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中波濤洶湧,蒼穹上雲霧連綿。
海天之間,一艘古樸飛舟正疾馳而行。
這飛舟,看著也就一輛馬車的大小,裡面卻別有洞天,竟是鳥語花香,有亭臺樓閣,有假山流水,其間飛禽走獸穿行,一派仙家模樣。
“好個納須彌於芥子的手段。”
陳淵坐於亭間,手上端著酒杯,對對面的古柯道:“這分明是將一方天地融入了飛舟的方寸之中,還能穩固於內,裡面的技巧當真精妙,對我這樣不擅長陣法的來說,可是做不到。”
古柯就笑道:“道友謬讚了,主要還是這製造飛舟的原材特殊,是取自蒼藍界的大嵐峰,號為‘藏龍木’,據說那裡是上古應龍曾經落巢之處,地脈龍氣格外濃郁,蘊養出來的藏龍木三千年才能成熟,最是適合銘刻禁制、陣法,更能留存神通、大神通,方能塑造出這等飛舟。”
陳淵聽著也不免驚訝,於是又凝神觀望了一圈後,點頭道:“既是這等珍貴之物鑄造,那這艘飛舟自然也不光是飛舟吧?”
“不錯,此物亦是法寶。”古柯倒不隱瞞,但並未細緻介紹,而是一筆帶過後,話鋒一轉:“而且此物速度快疾,乘坐此舟,最多三日,便能抵達仙魔會場。據我所知,如今已有幾家抵達其中,其中不乏有宿怨舊仇的,稍有火星,就會爆發,但以這藏龍飛舟之速,咱們應該還趕得及。”
“藏龍飛舟……”
陳淵咀嚼著這個名字,忽然問道:“說起來,以此舟之速,尚且要飛上三天才能到,這仙魔大會之地莫非位於勾陳邊界?”
古柯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這位陳道友早就派人去搜集了訊息,更是鎮壓擒拿了兩個神祇,未必不知地點,這麼問肯定是話裡有話,於是稍作沉吟,就道:“不錯,那仙魔之會位於天地極東,一棵新生的建木之上,離著此處確實很遠,若以地脈轉移之法,倒也能快速前往,只是如今這大半的轉移之陣都是南天庭佈下,道友……卻是不方便前往。”
陳淵也不在天庭之事上糾纏,轉而問道:“據我所知,這通天建木勾陳也有所屬,是一宗門的標誌,如今卻被拿來作為仙魔會場,那原本的宗門如何了?”
古柯微微一怔,旋即想到陳淵的出身,生出幾個猜測,然後道:“確有一個宗門,號為逐日,但那裡既被天庭佔據,此宗門的人當然也都淪為附庸了。”說著,他試探著問:“怎麼?莫非那門中也有故人?”
“無非是見過一二。”陳淵眯起眼睛,過去的記憶緩緩浮現——
弄玄仙翁、逐日真人、龍宮之主、張冢耳等等。
不過,他很快收斂思緒,忽而問道:“聽道友的意思,似是抵定到了地方,就會有衝突?那又何必過去?據我所知,這仙魔大會也不過是將致力於爭奪洞虛之境的集中起來,卻並非是真正獲得洞虛的契機……”
“他們聚在一起共商,就算有矛盾、爭鬥,但最終會劃分出種種約束、約定,及時趕到參與制定,才好加入進去,否則事後再去,規矩都被人定好了,便只能遵守,無疑會落入被動!”
“哦?一流企業制定規則?原來如此。”陳淵點點頭,以三人出身紫霄宮的身份,這樣的會議當然是不能錯過的,不過……
紫霄之中藏惡客,或將舊事作契書。
他又想到了那句示警之言。
“那個示警之人,到底是好心還是惡意?若所言為真,那惡客是否就藏於古柯、鎏金儻等人之中?”
陳淵正想著,鎏金儻自邊上走來,聽著二人的對話,也開口說了起來。
“不光如此,這還涉及到氣運之玄。”他尋了個石凳,坐了下來,“但凡能成仙人,尤其是福德之仙,即便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命格,亦是氣運過人,為某一界、某一個時段的氣運主角,哪怕時過境遷,到了如今,依舊殘留有濃郁氣運,而這等人只要聚集在一起,氣運匯聚之下,就能推動天數變遷、劫難演變!”
陳淵聽著,眼中一亮:“氣運匯聚,劫難演變?還有這等說法?”
