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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心急(2/2)

作者:怪誕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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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憲!聖人已連下了四道旨意,別再助紂為虐了!”

楊光翽自己脫離了虎口,便反過來不斷地給張憲施壓。

“你是天兵軍使,下令讓伱計程車卒開啟關城城門!否則,朝廷便要追咎你附逆的大罪,想想你的家眷,你的妻子兒女吧!”

由此,張憲被逼到了風口浪尖之上,他站在城牆之上,眾目睽睽,若不下令,那真是萬人親眼所見的反賊了。

他身後的兩個隴右兵當即道:“下令,讓他們退後,否則就放箭了。”

“這……”

張憲額頭上汗水不停沁出,他覺得自己運氣真差,竟被逼得做這種該死的選擇。

“所有天兵軍聽令!”

他終於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開城門,奉旨平叛!”

喊出這六個字的同時,他一矮身,試圖以靈活的身手躲過身後的兩名隴右士卒。

可惜,近兩年的酒肉讓他變得臃腫不堪,身手與“靈活”二字根本毫無關係。

“噗。”

一名隴右士卒揮刀斬下,利落地斬在張憲的大腿上,將他砍倒。

另一名士卒見了,知道當眾行兇,怎麼做都沒區別了,乾脆一刀搠去,把張憲搠死在地。

“快開城門!”楊光翽當即扯著嗓子大喊道。

他很聰明,方才到現在,刻意沒說要對付王忠嗣,只說奉聖諭平叛。

若沒有張憲嚴令,守在石嶺關城中的天兵軍一般不會阻止南邊來的友軍支援。

如此,關城門終於緩緩開啟。

楊光翽反而勒馬退了數步,以免遇到危險。

“奉聖諭,立刻羈押王忠嗣回京,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

“殺!”

在王忠嗣的率領下,出城平叛的天兵軍爆發出了強大的戰鬥力,像洪水沖刷而來,襲向李歸仁的旗幟。

一旦曳落河落敗,王忠嗣就會與王難得合兵,驅潰兵衝擊安祿山的本陣。

他已經預感到了勝利。

忽然。

“咚!咚!”

緩慢而沉重的鼓聲傳來,與長安暮鼓是一樣的節奏,這是王忠嗣與管崇嗣約定好了的,倘若到了控制不住形勢的時候,得用鼓聲提醒他。

王忠嗣回過頭,愣了愣,心想聖人太心急了,這種情緒透過五百里加急文書影響到了戰局。

就是在他走神的一個瞬間。

“嗖。”

一支利箭鬼使神差地射來,直衝王忠嗣的面門。

這一箭太快、太準,是能夠射中大雁眼睛的一箭,王忠嗣還想側頭躲過,可已來不及了。

“噗”的一聲,血珠濺起。

王忠嗣那跨在戰馬上的高大身影中箭之後當即俯撲了下去,消失在敵軍們的視野之中。

“節帥!”

“節帥!”

……

山崖上,兀兒習慣性地想要兩支箭連發,手一摸背後的箭簍,卻是摸了個空。

他朝唐軍大旗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不見了王忠嗣,遂乾脆利落地離開,從另一面翻下山崖。

另一邊,李歸仁一直在觀察著,親眼望見了王忠嗣中箭倒下的情形,大喜過望。

“王忠嗣已死!”

范陽軍中這些人盼望王忠嗣去死,已經盼望了很多很多年了。

天寶三載,因雄武城一事,雙方結怨。天寶六載,安祿山聯絡李林甫開始陷害王忠嗣……至今,他們並不是沒有成效,王忠嗣的死訊至少傳了三次到范陽。

然而,這個本該早就死掉的人卻還活著,像是有上天庇佑一般。

失去了聖眷,失去了兵權,受傷,生病,被幽禁,奄奄一息,可王忠嗣就是還頑強地活著,頑強到讓他們疲倦、喪失了信心。

終於,今日王忠嗣終於死了。李歸仁真的喜不自禁,他相信他的同袍們也一樣高興。

“王忠嗣已死!”

還記得去歲,安祿山討伐契丹就是這麼敗的,世事輪迴,今天輪到王忠嗣了……

“啊!”

河東節度使的大旗下,忽然有人重新在馬背上坐了起來,滿臉是血,但顯然就是王忠嗣。

一支箭矢插在他的臉頰上,從他的左臉刺入、右臉穿出。

他卻還沒死,當著眾人的面,用刀削掉了箭羽,直接將臉上的箭拔了出來,高揚在手中。

“殺!”

那聲音變得很奇怪,空洞、含糊,彷彿讓人能聽到血泡在嘴裡破掉了,可它卻帶著生命的力量。

“殺!”

