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下旬,北大陸普羅託斯帝國南岸。
位於較溫暖海岸線的這片地區,雪並不是常見的天氣現象。
利洛姆城向來是一座溫暖、熱鬧、以海為背景的城市。
由於這座南岸城市的地理位置處在較偏遠的南邊境以西,極為遠離普羅託斯帝國南岸的大型主港,而城市後方的內陸是大片山林,距離最近的內陸城市也要行上百公里的路途,所以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座旅遊城市。
雖然並不算特別富饒,但是風景美妙。
整座城市分佈在一系列臨岸小島和與之連線的橋樑上,因此頗顯藝術感的橋樑在利洛姆城成了非常顯眼的景觀,不僅方便交通,也提供了極佳的觀海地點。
然而,在今年這個罕見的、極寒肆虐的冬季,風暴彷彿也從北邊的帝都一路席捲到了他們這些邊境城市。
一場小雪在夜裡飄然而至。
燈塔上的光亮在這細薄的雪幕中顯得若隱若現,停在港口的船隻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色,海鳥不再嘰嘰喳喳,而是躲進了船艙或燈塔的暖洞裡,船桅在細雪中與遠處的燈光形成了一道迷幻的剪影。
雪花輕輕地降落在城市的石板道路上,與地面上已有的雪融為一體。
從港口通往市政廳的漫長道路上都被雪覆蓋住了燈光,光線透過燈罩的雪層變得柔和而朦朧。
天黑之後,路上行人就變得稀少了,偶爾出現的也都是穿著厚實的大衣,頭上戴著帽子,匆匆走過。
他們的腳步聲在地上留下水跡,將新落的雪花染成了一片漆黑。
這些市民似乎並不是在害怕寒冷。
而是近段時間普羅託斯帝國那和諧而又詭異的變革和街上那群可以堂而皇之行走著的銀袍教士。
在這連月色都快被隱去的深夜。
距離市政廳不遠,與家世、權力相襯的宅邸中。
深紅的掛毯垂掛在牆壁上,細緻的繡品描述了戰爭、貿易、和諧和繁榮的場景,展示著普羅託斯帝國的歷史和輝煌。
會客廳裡兩名男子泰然安坐於用月華木和金屬鍛造的座椅,隔桌共飲。
這像是一場北大陸歷史中從未消失過,屬於惡徒的宴會。
“復生教會的大人,我代領主敬您。”
身穿為肥胖體型所特別訂製的華服者,顯然是這個城邦的權貴,他舉起了酒杯,隨即一飲而盡,
“弗朗西斯子爵實在是太不懂識時務了,看不清帝國當下的大局。”
貴族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搖搖頭感嘆道,儼然像是個為世道憂慮的高潔人物。
至於他認為這座城邦,誰才有資格執政,那對眼前復生教士展露出的態度勝過一切的說明。
“……其實我還挺欣賞那個領主。”
貴族對面,頸部掛著湛藍異形聖印、信奉邪惡神明的銀鎧教士輕晃酒杯,喃喃說道。
他胸口的聖印,是一枚藍色珍貴品質的【復生之證-霸天】。
擁有著這個級別【復生之證】的復生教會成員皆是職位不小的大教士,再往上的紫色稀有級印章幾乎都是主教的直屬兵或者親信,並非他們這種邊境小地方能夠見到的大人物。
粉色神聖則是主教選定的聖子聖女,更遠在天邊。史詩級就是【主教之證】了。
尋常情況下。
復生教會的成員會極力隱藏自己的【復生之證】,僅在需要向同僚證明身份時展示。
幾乎沒有瘋掉的傢伙會直接將其變成印章的形式明目張膽地佩戴出來。
然而如今。
普羅託斯帝國,復生教會已經被認定了合法的宗教。
而一直以來在北大陸臭名昭著,被各個種族都畏懼、憎惡的樞機主教,現在都成為了普羅託斯帝國需要被人民敬仰的大主教。
這天翻地覆的現狀,並非受到復生教會逼迫,復生教會也沒那個能力逼迫普羅託斯帝國,這是帝國主動的選擇。
放在幾年前,所有人都會覺得是帝國瘋了。
但此刻這就是事實。
“可是那個領主……弗朗西斯子爵,他有著嚴重的命運女神教會傾向,而對於你們復生教會的態度更是昭然若揭,充滿了忌憚,特別是……他不可能會信奉霸天主教的理論。”
貴族這麼說道,小心翼翼地抿著紅酒,打量著對面銀鎧教士的表情。
“那看來……他確實有罪呢。”
銀鎧教士側過頭,看著庭院裡的小型噴泉若有所思地自語。
整個宅邸由內至外,溫暖怡人,流水潺潺,安逸得與城市氛圍截然不同,亦或是他們本就是決定著氣氛好壞的源頭。
“確實,所以為了您能夠在這座城市更加順利地傳教,以及防止有居心不良的權力者惡意抹黑你們的形象,我認為這座城市的上層需要一場變革。”
貴族露出滿意的竊笑,將剛才的酒一飲而盡,用袖口擦掉嘴角的紅色液體。
“……雖然我們復生教會目前已經是普羅託斯帝國認可的正統教派,但也不能明目張膽地違反帝國法律,否則還是會被當作罪犯關押。”
銀鎧教士似乎思考了一陣子,然後緩緩說道。
