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上午八點。
現在正是古玩市場開市的時間,市場內人潮湧動,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還沒進來的就跟不花錢一般往裡擠。
青牛觀古玩市場有六條街,總面積與楚州舊貨市場不相上下,但有一點是比不過舊貨市場,這裡並沒有劃出來的地攤區。
擺地攤的只能在古玩店鋪門外邊擺,兩邊地攤一擺,導致這裡的街道非常擁擠。
“你小子還特孃的敢來?趕緊帶著你的東西滾出去,再多說一句打的你老孃都認不出你來,不信你就試試。”
古玩瓷器街。
一個叫做《青瓷齋》的古玩店裡傳出一陣劇烈的爭吵聲,引得很多遊客藏家紛紛駐足朝店裡觀望。
沈愈也聞聲停下了腳步。
古董店趕客已經很少見了,說話這麼橫的那就更少了。
也算一個稀罕事。
過了幾十秒,只見兩個三十歲左右,身穿白襯衫黑西褲的男店員推搡著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年輕人從店裡走了出來。
兩個店員都是人高馬大,肌肉虯結。
而被推搡的那位,也就是扎馬尾辮的年輕人,看樣子也就是二十歲不到,身材更是瘦弱的很,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他。
在被店員推搡中踉踉蹌蹌好幾次差點摔倒。
“不要就不要吧,怎麼還罵人呢?”馬尾辮有些不服氣的質問。
其中一個古瓷齋的店員怒聲斥道:“我特孃的還想打你,你知道嗎?得虧你是生在這太平盛世了,要是在舊社會你拿假古董來店裡坑蒙拐騙,你小子早就在城外亂葬崗躺著了。”
另一個也語帶威脅的附和,“就是就是,在古時候你這種來店裡搞事的,打死勿論,丟在亂葬崗連草蓆都不給你卷一塊。”
馬尾辮青年依舊不服氣,“你哪隻眼看出我這瓶子是假的?我這分明是康熙民窯中的精品青花梅瓶,你倆這破眼力讓我說這輩子都是給人打工一條路,自己開店得賠的當褲子。”
“走不走?”一個留著寸頭的店員實在氣不過,雙手拽住馬尾辮的衣領子繼續往外拉。
馬尾辮眼看胳膊擰不過大腿,也是放低了身段,“我就是走,你也得把瓶子還我啊!”
“小五,把瓶子給他砸了。”寸頭店員回頭吩咐道。
“好!”
叫做小五的店員在店裡櫃檯上拿起一個青花瓷瓶就要往地上摔。
馬尾辮一看卻是立時不著急了,反而笑嘻嘻的道:“哎,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啊,我這瓶子你要摔了可就真麻煩了,不但你們賠不起,就是你們掌櫃的也賠不起!
“要是你們不信,嘿嘿,儘管往地上摔就是。”
寸頭店員好似想到了什麼,馬上喊住叫小五的店員:“等等,小五別摔,這小子的這件高仿瓶子做的可說天衣無縫,要真摔碎了,可就說不清楚了。”
他咬牙轉過身扶起馬尾辮,臉上表情都快哭了:“兄弟,我喊你大哥行嗎?你騙人也不能逮著一家騙吧?上次我收了你那個瓶子可算倒了血黴了,今年的獎金都被店東給扣沒了,足足小兩萬啊。”
馬尾辮聞言有些訕訕的道:“我上次來可沒說我的瓶子是哪個年代的,朝代與價格都是你們自己說的,我從頭到尾就是抱著瓶子進來,拿著錢出去,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
“況且話說回來,你們也夠黑的,我一個康熙朝的青花梅瓶,就算是民窯的你就給我兩萬塊?擺明了拿我當傻子坑。”
“上次是我打眼了,我活該!這次您去別處吧!要不是我正好碰見您,小五今天肯定也把這瓶子收了,他家裡還有老母親重病,您就當行行好吧。”寸頭店員一邊說著,一邊在兜裡取出了錢包。
開啟後,板寸頭掏出兩百塊錢,也許是感覺有些少,咬了咬牙又掏出兩百,“大哥,我知道您可能缺錢,我別的幫不了您,這快中午了您找個地吃點飯去吧,這錢算是小弟的一點心意。”
“算了算了,伸手不打笑臉人,我下次不來了還不行嗎?”馬尾辮整理了下衣服,接過瓶子轉身就走,到是光棍的很。
沈愈把三個人的對話聽了個完完整整。
“有些意思!”
