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
“見過陛下,見過陳留王。”
哀嘆過後,邙山君衝著兩個少年恭敬行禮。
兩個少年先是茫然,繼而惶恐,等看清了邙山君的模樣,卻又面露喜意。
“蘇君!”那被稱為陳留王的少年,上前兩步,以袖拭淚,泣聲道:“蘇君本就是古之賢者,又是邙山之主,今日我與陛下落難,為惡人追殺,還望蘇君能護衛一二。”
邙山君聞言,面露慚色,張口欲言,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祂將兩人攝來,本就沾染了因果,卻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怕真龍天子死在山中,接下來就要送二人離開,所以這話是怎麼都接不了的。
“陳留王,”思前想後,邙山君還是道:“既有惡人尾隨,本君這便送二位出山,到了山外,便往南走,自能遇到救星。”
陳留王欲言又止,那位少年天子卻喜道:“甚好!甚好!”
就在這時。
“慢著。”
陳淵的聲音忽然響起,讓邙山君神色微變。
這位山君轉身拱手,問道:“道友有何見教?莫非是要……”
兩位少年循聲看去,他們早就注意到了陳淵在旁,卻因拿不準他的身份,一直按耐著沒有詢問。
這時聽他開口,少年天子面露惶恐,以為要橫生枝節,那位陳留王反而露出希冀之色。
“山君莫慌,我不是要壞你的氣運。”陳淵迎著邙山君的目光笑了笑,隨即對兩個少年問道:“你等可是姓劉?叫什麼?”
此言一出,幾人面面相覷。
少年天子期期艾艾,倒是陳留王上前道:“皇兄乃是天子、天下之君,名諱有神,不可輕提,小王卻沒有這些忌諱,單名一個協字。”
“陳留王,劉協。”陳淵眯起眼睛,眼底閃過一絲疑色,與他的猜測相符,卻又有更多疑問誕生。
對應末法之世的投影節點,這個大洞天、靈仙界的時間很不對。
除此之外。
“所謂的靈仙界,卻是這般模樣,這合理嗎?”
好在經此一問,他對這新世界的世界背景算是清楚了,連帶著連歷史走向、都清晰幾分。再一看面前的難兄難弟,這天下局勢發生到了什麼地步,更是不問可知。
不過,陳淵同樣不打算攙和其中,於是擺擺手,打算讓邙山君將這倒黴兄弟送走,結果體內忽然微微一顫,那寂靜的虛無仙籍忽然一顫,蘊含著諸多意境的小乾坤種子驟然變化,其斑斕本質竟有了一份融合趨勢。
“咦?”
陳淵輕咦一聲,心中稱奇。
他本就有意要尋修行之法,沒想到碰到這兩個名人後,會有這等變化,似有修行脈絡。
但即便如此,陳淵也不打算牽扯其中,與過去不同,如今於他而言,再是難得的機會,都等得起了,便擺擺手,對邙山君道:“山君動手吧。”
少年天子一聽,臉色劇變,“唰”的一下,蒼白如紙。
陳留王也是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看著面前兩人,面露驚恐。
這話有歧義啊!
邙山君暗自嘀咕,上前道:“二位莫慌,道友是催促本君送二位上路……”
得!
這話一說,兩個少年更是驚恐,瑟瑟發抖。
邙山君眼皮子一跳,索性也不解釋了,朝著兩人一拜,就有一道神光自空谷中飛來,化作龍馬車架,更有陰兵隨從。
清風一卷,就將兩個天家少年捲到車上,接著就跨空而去。
“如此一來,總算是了結了一樁麻煩,只等本君入養心池,用個幾年,洗去這一身因果,便算翻頁了。”邙山君長舒一口氣,微笑轉身,衝陳淵行禮道:“此番還要多謝道友……”
嗖!
他話音未落,忽有破空聲爆響,一道赤金箭矢自林中沖天而起,刺破長空,燃若金烏,直指那空中的車馬!
一個張狂之聲伴隨而至——
“多謝山神送天子人頭!哈哈哈!”
邙山君勃然色變,猛地一轉身,見得那箭矢跨空直擊,車馬反而像是主動送上去一般!
天地之間,更有一根根無形絲線從四面八方匯聚而至,朝著祂與陳淵纏繞過去。
“不好!”
這山中君臉色再變,對陳淵道:“你與我方才言語上便有歧義,再被那魔門惡徒以言靈之法框住,是要讓吾等替他承擔殺龍因果!”
說話的同時,祂已是一手捏訣,一手虛抓:“天下事論跡不論心,無論本君與道友本意為何,若被他們定下先後,便洗脫不清了!”
“這方天道的規矩還真是多,條條框框、因因果果,好不爽利。”陳淵隨手一抓,身上絲線便被扯落,還未再有動作,他泥丸宮中仙籍震顫,那因果絲線瞬間崩解。
他那斑斕的小乾坤之種又有了十分微弱的融合跡象。
“哦?”
陳淵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莫非我的道,其實在爽利?”
嘩啦!
