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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魚目混珠(2/3)

作者:怪誕的表哥


“阿爺。”

奚六娘喚了一聲,跪倒在地,道:“孩兒沒用,被杜妗派人劫了。”

“你還能回來,哪能說是沒用啊。”高力士嘆道,“我在寧王身邊安插了那麼多人,你是待得最久的。”

寧王李憲作為先帝長子,雖讓位於聖人,但一生都活在高力士的監視之下。當然,這監視並不完全出於惡意,它最終還是留下了兄弟情深的千古佳話。

奚六娘不過只是這佳話背後一個小小的、不值一提的螻蟻罷了。她是掖廷宮人出身,被高力士選中,交人調教,待出落成美人,便嫁給了寧王府外的賣餅人,被強搶進了寧王府。

“汝陽王死了,孩兒可算報答了阿爺的恩情?”

“你早就報答過了。”高力士道,“但我想問你幾件事,你可否說實話?”

“我一生對人說了無數的謊,唯獨對阿爺,一定實話實說。”

“以你阿兄一家人性命起個誓吧。忘了與你說,他那小女兒也嫁人了,夫家是洛陽麗正書院的書吏,好得很。”

奚六娘抬手指天,道:“我若敢對高將軍你說謊,教我阿兄滿門不得好死,死無葬身之所。”

高力士道:“薛白到汝陽王府,查到了什麼?”

“他問,汝陽王如何死的,我答說是玉容散喝多了。”奚六娘道:“當時並未提到壽王,是我被他們劫持之後,他們逼我構陷壽王。”

這個問題,高力士點點頭表示滿意,又問道:“他們相信你嗎?”

“相信。”

奚六娘很確定這一點。

“杜妗是親自來說服我的,我並沒有告訴她我是你的養女,也沒說我還有家人。只說內侍省讓我監視寧王父子一輩子,如今必要殺我滅口,求她保命,因此她很信任我。”

高力士道:“只這樣,他就信任你了?”

“我還說了很多宮闈秘事。”奚六娘道:“汝陽王出謀劃策讓壽王給寧王守孝以拒婚之事,是我說的;內侍省讓我長期下毒害死汝陽王一事,我也說了;汝陽王在找一方銅鎮紙,此事還是我說的。”

“薛白是李倩嗎?”

奚六娘深吸了一口氣,應道:“據我所知,是。”

“為何?”

“杜妗承認了。”奚六娘道:“她做事無所顧忌,膽大妄為,一開口便告訴了我她要做什麼。她與薛白偷情,共謀要奪取儲王,若非親歷,我不敢相信世上有這麼狂的人。她還許諾我,會給我一場天大的富貴,故而讓我出面作證。”

“可有別的證據?”

“沒有。”

也許是有些累了,高力士閉上眼休息了一會,但手指還在輕輕地點著。

過了一會,他問道:“他們讓你如何回答我?”

奚六娘方才說的全都是實話,卻沒想到高力士還沒有完全相信她,愣了一下,答道:“放我離開之前,杜妗說,讓我一口咬死是吳懷實與壽王勾結,陷害薛白。”

“你還是回到杜妗身邊,往後替我盯著他們。”

奚六娘似不情願,聞言沉默了一會,方才應道:“是。”

高力士嘆了一口氣,道:“放心吧,此事對你不是壞事。”

~~

薛白看著京兆府衙門的屋脊,發現上面盤踞的獸形裝飾也是螭。

螭首很像龍頭,據說是能吐水,象徵避火之意……薛白才知這也是“水龍頭”的由來。

高力士從堂中走出來時,見到的便是這幅薛白抬頭看螭首的情形。

這年輕人應該差不多快有二十歲了,身姿魁梧,挺拔英武,氣度雍容,最不凡之處在於那雙眼睛。

薛白分明是一個城府極深、滿心算計的人,奇怪的是,他有一雙很乾淨清澈、卻飽含故事感的眼睛。

什麼是乾淨清澈?沒有羞愧、怨恨,沒有不敢見人的躲躲閃閃,只有讓人一眼能看到底的坦然。使盡狠辣手段,卻還俯仰無愧於天地,敢於直視自己的心才有這樣的乾淨清澈。

但眼中的故事感又是什麼?該是極為豐富的閱歷,一生經歷、見識的事情像雪一樣落在人的心裡,沉澱,越積越厚,才能有這種深沉。

遠遠不是二十歲該有的深沉……

薛白回過頭來,見到高力士,笑了笑,執禮道:“高將軍問好了?”

高力士長嘆一口氣,走到他身邊。

“一定要除掉壽王嗎?”

“我不懂高將軍這是何意。”

“我問你,一定要除掉壽王嗎?”

薛白道:“我是朝廷命官,殿中侍御史,查到壽王妄稱圖讖。他不思悔改,反而搶先陷害於我……”

“你已經不是殿中侍御史了。”

“我的官位丟了,朝廷的律法還沒丟。”

高力士再問道:“你不是朝廷命官,也管不了唐律。我只問你,一定要除掉壽王嗎?”