“小弟,你這青花梅瓶想多少錢出手?”就在馬尾辮與沈愈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沈愈喊住了對方。
馬尾辮瞅了沈愈一眼,然後擺擺手,“我的古董只賣古玩店,你們單個的藏家想買,我是不賣的。”
“哦?這是為什麼呢?”沈愈似笑非笑的問道。
“哪這麼多話啊!”馬尾辮抱著瓶子轉身就走。
“等等。”沈愈再次喊住對方,然後在兜裡掏出一沓鈔票,“錢,你不需要擔心,我有的是,我對你的這個康熙民窯的青花梅瓶很感興趣,若是錯過了,你可就丟了一樁大生意。”
沈愈攔住對方倒也不是為別的,這個年輕人的機靈勁讓沈愈起了愛才的心思。
沈愈自己單槍匹馬在古玩行當裡混,手下沒幾個靠譜的使喚人,終歸是少點什麼。
看到沈愈手中的錢,馬尾辮噗嗤一聲笑了,“得了吧,你這些錢看似很厚但也只有七八千塊,比起街道兩旁開古董店的差遠了。
“他們那些古玩店家肥的流油不說,還貪心的很,賺他們點錢我心裡不虧。
“你這穿的比我還破,我賺你的錢心裡有些不落忍。”
他穿了一身最新款的阿迪達斯運動裝,確實比沈愈這一身的國產品牌要貴。
“小兄弟你這要碰到硬茬子,說不得落個骨斷筋折,就是進去吃牢飯也說不定的。”沈愈故意激了他一下,想看看對方是個什麼反應。
“嘿嘿,我進了店只說賣瓶子,至於其他的,那是一個字也不說。
“店家問我瓶子來歷,我就說是我祖父留下來的。
“問我家世,我就說楚州老戶。
“問我姓什麼,我就說家裡破落了,名姓說出來有愧於祖宗。
“他要是說要了,我就收錢。
“要是不要,我轉身就走。
“這瓶子確實算是我爺留下來的,並且我祖上也確實風光過,從頭到尾我一個字都沒說假話,你說我能有什麼責任?”
沈愈目視對方,忽的追問了一句,“你說你是楚州人?”
馬尾辮很乾脆的承認,“當然了,百分百的楚州老戶,族譜能續到明朝永樂年間。”
沈愈又問:“你多大了?有十六歲嗎?”
馬尾辮挺了挺胸膛,“今年整二十呢。”
沈愈笑笑,“吆,還是個娃娃臉呢,相逢即有緣,買不買的,我看看你手裡這梅瓶總可以吧?”
“好吧。”馬尾辮想了想,還是將手裡的梅瓶遞給了沈愈。
接過瓶子,沈愈先是點了點頭。
梅瓶,可不是什麼插梅花的瓶子。
在瓷器鑑定啟蒙書籍《飲流齋說瓷》中對梅瓶是這樣介紹的。
梅瓶:口細而頸短,肩極寬博,至脛稍狹,抵於足微豐,口徑之小僅與梅之瘦骨相稱,故名梅瓶。
梅瓶是瓷器中的經典樣式,創燒與唐代,流行於宋代,起初是用來裝酒的,到了明代青花出現,官窯青花梅瓶變成了一種高等級隨葬品,也就是冥器,古人認為它有鎮墓辟邪的作用。
到了清代,民窯大放異彩,瓷器燒製多了,梅瓶又變成了一種普通的陳設器。
這青花梅瓶髮色濃翠,藍中泛紫,不管是從器型到青料,再從釉面到款識,都屬康熙青花無疑。
“咣噹。”
正在鑑賞梅瓶的沈愈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鬆了手。
瓶子掉在地上咣噹一聲摔了個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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