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搖晃,託夢以顯靜室之景。
“這就暴露了?太快了,我果然不適合偽裝潛入。”
陳淵閉目入夢,見著林翔卷與幾人交流,宛如親在,但聽罷諸言後,沒有匆忙下結論,也不著急,更沒有離去的意思。
“這位盟主十有八九就是赤血門的門主,居然已受重創,將要坐化?不能排除是故佈疑陣的陷阱。不過,這八宗之局,斷然不敢在此時挑明煩亂,我正好用之。飛劍尚未重煉,煉爐卻又崩毀,可用八宗之物煉之。”
八宗弟子在神藏中興風作浪,鬧出許多風波,拿捏他們陳淵毫無心理負擔。
正想著,他忽然心中微動,便一揮袖,便有星辰遍佈屋中各處,隔著窗子一震,一道火紅身影鑽了進來。
“怎樣?故地重遊,發現了什麼過往痕跡?”
火紅的小狐狸長身而起,前爪一抱,衝陳淵作揖,出聲道:“好叫道友得知,這處港口之外的山林中,確實有幾處似是而非的熟悉地點,但細細探查,又大為不同。”聲音裡有著凝重與遲疑。
“你這嗓音越來越標準了。”陳淵先是關注起這事。
小狐狸便道:“貧道最初就是被點化的靈狐,自有一套祭煉喉舌的法門,當年字正腔圓……”說到一半,它回過神來,“道友,這不是重點吧?”
陳淵笑道:“我見你乍歸故土,心神緊繃、魂魄凝固,這才問了一句。好了,不說廢話,這旗山島本是旗山山脈,是被人用大神通,從大地上抓取過來的,但哪怕神通再是強橫,要挪移一條山脈,有磕碰位移在所難免,但大體框架該是不變的。所以,你口中的那些旗山遺蹟,該在何處?”
最初的時候,陳淵對狐狸的話尚不能全信,不過到了現在,一路見聞相合,他差不多也能確定,那狐道人之前所言,雖有隱瞞,但並無欺騙,關於旗山宗的部分,就更沒什麼可虛構的空間。
畢竟,這狐狸回到勾陳後,見了世事變遷,也懵了。
這會陳淵一問,狐道人的心神穩定了不少,就道:“山川走勢與過去相差不大,所以遺蹟與黑淵,也理應位於山脈中央。我旗山宗的山門,原本立於中央,山峰為虛焰鍾幻化而成。至寶遺失在神藏後,山門不存,但原本在山下、山脈深處,還有很多佈置,乃是遺蹟所在。”
“與我在碼頭上遙遙感應的方位一致。”陳淵點點頭,旋即見狐狸欲言又止,“怎麼?伱還有什麼發現?”
狐狸道:“不知是否地脈位移之故,我觀此城,總覺得灰暗陰鬱,有氣衰運喪之相。”
陳淵笑道:“山脈都遷徙四百年了,就算有影響,也不會這般明顯。這是八宗氣運衰落,要喪位格之相,怕是不久後將有大敵來襲。”
“八宗的盟地還在山脈中央,離中心大裂谷不遠,本意就是鎮住黑孽之土的躁動,常年維持著三位金丹長老坐鎮其中,而因著黑孽殘魂的關係,真氣以下的弟子,不能長時間待在那邊。”
三日後,午時。
陳淵等人正從城主府走出,邊上有林翔卷言語相伴。
黑孽之土、黑孽殘魂。
陳淵一下記住了這兩個名字,沒有立刻詢問。
林翔卷注意到陳淵的沉思之色,心中一驚,趕緊道:“不過,盟主如今卻不在那邊,當今盟主出身於赤血門,正在山門中等待前輩,前輩這邊請!”
他似不敢讓陳淵能靜下心來思考,一句話說完,馬上就接上另外一句,最後指著前方。
幾輛馬車正停在路邊。
林翔捲走在邊上,亦步亦趨,口中道:“門中瑣事太多,佔用人手,加上師……師叔祖您還要去軍遲城,因此要先坐馬車,等到了軍遲,再轉飛舟,領著您去盟主那邊。盟主聽說明霞谷宿老歸來,日日期盼能見您一面……”
說到這,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補充道:“自宗門遷徙後,途中有不少門人走失,這些年才陸續歸來。”
“是啊!盟主定是在唸叨著師叔祖呢!”
張莊、馬元中等人都在旁幫腔。
陳淵目光一轉,問道:“盟主真知道我?”
他這話一說,幾人心頭一緊,臉色皆有變化,個個不敢多言。
現場為之一靜。
幾人彼此目視,額上有冷汗流下。
陳淵笑道:“我當初在明霞谷,可排不上號……”
“這話說的不對!”林翔卷說著,越發覺得陳淵的偽裝漏洞諸多,絞盡腦汁想替他圓謊,但情急之下,一時竟想不出。好在一轉頭,見著幾名僕從抬著三個箱子過來,他趕緊轉移話題:“差點忘了給師叔祖說了,您要的東西準備了不少,但有些一時籌集不到,等到了軍遲城,到了赤血山門,肯定能齊。”
這些都是陳淵準備重煉煉爐,吩咐下去,讓林翔卷準備的,後者當然不敢怠慢,一心想要穩住,於是匆忙蒐集。
旗山八宗、杏齋終是修仙宗門,比之神藏界要資源充沛,所以這次陳淵對煉爐的要求,也要高得多,所需之物自然更多。
陳淵並不客氣,大袖一掃,三個巷子就被攏入錦囊。
“有勞了。”
“應該的,應該的。”林翔卷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對陳淵道:“師叔祖稍待,我再安排一下,才好與您一同上路。”
“上路?不妥,不妥。”陳淵當即搖頭,又令幾人心裡一驚,隨即卻聽他道:“你為一城之主,豈能擅離?”
