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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清白(2/3)

作者:怪誕的表哥
r/> 人活一世,有時會覺得,最珍貴的就是年輕時這些回憶了,值得一次次地拿出來回味。

他似乎又看到了武鳳娘……

下一刻,一個宦官映入了他的眼簾,因長得太過俊秀,讓他愣了一下,心中有一瞬間暗道:“那不是李林甫嗎?”

“不,他若是李林甫,我是誰?”

李林甫搖了搖頭,耳畔又回想起了薛白當日的譏嘲。

那譏嘲聲無比刺耳,甚至刺到了他的心裡,刺得他顫了一下,眼神更凝聚了些。

強打起精神看去,但見薛白就穿著那一身宦官的衣服,趕到了聖人面前,朗聲道:“陛下,臣有事稟奏!”

~~

李隆基今日扮玉帝興致正高,只是年紀大了,不能連著唱,遂唱一會歇一會。此時歇夠了正要再上臺,眼見薛白穿得不倫不類攔到面前,當即不喜。

還沒來得及想到薛白與宮中遭賊之事有何關聯,他已聽薛白高聲嚷了出來。

“臣彈劾進食使姚思藝貪樁枉法,遭其陷害,他故意引臣至承香殿,欲栽贓臣穢亂宮闈之罪!”

石破天驚一句話,引得殿內所有人側目。

其實聖人排的天庭戲大家皆無共鳴,反而薛白一鬧,又有熱鬧可瞧了。從天寶六載的上元御宴開始,這等熱鬧之事時有發生,看得人很累,可若缺了它又覺寡淡。

楊國忠笑了笑,在案几後坐下,飲了一口酒,坐壁上觀。

張垍皺眉,趁著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姚思藝之前從容轉身,坐了回去。但他沒有看向薛白,而是目光落在李林甫身上,並迅速察覺到李林甫的臉色不對。

姚思藝大為吃驚,他萬萬沒想到薛白的破局方法是這樣,正與吳懷實教他的一模一樣——惡人先告狀。

但惡人先告狀其實並不簡單,要有豁出去的勇氣,要搶在第一時間做出決斷。

薛白決斷得太快,姚思藝這邊還在考慮,想著要把各方的敵我關係先理順,倏然便被打亂了陣腳。

在眾人的目光之下,他下意識便要反駁,抬手一指薛白,大喝了一句。

“你……你就是穢亂宮闈!”

原本該悄悄報給聖人私下解決的醜事,已被宣之於眾了。如此一來,就必須給所有聽到此事的人們一個交代,這對最後的結果影響很大。

話一出口,姚思藝就後悔了。

但來不及了。

這一聲叱動靜不輕,至少是把剛剛入殿的謝阿蠻嚇了一個激靈。

旁人不知,謝阿蠻卻知,薛白確是穢亂了宮闈……畢竟,他方才可是躲在她的裙子裡,同乘一個步輦,才過了那重重守衛的。

此事若讓人知道,今日怕是誰都過不了關。

她反正是心虛得厲害,偏薛白還是那一身正氣凜然的模樣。

“臣身為殿中侍御史,有糾劾之職。”薛白道,“姚思藝所進珍饈一盤費錢十萬至百萬,其中貪墨九成,臣將詳實證據列於奏摺之上。另,四月初中書舍人竇華出宮,恰逢咸宜公主進食,姚思藝命宮苑小兒數百人持庭杖驅趕竇華及隨從官員於中衢,朝廷命官之顏面何在?”

“聖人,他冤枉奴婢啊!”

姚思藝下意識就想矢口否認,須臾反應過來,薛白既已佔了先手,若只是否認,只怕要處處受制。

他跪倒在地,挪著膝蓋向李隆基移了幾步,哭道:“薛白便是以咸宜公主進食之事威脅奴婢,讓奴婢放他與和政郡主幽會啊!”

薛白道:“你得知我彈劾了你,特意邀我相見,讓我在門下錄事、尚書都事、中書主書三職中選擇。說要引我去見高將軍,敲定此事,我有心看你打的是何主意,方隨你的人走……”

“夠了。”

李隆基受夠了每次都在他的御宴上鬧事,不耐煩道:“把這兩人都押入北衙大獄,宴席繼續。”

不論殺不殺薛白,他決定往後再也不會召這豎子赴宴了,只當以往那個獻炒菜、詩詞、骨牌、故事、戲曲、桌遊的妙人死了,只剩下煩人的薛御史。

因為過去那些歡趣,他包容了薛白太多太多,寵得薛白無法無天了。

如今他煩了,君臣恩義,到此為止。

“父皇。”李亨卻是當即起身,“兒臣有事稟奏。”

如今朝會極少,他這個太子能見到百官的機會唯有這每年寥寥幾次的大宴,最是恨不得把御宴當成朝會,藉此參與國務。

換言之,為何事情總鬧到御宴上?因為昏君不早朝!好不容易鬧出了事情,豈能讓昏君輕易搪塞過去?

“今日既提到穢亂宮闈,兒臣以為該查清真相,以免百官誤會。”李亨擲地有聲,道:“何況既牽扯到兒臣的女兒,兒臣誓要守護她的清譽!”