“並無定論,只是前人觀察而知。”鎏金儻笑著為陳淵進一步解釋,“但這氣運本就與天地之間聯絡緊密,氣運濃郁者事事順遂,彷彿天地齊用力,氣運衰敗者黴運纏身,似是乾坤有意為難,所以這諸多氣運濃厚之人聚在一起,天地豈不是不知要相助於誰了?不僅如此,有可能還會刻意推動變化,讓更多有氣運之人聚集。所以這等大會一開,眾人氣運匯聚,很多事情在天道的推動下,都會接連發生,不再隱藏於激流之下。”
陳淵點頭沉思。
正在這時,行水忽然拿著一道符籙,快步走了過來,見著古柯、鎏金儻二人後欲言又止。
古柯一看那符籙的樣子,就知不是什麼宗門隱秘,便故作大方的道:“沒關係,陳道友不是外人,有話儘可以說。”
行水便說:“剛得了訊息,說門中的一位小師叔,也來了此界,已經抵達了仙魔會場。”
陳淵立刻留神起來,凝神去聽。
古柯也有些意外,隨即又好像明白了什麼:“也對,宗門人數眾多,如我這般將修為壓制在福德巔峰的也不在少數,有其他人來也算正常,與洞虛相連的幾個界域裡,勾陳界確實是個上佳之選,有其他人來也算正常。”
想到這,他抬頭問道:“來者何人?”
“是玄鏡子師叔。”
“玄鏡子師弟?”古柯眉頭一皺。
“怎麼?”陳淵順勢問道:“既是同門,道友又似乎有為難之色?是否方便告知,我既與道友定下道心之盟,到時候是否也要護持這位玄鏡子道友?”
“這倒是不必。”古柯不疑有他,苦笑道:“不瞞道友,我這位小師弟的身份有些特殊,除了是宗門之人外,還有個背景。”
“什麼身份背景?”
“此人乃是清靜仙之子!”古柯遲疑了一下,沒有進一步介紹。但事實上,在紫霄宮中,很是有一部分宗門高層,認為玄鏡子的氣運命數遠超尋常修士,有可能是星空主角!
但這些卻沒必要告知陳淵。
“清靜仙的後裔?”陳淵眯起了眼睛,“是紫霄宮中的清靜仙人?”
古柯搖頭道:“不是,其父也是一方洞天之主,執掌一界,號為‘無相’。”
“清靜仙、洞天之主的後代,紫霄宮的門人。”
陳淵聞言沉思起來,不由又想到了那句示警之言。
“會不會是此人?”
念頭落下,他伸出手指,同時念合虛空,與周遭的勾陳天道相合,想要藉助天道之力來推算,結果卻無反應,馬上就明白過來。
“我到底是在這飛舟之中,此處乃是陣法禁制構成的小空間,隔絕於外。除此之外,雖說在旗山與勾陳天道有所聯絡,但此界廣大、我又只溝通了幾日光景,所以能動用的,只是旗山周圍的天道。還是等到了仙魔大會之地,再去溝通天道意志,進行推算吧。”
一念至此,他沒有強行推算,畢竟這易數推算本就不是陳淵最擅長的事,而能參加仙魔之會的,亦都是仙魔之流,那玄鏡子的來頭又大,說不定還有什麼護持命格、防止推算的手段,因此最好的選擇,便是藉助天道之力,就算反噬,也是反噬於天地。
“若鎏金儻說的是真的,那此番前往,不光能見得這位界主之子,理應還能遇到其他有趣之事,甚至如那張冢耳等,過去就是秉承了勾陳鼎元的天地氣運,是位面主角一般的人物,說不定也能再會。”
想著想著,他對這仙魔之會,竟也有幾分期待了。
呼——
便在陳淵升起期待之念的同時,在那勾陳天地的北方,一道漆黑身影自天外落下,與九天罡氣摩擦之間,漸漸燃起,卻沒有冒出烈焰之色,而是燃起了道道黑焰火舌!
火舌交纏,慢慢勾勒出一張猙獰虛影,最終盡數歸於那道漆黑身影之中。
轟隆!
巨響聲中,這道身影挾著天外墜落之力,徑直扎進了北邊的冰川之中!
轟隆隆——
那冰川先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天坑,隨即徹底崩塌!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道身影自冰川中緩緩現身。
啪嗒!啪嗒!
他一步一步邁步前行,身體搖搖晃晃,全身上下不斷散發出漆黑死氣,漆黑的雙目中,倒映著某種漣漪。
“懲戒……誅殺……維護……”
突然!
“吼!!!”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自碎裂的冰川深處傳來,而後龐大的身影破開了冰水,直衝出來!
這是一頭冰犼,全身覆蓋著雪白的硬毛,周身氣血雄渾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勃勃生機自血肉中迸射出來,只是一聲吼叫,便震盪四方,聲音漣漪化作氣浪,凝結狂風,朝四方吹拂!
這冰犼張牙舞爪,血盆大口驟然膨脹,就要將漆黑身影吞沒,但下一刻那身影猛然抬手,漆黑死氣驟然碰撞,黑色的星光閃爍變化!
“星辰大手印。”
黑手猛然握住冰犼,後者一驚,隨即咆哮掙扎,但那足以翻江倒海的巨力,竟是掙脫不開黑手,反而被一股股的黑氣滲透!
它終於露出驚恐之色,聲音轉而微弱,似在求饒,但漆黑身影佁然不動,黑手收緊,死氣湧動,在冰犼的慘叫中,將其一身雄渾死氣盡數轉化。
幾息之後,星辰大手印消散,已然全身漆黑的冰犼落下來,它瞪著漆黑雙目,緩緩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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