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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天欲變(2/2)

作者:怪誕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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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達奚盈盈又公事公辦地問了許多問題,最後讓杜五郎在所有口供上按了手印。

“走吧。”

“這就好了?”

“嗯。”

“那我走了。”

杜五郎起身往外走去,可依依不捨地回了好幾次頭。

直到另外三人都離開了,他不由轉了回去,向達奚盈盈問道:“你到底在做什麼?”

“在學著當官。”

“啊?”

“打探民間訊息的暗探,以前都是二孃隨心所欲地安排,以後不同了,有了官身。”達奚盈盈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知該怎麼辦,總之,盡力做些官樣文章。”

“你替代我二姐做事了?”

“算是吧。”

“楊娘子真死了?我二姐派人殺的?”

達奚盈盈沉默了一會,還是答道:“就我目前查到的線索,確實是。”

杜五郎道:“不會的,我二姐不是這樣的人。”

“她不是這樣的人嗎?”

杜五郎撓了撓頭,仔細一想,其實以杜妗的性格與野心,確實做得出這樣的事,尤其是她與楊玉環從來就沒多少交情。

可他終究還是得為杜妗說句話。

“二姐不可能忤逆陛下的。”

“爭風吃醋,女人間常有的事。”達奚盈盈道:“你們男人只知妻妾成群的好,不懂女人忍受的苦。”

杜五郎從來都是一心一意,沒想到這話卻是風流成性的達奚盈盈對他說。

“我二姐人呢?”

“暫時幽禁在宮中吧。”

“陛下要如何處置她?”

“那我就不知道了。”達奚盈盈道,“我也很累。”

杜五郎問道:“當然累,可二姐那攤子事,你能做得下來嗎?”

“我只管皇城司,也就是情報這塊。”達奚盈盈道,“豐匯行則與國庫合併了,由你大姐以及朝廷委派的官員接手。”

“大姐?”杜五郎道:“那陛下並沒有遷怒杜家了?”

“嗯,讓你來,也就是例行問話。”

杜五郎又問了幾句。

忽然,他隱約想過來,好像把豐匯行歸為朝廷一事,很早之前薛白就提到過,當時杜妗是極力反對的。

“都司,人都拿了。”

門外忽然有人說話,杜五郎轉頭看去,只見來的是施仲。

施仲以前是達奚盈盈的管事,如今卻穿著一身漂亮的武袍,腰上繫了玉帶,透過玉帶能看出他的品階與四品下的官員相當。

“帶五郎出去吧,一個個審。”

“喏!”

杜五郎被施仲帶出去,很快便驚訝地瞪大了眼。

他看到外面一個個穿著錦繡之人被綁成串,沿著皇城大街往這邊押來。

於是,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皇城司,喃喃道:“這麼小的衙門,裝得下這麼多人嗎?”

前方有喊冤的呼聲傳來。

“冤枉啊,李泌造反與我們有何相干?”

“真不關我的事啊……”

杜五郎仔細看了一眼,認出了其中竟然還有楚王李俅。

然後他發現,被押過來的大部分都是李唐宗室。

他不由又回頭看了看皇城司,這次總算意識到達奚盈盈如今掌握的權力。

由此推想,他才知杜妗原來有多大的權力……

~~

回了杜宅,杜五郎坐在大廳上,喝了口水壓驚,接著就愣愣出神。

還沒清靜多久,杜有鄰就到了,因為心急,開口就罵。

“逆子,還不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阿爺啊,孩兒在想,現在出事未必是壞事,我們激流勇退吧?”

“又說要退,你怎麼這麼窩囊?”杜有鄰道,“是不是有人冤枉二孃,她與陛下多……”

杜五郎喃喃道:“楊娘子死了,阿爺覺得是二姐還是李泌殺的?”

杜有鄰撫須半晌,還是說了心裡話。

“李長源為人方正,若非萬不得已,不會動用行刺的手段。可二姐真敢做這等事?”

不用杜五郎回答,杜有鄰也知自己那個二女兒一向膽大。

他終於是意識到自己的宰相之位大機率要不保,嘆息了一聲,愀然不樂,自去書房寫辭呈了。

杜五郎繼續坐了一會,薛運娘卻是過來,道:“郎君,有人想見你。”

“誰?”

“是博平長公主。”薛運娘小聲道。

她們是在往東都的路上結識的,之後一直有所來往。

“唉,這種時候,我最好是不要見她的。”

杜五郎其實知道明哲保身,可終究是為人心軟,最後還是答應了見李伊娘。

“臣見過長公主……”

“五郎萬莫多禮,今日是我有事想請託五郎。”

李伊娘是在掖庭長大的,行事沒有什麼客套,開門見山便說起來。

“其實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說是,李先生牽扯到了刺殺楊娘子一事,順帶著查到了阿菟的身上。”

“和政郡主?”