連薛白也被王忠嗣所激勵,一瞬間忘掉了他與這世間所有人不同的自我認知,策馬隨王忠嗣衝了下去,手中的長槊撞在一面盾牌上。

持盾的是一個曳落河軍中的壯士,論力氣顯然要比薛白大得多。

可這壯士對上薛白凌厲的眼神,竟是退了一步。

曳落河原本就不整齊緊湊的隊列當即更散了一些,唐軍士卒瞬間便攻破了他們的陣線。

“噗噗噗噗……”

戰場相逢,捉對廝殺,勝者生,怯者死。

曳落河有壯士,天兵軍卻在主將的激勵下有了壯膽。

“殺!”

王忠嗣每喊一聲,血都從他臉頰上的兩個大洞中湧出來,顯得甚是駭人,但正是這種兇惡的形象,殺破了曳落河的膽。

他一夾馬腹,親自殺向李歸仁的旗幟所在,揮刀下劈,將一名守著旗幟的壯士劈成了兩瓣。

一杆旗幟倒了下去。

精挑細選的八千曳落河壯士,未舉兵就已傲視天下,可他們的旗幟卻是在第一仗就倒了下去。

在王忠嗣眼裡,若沒有嚴格軍紀,就不是一支真正的軍隊,而這些所謂的壯士,吃穿用度都過於好了,中看不中用。

~~

“聖諭,立即押叛賊王忠嗣回京!”

石嶺關內,盡是這樣的高喊,太原官兵們一邊喊著,一邊衝上城樓。

楊光翽反覆確定過,石嶺關已經完全由他控制了,只剩管崇嗣還守著北面的城牆。

他連忙指使官吏們到原本關押著他的屋子裡,當眾把他藏好的告密信取出來。

“都看到了?!”

楊光翽揚眉吐氣,朗聲道:“本官心懷忠貞、忍辱負重,這就是明證。”

“府尹果然是國之棟樑,忠肝義膽,光照千古!”

“漢之蘇武持節十年,不辱君命。府尹之忠義等同於蘇武,而智慧更過之。”

楊光翽得了奉承,心中得意,意氣風發。

他終於又回到了太原尹的心態來考慮問題,聽得北面的動靜,讓人打探了回來一報,得知那邊竟是在打仗,不由嚇了一跳。

如此,當務之急,必然就是要穩住安祿山。

偏是管崇嗣守在北面城牆,不讓他遣使去主持局勢。

待官兵攻上城牆,包圍了管崇嗣,他便躲在盾牌後過去,喊道:“呔,那惡將,我等奉聖諭至,還不速速就擒,向聖人請罪!”

管崇嗣正帶著最後的心腹站在城頭上看著北面,揚起手中的陌刀,頭也不回地喝道:“誰敢上來!節帥浴血奮戰,你們呢?”

楊光翽雙手一拱,朝天一揖,道:“我沐浴皇恩,奉旨而為。”

管崇嗣吸了吸鼻子,道:“我看,你是沐浴了一身的屎吧。”

“粗鄙。”楊光翽當即大喝,“拿下!”

“……”

排山倒海的歡呼聲卻是蓋了過來,蓋住了他的吆五喝六。

他不由轉過頭看去,見到那杆“河東節度使”的假旗幟招搖著,領著出城的天兵軍以橫掃天下的氣勢往前殺去。

~~

王難得還在艱難地衝擊安祿山的本陣,卻被安守忠、安慶緒的兵馬阻住。

這是很危險的戰術,因為他的雲中軍此時就是處於曳落河的營地中,西南邊是被他們偷襲的曳落河軍,北邊則是安祿山的本陣,很容易受到夾擊。

一旦王忠嗣那邊戰敗,雲中軍勢必也會被全殲。

也就是當年隨王忠嗣作戰的舊部,才敢如此冒險。

“將軍,看!”

忽聽得李晟喊了一聲,王難得勒馬看了一眼,只見曳落河的大旗已經倒了下去。

“不愧是節帥。”

王難得喝道:“傳我命令,整理陣列!”

雲中軍當即令旗搖擺,停止了攻勢,任由曳落河的敗軍從他們側邊撤退。

安守忠、安慶緒麾下兵馬也迅速拉開距離,以防被敗軍衝散。

雙方互相放箭。

終於,王難得看到了屬於王忠嗣的那杆大旗,一時間不由心潮澎湃,他並不管上面寫的是四鎮節度使還是什麼,他只認王忠嗣。

多年未曾一起殺敵,他們卻很有默契地指揮著兵馬,合兵一處,向著曳落河部掩殺上去。

“節帥!”

“節帥!”

王難得在呼喊、李晟在呼喊,隴右來的將領們紛紛呼喊,而云中軍當中也有許多人跟著大喊,因為他們也曾是王忠嗣的舊部,曾隨他揚威漠北,這就是威望。

而與這些呼喊聲相應和的,是一聲尖銳而悠長的鳴金聲。

安祿山不等王忠嗣殺到面前,竟已下令撤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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