對帝國正統的貴族,也就是這座利洛姆城的領主弗朗西斯子爵動手,一旦被帝國上層展開糾察並查清,他作為如今地位極高的復生教會神職人員,也將面臨重罪,被殺一儆百。
“您知道嗎?領主的女兒身上有一些返祖的魔族特徵,即使她的父母都是人類無疑,但她這種有魔族特徵的人仍會被視為半魔族,是沒有領地繼承權的。一旦弗朗西斯子爵沒了,我會很快讓她變成我的家屬,屆時將由我來掌控這座城邦。我保證這件事的後續會石沉大海,她沒有半點機會讓帝都那邊的人來查驗弗朗西斯子爵的死因。”
貴族揚起嘴角,臉上的贅肉晃動,大概是起了骯髒的念頭。
名曰妻妾,實則,那種髒東西只配成為他的玩物和奴隸。
“你可真是個壞傢伙啊。”
銀鎧教士笑著拿起自己的酒杯。
儘管和這種貴族打交道,會留下把柄在他手上,但量他也沒有膽子敢戲弄他們霸天分支的教士。
畢竟,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若真的惹怒了霸天主教,這座城邦只需要片刻便會整個永遠消失在世上,這種貴族作為生命只是蠕蟲罷了。
“那麼大人您意下如何呢?現在弗朗西斯子爵正在出海,估計近些天就要從東邊的主港城市回來了,我可以將他常用的行程計劃路線提供給伱。”
貴族再度為教士倒上小半杯酒,轉而問道。
放以前,私通復生教會這種充滿了罪惡的邪教,被發現了就是死刑。
如今,復生教會反倒被搬到了檯面上,帝國境內想委託他們業務甚至不需要門路,可以隨時在大庭廣眾之下找到他們,連利洛姆城裡的神殿都歸屬於了復生教會。
不過復生教會有哪些保留業務,任誰都心知肚明。
現在的普羅託斯帝國正處於一個動盪的灰色時期,如果不抓住機遇,一旦等到帝國徹底完成轉變直到穩定,可能就再也遇不到這麼好的機會了。
“那我就來幫幫你吧。”
銀鎧教士雙手環抱靠在了椅背上,身上的鎧甲發出陣陣咯吱聲。
弗朗西斯子爵確實是一個障礙,掃除掉也好。
畢竟,弱者被強者殺死,這很合理,弗朗西斯子爵如果會這樣死不瞑目,只能怪他自己太弱小了。
“我去為您拿來記錄有弗朗西斯子爵常用路線的航海圖,以及會為您和教士們安排好船,屆時您可以放心靠近他們也不會引起警覺。”
貴族站起身晃著肚子咯咯笑道。
帝國政策、復生教會、北部動亂才不關他的事。
重點只在於自己得到權力後會怎樣。
智慧就是力量,力量能統治眼前的一切,很少人能理解其滋味有多麼甜美。
權與力一旦勾結,即使黑的,也能洗成白的,他們就是公理。
現在的帝國荒唐而又美好。
是惡徒們的狂歡。
“我跟你去吧。”
銀鎧教士也站起了身,似乎這一頓晚餐已經享用完了。
貴族自然是歡迎邀請銀鎧教士共遊宅邸。
他們一路沿著走廊和樓梯向上,很快就來到了位於宅邸三層,夜景寬闊的書房。
牆上掛著的日曆,在不久前剛被翻到了新的一年,如今已是太陽曆 1798年。
深色木質的辦公桌上,堆著許多帝都發來的公函。
其中大多是一些命運女神教會殘黨的相關通告,一旦在邊境城市發現這些通緝犯,需要立即通知行省的主城,然後上報給帝都軍部。
“真是諷刺,短短兩個月時間,原本冠冕堂皇的命運女神教會,竟然會被清掃出了帝國。”
貴族拉開抽屜,目光瞥見那些紙張,略感諷刺地搖了搖頭。
看似瘋狂的這一切,許多民眾看不懂,但他這種懂得時政變化的人大概能看出一些倪端。
普羅託斯帝國需要復生教會的力量,再然後,可能就要和西北方向的諸國來一場大清算了。
儘管不知道帝國內部到底在發生著什麼樣的變化,但是掃除礙事的命運女神教會,一定都是為了給這一切鋪路。
不過這些公函間。
有一張紅顏色的警告非常顯眼。
幾乎從剛才起就吸引了銀鎧教士的視線。
只見上面燙印著有關於南大陸命運女神教會大神官洛倫的個人資訊,要求南岸的所有港口城市格外警惕這位人物。
儘管北大陸這邊命運女神教會發生動盪,有可能會引得南大陸那邊的命運女神教會前來北大陸支援。
但是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大神官洛倫不太可能放棄保護自己的本土王國,親自渡海跑來北大陸。
毀滅主教伊萬諾思就夠他喝一壺了。
而命運女神教會的聖女在西北邊的艾瑟泰蘭王國,並沒有什麼從後方南岸深入普羅託斯帝國腹地的威脅。
“帝國可真是謹慎得離奇啊。”
銀鎧教士拿起那張通告,感嘆道。
關於洛倫的公函,第一條就寫著——
如發現【原初石板-風】的持有者,請在第一時間上報帝國軍部。
在公函下方,還有關於【原初石板-風】的石板影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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