“嗯,自從忠王父子身死,阿菟表面上一直沒顯出仇恨來。我也是這次才知她在私下裡反對陛下,前些時日,她去見了李先生。皇城司一查,查到她當年曾去見過僕固懷恩,藉由僕固懷恩之女與回紇有所聯絡……”

“這麼大的事?!”

杜五郎吃了一驚。

他也見過李月菟幾次,印象裡是個善良文靜的小女子。

“如此說來,怪不得皇城司今日捉了這麼多人,我還當陛下是為了楊娘子之死。”

說到這裡,李伊娘不由落了淚。

她抹了抹眼,道:“當年我淪落掖庭,唯有阿菟願意來看我,她對陛下也是有恩義的,五郎能否向陛下求求情,饒她一條性命。”

“陛下要殺她嗎?”

“她如今還在潛逃,一旦被捉住只怕是必死。”

杜五郎無言以對了,他發現這個博平長公主是隻管個人的親疏喜好,從不在乎社稷大義,她與薛白親近,便自始至終相信薛白是李倩,她與李月菟感情好,不論李月菟做了什麼都要去保護,至於那麼多宗室,她一個都沒替他們求情,也從沒說過“李氏宗廟”四字。

他卻能從這件事裡感受到李氏宗廟風雨飄搖了。

牽扯到這麼多的大案,李氏宗室很可能要再迎來一次武則天時期那般的大清洗,此事之後,薛白若想取代李唐,完全能夠做到,哪怕沒有杜妗的輔佐。

“我如果能見到陛下,就替和政郡主說說話吧。”

杜五郎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雖然他認為這件事會很難。

~~

其後數日,杜五郎愈發感到局勢的緊張,以及其中的微妙之處。

皇城司正在不留情面地對付李唐宗室,除了造反大案,還查出了他們許多欺男霸女的罪狀,並根據這些罪行抄斬、流放、罷官免爵、抄沒家產。

很快,案子便波及到了更多的公卿世胄。

他們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沒有因反對天子的新法而被清洗,卻因為被宗室牽連而遭殃。

一片血雨腥風之中,達官貴人們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這次卻沒有人舉兵反抗。

微妙之處便在於此。

天子之怒是因楊玉環之死而起,但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此事是杜妗所為,兇手畢竟是以和政郡主家奴的身份被處死的,人們根據當夜的情形推測,杜妗、李泌、元載都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薛白的表現在某種程度上,極為剋制。

他以貪汙的罪名流放了元載,卻沒有處死杜妗,至於李泌,甚至都沒有被罷相。

表面上看,這個處置有些偏心,可局勢卻達到了某種平衡。

經過這一年,元載的屬下多半已經被李泌拉攏、提拔,再加上崔祐甫、張巡被李泌說服支援變法,引為宰相,新政並沒有因為失去元載而被影響。

而杜妗的失勢,使得公卿世胄們一開始就認為這次不是針對他們的,等到他們隨著李唐宗室一同被清算,再想反抗也來不及了。

最關鍵在於李泌,作為整個事端的“罪魁禍首”,他沒有被治罪。若猜測原因,天子很難為了一個不能公開的女人的死而治罪一個宰相。

可李泌既然還作為宰相擺在那裡,就得為所有的宗室、公卿們負責。

人的心思有時候奇怪,他們不敢反抗更可怕的薛白,認為薛白本來就是這個立場,可他們卻會怪罪李泌沒有保護好他們。

於是,李泌承擔了幾乎所有來自宗室、公卿們的壓力。

直到皇城司一日之間斬殺了七十六名宗室公卿,長安震動,據說當日李泌入宮請辭,天子不見。

至此,薛氏代唐的傳聞甚囂塵上,有人說天子要改國號為“新”,偏要效仿王莽。

更奇異的是,這種情況下,朝堂裡竟還維持著一種異常的平衡。

這次,所有人都怕了天子的手段,也都猜不到天子的心思,於是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輕舉妄動。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杜五郎得知李月菟終於被捉了。

思來想去,決定求見薛白為她求情。

他甚至都沒有為杜妗求過情。

因他知道,薛白不會殺杜妗,而他近來卻見到了太多人在紛爭之中死去,希望能夠藉機勸勸薛白結了這一樁大案,也對取代李唐的傳聞有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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