林翔卷深吸一口氣,把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不礙事,這凡俗之事,我等本不過手,無非是坐鎮邊陲,防止有外修鬧事。師叔祖歸來是大事,什麼都比不上這個,還是得我親自跟著的。”
若自己不跟著,其他幾人他實在不放心,萬一一個不好,赤血門還未到就圓不上謊,那可就糟了!
正好這時候,崑崙秉與兩個老僕過來,於是順勢讓開。
崑崙秉一到跟前,就給陳淵見禮:“前輩,多謝前輩援手,大恩不言謝。”
得益於陳淵之故,他們不僅得了八宗招待,還被分了一輛馬車,一路上的安全也有了保證,儘管不知其中緣故,但崑崙秉很清楚是沾了誰的光,表態道:“待晚輩到了軍遲城,得了助力,日後若能開闢新局面,今日之恩,當湧泉相報。”
“無妨,你給的不少,算起來,還是我佔了你便宜。”陳淵回了一句,轉身上了馬車。
林翔卷等人一見,頓時都鬆了一口氣。
陳淵的這輛車很是寬敞,戴著臉譜的灰衣道人和換了一身錦緞、凸顯身段的玉玲瓏,早就等在車上。
二人見他上來,一個顫顫發抖,一個深吸一口氣。
“道長……”灰衣道人牛隼正待開口,卻為陳淵所阻,後者問道:“你等可曾聽過黑孽之土的名號?”
“黑孽之土?”牛隼遲疑片刻,旋即道:“哦,是那玄土的本名。”
玉玲瓏心中一緊!
他果然問了玄土!
這女人回憶前事,心中一個猜測越發明顯。
“這人果然在蒐集五行之寶!先是鱗甲寶珠,接著是那火鳳紅晶,現在剛到旗山島,立刻就問起玄土之事,都對上了!說不定他來這裡,就是奔著這土行之寶!”
想通了這點,玉玲瓏又喜又驚。
喜的是自己隱隱抓住了這個神秘修士的行事脈絡,驚的是……
“我等為主上降臨,煉得那具萬古道體,取了許多木屬靈精,萬一為此人所知,豈不是……”
她正出神,忽然被陳淵的一句話說的心驚肉跳——
“玉玲瓏,你似乎是觸景生情,想起了什麼能與玄土相比的天材地寶?”
“沒有的事。”玉玲瓏連忙搖頭。
陳淵笑了笑,沒有追問,轉而道:“玄土可是靈寶?名氣如何?”
這次,玉玲瓏主動接過話:“玄土色黑,能擾亂心神魂魄,煉製法器、兵器的時候,如果加入一點,能增加不小威力,用的太多,則有損神念道心。不過,此物是旗山島特產,本部洲時尚無,如何誕生的,眾說紛紜,尋常人也接觸不到。單獨的玄土算不得靈寶,但旗山之中有玄土礦母,可稱靈寶。”
“黑孽土、玄土、礦母……”
陳淵沉吟起來。
“土行靈寶也有了眉目,所餘的便是木行和金行了。鼎元局面紛亂,早一日化神,識神凝聚,靈光衍生,許多手段皆能施展,再面對煉神真君,就不用拿出諸多底牌了。唔,這遺蹟與土行之寶都在山脈中央,我也不用跟著浪費時間……嗯?”
忽然,陳淵神色微變,察覺一股寒氣自外面滲透進來。
他掀開車簾一看,熱鬧紛亂的街道已空無一人,連天上日頭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一片昏暗。再看其餘幾輛馬車,莫說林翔卷等八宗門人,連剛跟自己問候過的崑崙秉都不見了蹤影。
放眼一看,整個城池,寂靜無聲,宛如鬼蜮。
微微思量,陳淵已然明瞭。
“原來如此,這次是真被人算計了。”
他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車廂內的兩人。
玉玲瓏與牛隼還好端端的坐著,但也感覺到了外界變遷,正自驚疑。
“外面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安靜?”
陳淵並不答話,反而屈指一彈!
嗖!嗖!
兩枚炁符落在二人身上,化入其中。
頓時,二人生出性命飄搖之感,當即大驚。
“你做了什麼?”
“你們兩個非短命之相,安靜待著,不要離開馬車,我大老遠帶你們過來,可不能沒發揮效用就歸西。”
陳淵說完,掀開車簾,走了下去。
沙沙沙——
遠處,頓時有一片一片的毒蟲,如烏雲一般呼嘯而來!
“蟲蠱?”陳淵神色不動,周身星光明滅,“赤血門主莫非預料到我能窺探偷聽,故意說自己重傷不治,無法離開山門,以此來麻痺我?藉機佈下此陣,來此圍殺?這計謀手段,不愧為八宗盟主,咦?”
嘩啦啦!
那蟲蠱烏雲,遮天蔽地,眼看就要將陳淵圍攏,忽然大片大片的掉落,一道身影從中跌落。
玄色大氅獵獵,長鬚隨風飄動。
正是赤血門主。
只不過,他的腦袋滾到了陳淵腳邊,身子卻掉在城主府門口。
那泛著淡淡血色的雙眼滿是驚怒與恐懼,與陳淵對視,漸漸沒了神采。
他,死了。
本來打算兩千三上傳的,但情節不夠完整,所以多寫一部分,時間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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