天上的車架已被箭矢燃燒,大部分陰兵鬼將瞬間被灼燒殆盡,渣滓都不剩,兩個少年慘叫起來,卻被最後五名鬼從圈住,瞬間挪移,再次回到邙山君身邊。
“本君這是被徹底捲進去了。”
見五鬼瞬間湮滅,祂滿臉苦澀,衝陳淵道:“道友,出手之人招式之間法力洶湧,念收而法不熄滅,至少是掌握了法有元靈的陰神境界,還動輒以兵刃殺伐,該是修行的兵家魔門法,伱若有什麼手段、法寶儘管施展,若是沒有,瞅著個機會便走吧。便是本君,論修為也不如他們,得靠著此山才能應對。”
陳淵看了祂一眼,道:“山君放心,我心裡有數。”心道,這人還行,能處。
邊上,剛剛逃脫的天家兄弟抱在一起,無助且淒涼。
另一邊。
火矢橫空、灼燒陰司車馬的一幕,如同黑夜中的火把,讓山外正在苦苦搜尋的瞧見了動靜!
“離火箭!”
跨騎著白麒麟的銀槍儒將一抬頭,見了火光,眼中一凝,怒道:“這是韓龍的攻伐訣!莫非是他這元神真修親自出手?真不怕天道因果?”
他一拍身下麒麟當空而起,直往北邙!
後方,一身甲冑的閔貢將手裡的燈籠一晃,便將幾個閹宦的殘魂攝入其中,燈火燒的殘魂慘叫連連。
“爾等不是要見主人一面才肯離去麼,便隨吾前往吧。”
話落,他便領著十幾名銀甲親兵騎天馬而騰空,緊隨其後。
更遠的地方,又有一隊人馬過來。
當首的那個,卻是個臉瘦鼻彎、留著山羊鬍的文士。
“盧植當先一步。”
他看著遠處的兵馬,轉頭對陰影中一人道:“文和,可要前往?”
“快不過銀麒麟,”陰影中人搖搖頭,“州牧令君來此,本意並非救駕,今局勢不明,尚有殺機潛伏,正好讓他人投石問路。盧尚書人馬不多,縱是神通有成,卻雙拳難敵四手,待得帝王驚魂,人疲獸乏,才是良機。”
“但吾等人馬亦不多,還是佔著地利,才能先到……”
“莫擔心,真龍氣運既衰,先前潛伏之人皆會出手,其勢既疾,何慮耗時?”
“善!”
瘦臉文士撫掌而笑,撥馬前行,不疾不徐。
陰影中的那人微微一動,身下青雲湧動,迎風而起,露出了一張略顯陰鬱的英俊面容,他掐指一算,眉頭就皺:“古怪,古怪,怎的突然之間,什麼都算不到了?”
驀地,他心中一動。
“方才那星斗似乎就是墜在北邙山中。”
邙山密林邊緣。
一身黑甲的三人快步行進,方才放箭的正是第三人,長髮披肩,臉有刀疤,正收攏長弓,道:“五鬼搬運,這群神道士修為不高,手段卻著實噁心,都是鬼魅伎倆,哥哥,可是要入山?”
嗓子尖細的瘦高之人也道:“哥哥,還追不追?”
“一擊不成,定引得多方同來,而邙山又是帝陵龍寢之處,其中不乏炎漢皇帝,有幾萬陰兵將領……”為首的黃臉漢子低聲說著:“但吾等拿人錢財,得忠人之事,不然傳出去,墮了大當家的威名!都拿出看家本事來,速戰速決!”
“好!”
“哈哈哈!正該如此!”
話音落下,三人身子扭曲,瞬間膨脹,黃臉漢子化作青面獠牙、兩頭四臂,將手中的兩根大錘揮舞起來,捲動狂風,衝著山神所在就擲了過去!
轟!轟!轟!
雙錘破空,盪開層層音障,引出破山黑風,將沿途的古木連根拔起,將層層泥土翻轉過來,將草木之精盡數吸攝,融為兩道破滅死氣,衍生出層層寒霜!
寒氣盪漾,波及三十里!
遠處,正急急趕來的銀槍儒將一見,直接將手中長槍擲出!
嗡!
槍若流星,破空而至,竟是後發先至,要將重錘貫穿!
但兩錘忽而環繞變化,死中衍生,陰陽流轉,居然將長槍一下甩飛出去,落入山間,壓碎了一片山谷。
瘦高之人則是長出獠牙與鱗片,更有細長尾巴,抓住了這個機會,身子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疤臉漢子下半身如常,上半身卻陡然膨脹,撐開了鎧甲,露出了根根羽毛,皆有烈火燃燒,但隨著他一拉弓弦,烈火瞬間逆轉,變作至純寒氣。他那滿身羽毛亦隨之激射出去,挾著幽冥寒芒,如雨如光,朝山神落下,鎮住了一方地火風水。
“糟!地脈竟被定住!”
邙山君施法之後,臉色又變,抬頭一看黑風呼嘯,摧山倒樹,將要落下,當即就急了:“兩柄大錘竟是法寶!內蘊死氣、煞氣,這山上的陰司門戶竟被生生鎮住了!這三人莫非就是韓龍麾下的三才之將?傳說他們得了太平道張氏三仙的殘念遺靈,練就了三種神通,能直通幽冥!”
“你一個山君,會被人定住地脈?”陳淵施施然前行,“你不會挪移啊?就算不挪移,移山變勢總該會吧?”
“若只是本君一人,如何不能?”邙山君苦笑道:“奈何天子因果重,五鬼尚且只能搬運十幾丈,還當場魂飛魄散,何況這山脈之勢?”
天家兄弟一聽,眼中顯露絕望之色。
便在此時。
一點寒芒憑空顯現,滿身鱗片的身影彷彿從影子裡鑽出,一下立在山君身後,手裡一把漆黑無光的短刃震顫著,就朝邙山君的頭顱辭去!
警兆炸裂,死相臨身,邙山君的身子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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