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星間
靛袍男子聽著這話,謙虛道:“師兄謬讚了,我畢竟尚未登仙,雖是成就了元神真劍,但面對真仙層次的人物,最多隻有一擊之力。”
“能跨越仙凡天塹,以凡軀而抗衡仙境,這其實更加了不起!”藏鋒卻不吝誇讚:“有這等底蘊,又來了此處,將來你在此飛昇問道,必然非同小可。”
“在此界問道麼……”
靛袍男子聞言,目光微微下垂。
“有什麼好猶豫的?若師弟你說的是真的,那外界想要飛昇得道實在充斥各種危險,”藏鋒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在這裡,不光有吾等劍宗一脈的同門護持,還少去了許多劫難。而且,在這之前根本沒有你這等修為的人能抵達,按著你的說法,該是三年前那波及了整個星空的異狀,令吾等兩界之間的聯絡增強了。”
說完這些,他又補充道:“當然了,吾等全力助你成道,也希望師弟你成就後,莫要忘了約定,能踐行承諾。”
“也好,”靛袍男子聽得這話,緩緩點頭,道:“但我尚需考慮與準備。”
“不著急,莫著急。”藏鋒淡淡一笑,指了指棋盤,“咱們先手談。”
說完,他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看向還等候在一旁的弟子,擺擺手道:“去吧,派人去把孫省帶回來,問個清楚。如果中途碰到什麼阻礙,除了孫省之外,格殺勿論也好,活捉生擒也罷,皆可隨機應變。”
“喏!”
等人一走,靛袍男子卻是欲言又止。
藏鋒見了,笑道:“師弟與我親如兄弟、不分彼此,你有什麼想要問的,大可直說無妨。”
“既然如此,還請師兄能為某解惑,這傳音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靛袍男子誠懇請教:“聽這個名字,確實也不像是魔道宗門,為何能因染魔而被鎮殺誅滅?這餘下的弟子,又為何好像是被保護起來,卻又要被這般針對?”
藏鋒一聽,笑容稍有收斂,跟著更沉思片刻,才點頭道:“師弟你不是外人,我崑玉劍派出於劍宗雲霄峰一脈,師弟伱則是那外界劍宗錦繡峰一脈,吾等乃是同門,不在約束之外,是可以知曉箇中真相的。”
“這傳音閣乃是三百年前三宗七派之一,位列中游,前身乃是一旁門散仙的洞府,那散仙與另外兩位散仙結拜,哦,也有說法,其中一人不是散仙,而是真仙……”
靛袍男子順勢問道:“這些天也聽了不少散仙之事,這散仙便是那合道有缺,不得將元神寄託外物之人?”他見藏鋒點頭,也不追問,“師兄且繼續。”
藏鋒笑了笑,便接著道:“總之,有三仙坐鎮,就如同當初的三仙島一樣,這傳音閣也是迅速壯大,若是一切順利的話,或許也能傳承至今,畢竟那幾位仙人的壽元可都未到盡時,只可惜,遇到了魔劫!”
“……那血魔之劫,幾乎每過一段時間便會爆發,三百年前您閉關參悟無上玄法,餘下兩位祖師受了三正宗之約,一併前往誅魔,誰曾想最終卻害得兩位祖師與那一代的血魔真君同歸於盡,還因大道傳音訣的關係,侵染了整個宗門。”
茶肆中,老叟孫省講述著過去的故事,但越說聲音卻越低:“當初兩位祖師出手前就有冥冥預感,知道凶多吉少,但……”
他忽然咬了咬牙,看向被鎮在一旁的步伊人等人,那昏黃的老眼中迸射出濃郁的仇恨!
這般仇怨令步伊人等人悚然一驚,心頭猛跳,畢竟從他們接觸這個小老頭開始,對方便一副逆來順受、破罐子破摔的模樣,似乎除了苟活,再無他求!
“……當時的幾大宗門,包括其他幾家旁門宗派,都站在一起,逼迫兩位祖師!便因我宗先玄功能越過無邊血海,直攻魔君根本!唉!”