說罷,他瞪了姚思藝一眼。

這一番話看似站在薛白這一邊,但大唐公主郡主的名聲一貫是不太好的,李亨也沒那麼在意。他反而更願意看看姚思藝是怎麼狀告薛白,並牽扯到李林甫身上的。

“奴婢該死!”姚思藝登時明白了李亨的心意,道:“薛白逼著奴婢讓他去見了和政郡主,奴婢本以為他是有正事要說,沒想到他卻藉機找人要了一身宦官的裝束,奴婢聽說以後,察覺到不對,便趕來向聖人稟報。結果,聽說有外官到承香殿行竊,奴婢真是嚇了一跳啊!”

薛白問道:“我為何如此?”

“你為了見和政郡主……”

“荒謬!”薛白義正詞嚴,道:“我與和政郡主是宣陽坊的鄰居,何必冒險在宮中幽會?”

“那你便是為了見掖庭的宮女,或是找機會見範美人!”

李隆基眼中蒙上一片陰翳,目光中帶著若有若無的殺意,看向薛白。

薛白先是詫異,之後冷然搖了搖頭,淡淡道:“你要陷害我,卻太不瞭解我了,我豈會為了女色而壞了前途性命?竟以如此荒唐之罪名栽贓。”

倒顯得他真正是一個正人君子般。

“你……”

姚思藝先是看了吳懷實一眼,意識到事到如今有進無退了,當即道:“道貌岸然,長安城誰人不知你薛白?!”

“我如何了?”薛白怒叱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潔身自好,與女子交往恪守禮數,與誰都是清清白白,豈容你這般詆譭?!”

此時此刻,他竟真有幾分顏真卿那古板端正的風采。

但這句話一出口,眾人都替他難堪,各個搖頭不已。

連從淑景殿趕過來的楊玉瑤聽了,也不由替薛白感到羞愧,暗道虧他說得出口。

殿中不由靜了片刻。

“都住口。”

高力士走到姚思藝面前,徑直賞了他一巴掌,之後則瞪了薛白一眼。

之所以如此,並不是他有所偏向,乃因姚思藝是奴婢而薛白是朝廷命官。

“聖人,今日御宴上大家都喝得醉了,難免有所爭論,事情真相如何,請容老奴與右相找到證據。”

李隆基並不掩飾他的不悅之色,淡淡點了點頭。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禮,招人去問和政郡主、範美人。

這會工夫已有宦官找到了薛白的官袍,證實了姚思藝所說之事。

其實宮闈若出了醜事定不能當著群臣的面查證的,偏是薛白自己穿著一身宦官衣衫入殿大喊“穢亂宮闈”,使事情鬧得難以收場。

官袍這一線索,必然得當眾給出來。

高力士得到了官袍中的手帕,卻未聲張,悄悄遞給李隆基看了一眼,低聲道:“薛白的官袍既在姚思藝手中,發現什麼都不稀奇。”

“既然喜歡在宮中亂走不如成全他,交給高將軍調教?”李隆基淡淡道。

“他心氣高,可殺,不可辱。”

“怎麼?在高將軍眼裡,他還是‘士’不成?”

“聖人若殺了他,老奴不可惜,但說一句公允的。”高力士道:“他本可以當下一個賈昌,但他不當,算得上是‘士’。”

“士者,高風亮節。”李隆基道,“豎子卻是太過風流了啊。”

那邊,張垍偷眼觀察了聖人的表情,朗聲道:“右相,此事你有何看法?”

隨著這一句,眾人的目光皆落在了李林甫身上,包括李隆基也從與高力士的低聲議論中回過神來。

李林甫的狀態很奇怪,眼神黯然,彷彿正在魂遊天外。

李隆基微感疑惑,遂道:“說說吧。”

這一刻,李岫感到李林甫的手顫了一下,接著,那枯瘦無力的手離開了他。

“臣,遵旨。”

李林甫走向殿中,動作很慢。李岫只能看到背影,感到他隨時可能栽倒過去,或是發瘋。

眾人的目光中,李林甫停下腳步,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忽然忘記了剛才想好的措辭。

“聖人,臣有話要稟。”張垍起身,道:“若說薛白穢亂後宮,臣不信。但若說,姚思藝栽贓於薛白,那薛白又是如何躲過搜捕的,方才右相與高將軍負責查此事,想必知道些什麼?”

“右相。”

“右相?”

“右相?”

李林甫站在那,恍若未聞,不顧眾人紛紛向他呼喚。

薛白看著,心裡也有些焦急,今日他便是能應付姚思藝的陷害,聖眷也要大損,這本是無妨。可若李林甫此時罷相,他這隱相也當不成,那才是得不償失。

“右相莫非是病了?”張垍問道。

李亨也上前,故作關心道:“右相若是累了……”

“老臣,有話不知當不當講。”李林甫緩緩道,“老臣雖不喜薛白,但想借今日澄清一事。”

薛白看著李林甫的背影,難得感受到了彼此之間相似的地方,即那份為了實現野心而堅韌不拔的意志。

殿中大概只有他與李岫知道,李林甫是隨時可能倒下去。

“長安市井間,總傳聞老臣之女與薛白……關係匪淺,但他們來往,確是止乎於禮。”

說罷,李林甫便不再多說什麼,顯得有些冷峻。

聽他這麼說,許多人都想起來,長安城仰慕薛白的女子不知凡幾,但傳來傳去,傳與他有染的始終就那寥寥幾人。如此一來,薛白穢亂宮闈最底層的緣由都被推翻了,連女色都不好,何必冒這種風險?

楊玉瑤遂向楊玉環附耳說了幾句。楊玉環會意,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向李隆基,拉了拉李隆基的衣袖,悄聲嘀咕起來。

“都說我這義弟風流,也是,滿長安不知多少女子喜歡他。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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