“我管不了唐律,可它就在那裡……”

高力士一把拉住薛白的衣領,將他拖到角落,道:“我老了,沒力氣與你繞彎子,只問你,能不能放過壽王?”

薛白想了想,終於是給了一個回答。

“壽王……無辜嗎?”

高力士愣住了。

這個瞬間,他彷彿回到了記憶裡的年輕時候。

那該是唐隆元年,當時聖人不過二十五歲,英姿勃發,帶著他悄悄進了禁苑,說服了當時的苑總監一起政變,七月二十一日夜,他們策反羽林軍,攻入玄德門,會師凌煙閣,誅殺韋后、宗楚客、安樂公主、武延秀、上官婉兒……

“全長安搜捕韋后黨羽,凡身高超過馬背者,盡皆處死。”

“殿下,會不會太過了?”

當時,高力士又對此事確認了一遍,那年輕人回過頭來,反問了他一句。

“他們無辜嗎?”

~~

十王宅。

這又是個靜謐的午後,壽王府中沒有來新的姬妾,而原來的歌舞都已經聽厭了,今日並無絲竹。

李琩雙手抱在胸前,愣愣看著天空出神。

他沒有什麼打探訊息的門路,因此並不知道告狀之後的進展如何了。此時想起來,只覺得不過是一樁小事。

無非是與聖人說了“薛白與汝陽王言李倩未死”。

這是實話,李琩只是去說了個實話而已,不認為自己會惹上任何麻煩,唯一擔心的是,嫉妒薛白的心思被聖人看出來。

以他的處境,其實本不該多事,但想到薛白與楊玉環有染就怒火中燒,這才答應吳懷實入宮。如果聖人透過他們的姦情推測出他多管閒事的理由……其實也不會怎樣。

還能比現在更糟嗎?

“十八郎。”

壽王府的家令走了過來。

李琩回過頭,十分客氣地應道:“阿翁。”

他對家令與對高力士是一樣的稱呼,因這宦官雖沒有高力士的地位,主宰他的命運卻很輕易。

“中官將軍馮神威來了,想見見十八郎。”

“哦?是薛白的案子有訊息了?”

李琩並不知道馮神威得薛白舉薦任官刊報院一事,此事他也無從知曉。

他滿懷期待地趕到堂上,只見馮神威站在那,既不坐,也不飲茶湯,連壽王府送的一點小禮物也沒有收。

“馮將軍,許久未見了。”

“今日來是有幾個問題想問十八郎。”馮神威道。

開了口,想到壽王並沒有任何訊息渠道,他想了想,卻是先說了兩個訊息。

“對了,十八郎可聽說,吳懷實死了?”

“什麼?!”

李琩大吃一驚,迅速思忖起來。

但在最初的驚訝之後,他想到的竟是“吳懷實果然猜錯了”。

吳懷實在他這裡聽說了幾個訊息,武斷地認為薛白是李瑛那個死掉的兒子,還要以此對付薛白……當時李琩就覺得行不通。

果不其然,高力士出手,查明瞭吳懷實根本就是在誣告。

“那……”

李琩猶豫著,問出了他更在意的一個問題。

若不能透過誣陷薛白是逆賊之子來除掉他,卻不知薛白穢亂宮闈之事如何。

“吳懷實發現了薛白與貴妃……”

馮神威眼珠當即往天上一翻,道:“十八郎不問問,吳懷實是怎麼死的?”

“他如何死的?”

“信口開河汙衊貴妃,當死嗎?”

“當。”

李琩不知所言,意識到不該從自己口中再提及貴妃。

方才是心裡太苦了,失了態。

馮神威眼看該傳達的都傳達過了,便開始問問題。

“十八郎檢舉,薛白與汝陽王說過廢太子之三子李倩未死,是嗎?”

“我……”

李琩心念轉動,想到吳懷實都死了,總不能由自己一人去對付薛白。

暫且饒那豎子一遭罷了。

“此事是吳懷實告訴我,並讓我去檢舉的。”

“為何?”

李琩想了想,道:“如今想來我才知吳懷實與薛白有私仇,挾怨報復。當時我卻是被他騙了,他權柄太大,我不敢得罪他,只好受他指派,到聖人面前告狀。”

“他為何指派十八郎?”

“也許是因為我的家令是他的結義兄弟。”

李琩靈機一動,順手除掉了那個他一直看不順眼的家令。

馮神威又問了幾句,最後道:“那便請十八郎親筆寫明情由,奴婢交給聖人過目。”

李琩當即照辦,相當於這御狀撤訴了。

把親筆信交出去時,他想著,事情就到此為止了……

~~

“你死我亡的局面,必須除掉李琩才能收場。”

薛白被安排在京兆府的公房中住下,第一件事就是寫了奏章,稟明他查到李琩妄稱圖讖後反而遭陷害的經過。

他把奏章遞在杜有鄰手裡,道:“還請伯父交到右相府。”

“右相能出手嗎?他答應過武惠妃‘一定保護壽王’。”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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