說到後來,他嘆了口氣,語氣蕭瑟:“兩位祖師迫於無奈,最終只好出面,但當時亦不曾料到,會因此殞命!不過,在隕落之前,祖師們終究還是逼著三大正宗與其他幾家立下道心誓言,日後我傳音閣一脈須得各家護持,但凡還有一名弟子,幾家便不得棄之不管!”
“原來如此,鎮壓魔劫可是大功德,天地證之,他們用大勢裹挾我傳音閣,自己同樣也受此制約,滔滔大勢之下只能立下誓言,只是……”
這些內容中的大部分,陳淵幾乎也曾在歷史過往中驚魂一瞥,前後串聯,能猜出不少,但有關最後的誓言部分,卻不曾涉及。
“道心誓言。難怪傳音閣的山門與傳承必須要滅絕,畢竟按照當初的誓言,等於是所有宗門都成為傳音閣的保姆、保鏢,山門還存一人,他們就要照料,如何能忍?”
聽著陳淵的話,孫省終於是忍不住落下淚來,用沙啞且蘊含著濃郁恨意的聲音道:“不錯,他們應下了道心誓言,不能違逆,卻可以讓立誓的目標消融!再加上那當時的血魔真君亦是魔功蓋世,兩位祖師隕落之後,竟由於因果牽扯、功法牽連,讓許多弟子接連入魔,不可自控!有鑑於此,再加上幾大宗門的仙人用了各種明暗手段,終於逼得山門零落,弟子四散,那些被連累入魔的同門接連慘死,餘下者鬱郁短命,再無長生!”
說到這,他自嘲一笑:“我當年得兩位祖師看重,與其餘幾位師伯、師叔、師弟、師侄等七人,在立誓之時被祖師單獨提及,所以哪怕是被逼著脫離門戶,他們卻還是不得不加以照料,只不過讓他們拿出天材地寶來助我修行,那是白日做夢,想要長生,”
說著說著,他雙拳緊握!
“我一意苟活,固然是貪生怕死,卻也是要留下此身!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要存我傳音之名!畢竟我傳音閣四散之後,諸多傳承秘法被幾大宗門瓜分乾淨!連名聲記載都被他們借除魔務盡的藉口掩藏,若是吾等一死,那我傳音……我傳音一脈,就真的徹底沒了!連個記得的人都沒了!”
逼人就義不說,還要吃絕戶,吃完更是吃幹抹淨、落井下石,這等行徑,當真是無恥至極啊!
陳淵雖說只是借因果過往行事,但亦不免感慨,何況以此界的特點,他嫁接了傳音閣為根來展開過往,必然也要承擔因果,於是嘆了口氣,安慰道:“這你倒是不用擔心,至少百年之內,他們還會記得。”
他指著步伊人等人,意有所指:“有時候,敵人比你還知道你是多無辜和悽慘。”
聽得宗門的黑歷史被人再次提及,步伊人等人登時坐立不安,尤其是注意到那老叟宛如擇人而噬一般的仇恨目光,更是坐不住了,也不是心中有愧,而是既知了眼前黑衣道人的身份,如何還能鎮定?生怕這位一個心情不好,抬手就把自己等人揚了!
與之相比,那虯鬚男子等想要趁著劍派開山投奔仙緣的江湖人士,更是面無血色,嘴唇都哆嗦起來。
天可憐見,他們就是稍有武道根基的凡人,這等涉及仙家臉面的秘辛,能是他們能聽得?那過去的一個仙家大宗派都被徹底除名、湮滅,他們這等螻蟻,還不是彈指無存?
可當著那位黑衣老祖宗的面,他們連動一下的膽子都沒有,又如何能求饒逃命?
逃得了嗎?
好死不死的,這時那孫省深吸一口氣,道:“我苟延殘喘至今的另外一個念想,便是祖師您!”
他的情緒逐漸亢奮起來,看著陳淵的目光越發激動:“當年兩位祖師離去前就曾說過,只要您還在,其他幾家終究會投鼠忌器,只是連他們二人都不能確定您能否參悟那直達超脫的無上大法!兩位祖師隕落後,您遲遲沒有蹤跡,甚至其他幾家先後幾次試探,您也沒有回應,想來是參悟到關鍵時刻,無暇他顧,於是他們越發肆無忌憚,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哪裡是無暇他顧,是根本就沒我!
