那個時候,李奇重點發展益州經濟,使得民生得以改善,無論是官吏還是百姓,基本上都表現出擁護李奇的樣子,彭羕也找不到什麼可以抨擊李奇的地方,故而泯然於人海。
現在益州出現問題了,大家的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彭羕可算是找到理由抨擊李奇了。
當然,彭羕並不是罵兩句“老**子”,“笨山猴”就完事兒,他得找“共情”來引起其他官吏的附和。
眾所周知,漢代官員的俸祿是按照“石”來計量的,比說如彭羕的俸祿是月谷八石,並不是直接給他八石糧食,而是折價成“現金”給他。但是這個折價是有統一標準的,至少在短期內不會隨著糧價的波動而變化。那麼問題就來了,現在益州的糧食價格大幅上漲,相應的貨幣就在貶值,跟原來同樣多的錢,是買不到八石糧食回來的。
換句話說,官吏的工資被降了。
所以彭羕認為,李奇球機伯不懂,讓官吏們吃大虧了,不是“笨山猴”是什麼?
別說,彭羕這麼一宣揚,還真有些官吏深以為然。
所以龐羲呈上密報,檢舉彭羕妖言惑眾,同時表示自己是嚴重擁護李奇政權的,絕不容許有人詆譭李奇政權,他的眼裡容不得沙子。
看到這裡,李奇又有些想笑。
龐羲也算是個投機份子了,只是他在李奇最需要被投機的時候投機了李奇,所以雖然談不上重用,但職責權力也還是有的。現在彭羕作死,龐羲再一次抓住了機會。
任絮一直在旁邊給李奇泡茶,送糕點,卻不敢有言語打擾到他。
現在看到李奇面露微笑,才說道:“有什麼好訊息了嗎?”
李奇道:“好訊息談不上。”
說著,將龐羲的舉報信遞給任絮看了,問:“夫人以為如何處置?”
任絮誠惶誠恐,道:“妾身安敢議論政事?”
如果換了孫尚香,絕對是“砍了他!”
任絮卻是頗知禮儀之人,知道自己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不能說。就算李奇主動相問,也應該知道進退。
李奇卻笑道:“無妨,這是在家裡面。而且,我也想聽聽旁人的看法,儘量避免獨斷專行。畢竟,我所認為的,也不是一定正確嘛。”
任絮道:“明日可與屬官們商議。”
她依然堅持不參與政事議論。
也罷,人家好好的一個良家婦女,能夠堅守的東西,就讓她堅守吧。
李奇放下案卷,迴歸家庭,履行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
次日,李奇召集屬官議事,首先提及荊南戰事。
據前方軍情回報,丁奉部被樊胄襲擊時,因敵我雙方兵力懸殊,最終只能整軍撤出。沙摩柯把握住機會,施以反攻,丁奉敗走;同時徐盛與潘睿在野外對對碰,雙方混戰良久,直到徐盛聽聞丁奉敗走,才罷兵後撤。
此時的孱陵已被廖化襲取,至於鄧艾,正往下雋攔截朱然。
甘寧出列,拱手道:“當日主公將江陵重地託付於寧,今孫權未退,荊南戰事未平,寧之責也。寧願請兵趕赴荊南生擒孫權。”
現在的江陵城中有三路人馬,一是原駐郡兵四五千人及世家贊助的私兵三四千人,二是李奇從長安帶回來的四五千人,三是益州援兵一萬人,合計兩萬餘人。
江陵畢竟是治所,現在沒有了劉備的江夏,就像是對孫權敞開了東大門,所以李奇不主張再把江陵的兵派出去了,不是每次都能靠城中世傢俬兵解決問題的——而且現在世家能夠貢獻的私兵都已經貢獻出來了。
李奇道:“甘將軍還是留在江陵繼續把傷勢養好……”
說到這裡,李奇又怕甘寧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因為他丟城負傷而降低了他的能力評級,從此不再重用。
於是李奇又補充道:“他日時機成熟時,我必定讓甘將軍親率大軍,踏平江東,以報背刺奪城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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