陳淵心中暗歎,他這神通能扭轉過去,但不能影響大勢,近似於編撰一個對所有人影響都不大、只留下一點名聲的故事,不可能真的去幹涉一群仙人的過去!
好在孫省也無意在這件事上糾纏,話音一轉:“不過,您如今既出關現身,定已修成無上大法!該是為傳音復仇之時了!不如便自這崑玉劍派開始!當初逼迫兩位祖師的人中,也有崑玉先人!”
陳淵眯起眼睛,他只是藉機行事,最多順手完成幾個因果,提攜一下殘存的傳音門人也可,卻不打算為了偽裝身份去做多餘的事。
“不可!”
這時,聽了許久的步伊人卻顫顫巍巍的出聲,她本來畏懼陳淵,打定主意不再多說,但這時見有危及自身的可能,終於是定不住了。
“哦?”陳淵朝她看來,“你有何話說?可是孫省說的不對?”
步伊人打了個寒戰,沒敢直接回答,小心翼翼的道:“前……仙長,您也是心有顧忌的吧?因此才會封鎖此處,心有遲疑。畢竟我宗也是有根底的,所屬的劍盟氣運正隆,天下修士皆想著順天行事,哪能……”
“遲疑?”陳淵聽著,搖頭失笑,“我可不是遲疑,而是等待。”
“等待?”步伊人越發不安,“等什麼?”
她話音剛落,陳淵的眼中忽有星光閃爍,而後笑道:“這可就不是你該多問的了。不過,那邊也快要到位了。”
星空之中,群星閃爍之間,一艘龐大天舟緩緩前行。
天舟之上,赫承載著瓊樓玉宇,有許多身影在其中穿行,除了諸多道門力士、仙門傀儡之外,尚有那碧綠竹精、男女小妖等過去便追隨在陳淵身邊的。
過了一段時間,又有幾人出現,那鳳鳴、墨斗塵等赫然在列,卻是最近這段時間,奉各方命令,靠著與陳淵之間的聯絡,以秘法跨越星河,將諸多成道資糧送與陳淵的。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生面孔,多數都是妖類,卻是這三年中,陳淵的白蓮化身乘天舟遨遊星海,蒐集通天資糧時,為了平和無爭的獲得資糧,以答應追隨而交換物資之人。
此刻,他們卻是察覺到了天舟的震顫變化,正從疾馳中緩緩停頓下來,於是紛紛出來探查情況。
這一出來,遠遠望去,卻見那萬里之外,遙遠的星空之中,七色光輝如同極光、匹練一樣交纏,整個範圍比之幾個洞天星辰組合起來的大洞天還要龐大!
在那諸多光輝的交匯之處,更有一團令人心顫的恐怖氣息正緩緩擴散,竟讓船上眾人一時都被壓制的喘不過氣來,不由紛紛駭然!
須知,這天舟近乎至寶,能航行星海,本身便有防禦外力、抵禦威壓之威能,三年之中,甚至曾撞擊大日、橫行至寒領域,船上人在大陣護持之中,卻還是溫暖如春,不受影響,眼下這樣人在船上,卻為萬里之外的壓迫感所懾的情況,尚屬首次。
連鳳鳴都忍不住道:“這裡是何處?怎麼感覺比先前去的大日星海還要可怖!”
墨斗塵瞥了他一眼,嘲諷道:“你乃火鳳血脈,居然覺得大日星海可怖?”
轟!
鳳鳴正想反唇相譏,但見那層層光輝中央,忽有炸裂聲起,隨即龐大漣漪以那炸裂之處為中心,快速的朝四面八方輻射開來,像是在平靜的海面上掀起了巨浪!
呼呼呼——
沿途的幾顆小星體在漣漪掃過的瞬間,便炸裂開來,看得天舟上的眾人心驚膽戰!
但就在此時。
一身白衣的陳淵白蓮化身自天舟之中飛起,抬手一揮,就有一朵九品白蓮飛起,罩在天舟上方,那搖搖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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