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的薛白。
待到無人處,她不由停下腳步,問道:“你是故意的?”
“是。”
“為何要跟著我?”李月菟道:“你是想拿我的錯處,陷害我阿爺嗎?”
“懶得這麼做。”薛白道:“陷害你阿爺簡單,除掉他卻難。”
“那是為何?”
薛白不答。
李月菟想了想,低聲問道:“你喜歡我?”
她倒與李騰空是全然不同的性情,說話間還上前一步,道:“因為我這身份,你喜歡我卻不想娶我?可我想嫁你,卻未必是喜歡你。”
薛白斟酌著,沉吟道:“我與你不會有男女之情,也不能有。”
“為何?”
“因為我是有婦之夫。”
說到顏嫣,李月菟不由道:“你是聽三娘說的?我偶爾會來掖庭見我養母。”
“是。”薛白終於肯回答她,道:“我想見見博平郡主,好確定聖人想安排誰嫁給安慶宗。”
“為了這個,你冒這麼大的風險?”
“若不能除掉安祿山,他早晚殺我。到時比現在危險得多。”
“我覺得你在騙我。”李月菟道:“你有秘密瞞著我。”
“終有一天,你會知道。”薛白道:“但你可以相信,我是大唐社稷的忠直之臣。”
“才不信你。”
李月菟這般說著,轉身便走,卻是帶著薛白去往博平郡主所住的宮殿,此事畢竟也與她有關,她並不想嫁安慶宗。
“但不知博平郡主若能出嫁,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向薛白問道。
“那看她願不願意出宮。”
“她若願意,你幫她嗎?那也是幫我。”李月菟道,“但得她願意。”
……
掖庭宮在官面上的說法是“宮人教藝之所也”,其實也就是妃嬪、宮女的居所。聖人妃嬪眾多,除了少部分受寵妃嬪有單獨的宮殿,大多數妃嬪與宮婦多居住在掖庭宮中。
但這裡也確實是幽禁后妃、公主,關押犯官女眷之地。比如高宗年間,蕭淑妃的女兒,義陽、宣城兩個公主便一直被幽禁在掖庭,年逾三十而不得嫁。
博平郡主居住的宮殿,正是宣城公主當年所住。
殿門緊閉,沒有人守著門,李月菟四下看了一眼,推開門,只見庭中一片荒涼,無人打理的花木枯萎,石徑邊的蔓草瘋長,宮殿上方的屋簷上落滿了灰塵。
一個老宮女正坐在廊下曬太陽、打瞌睡,聽得動靜,睜開眼,見是李月菟來,驚喜不已。
“縣主來了。”
李月菟也不說自己已被封為郡主,問道:“葛娘,你家郡主在嗎?”
她這是一句廢話,博平郡主不在這裡還能去何處?
“在的。”
說話間,有人從殿中出來。
薛白目光看去,卻是大為驚訝……那是一名少女,年歲與他相當,面容也很漂亮,但卷頭髮、高鼻樑,分明是有些胡人血統。
博平郡主不是李瑛的太子妃薛氏所生?那李倩也不是了?因此這一對雙生子,一死,一幽禁?
若如此,一切計劃就全都落空了。
“這是蟲娘。”李月菟低聲給薛白引見了一句,道:“她是我姑姑。”
薛白方知那帶著胡人血統的女子並非博平郡主,問道:“也是一位公主?”
“不是,蟲娘還未封公主。”
“為何?”
李月菟本不想說,但薛白既問了,只好道:“她阿孃是曹國進貢的胡旋女,蟲娘生下來時……不足月。”
薛白遂明白了,孩子生下來不足月,李隆基便懷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也許那胡旋女被進貢來之時“夾帶私貨”。
前方,李蟲娘已上前,向李月菟行了一禮,怯怯道:“我來看看郡主。”
“我也想去看你。”李月菟上前,掏出一盒糕點來,道:“給你和你阿孃吃。”
“謝縣主。”
李蟲娘大為驚喜,卑微之態一點也不像天子之女,比尋常宮人都顯得淒涼。畢竟,聖人有二十九個女兒,幾乎不可能想起這個有可能不是他女兒的女兒。
薛白微低著頭,目光向殿內望去。
原本坐在廊下的老宮女眯起眼,看到了他唇上今晨才刮過的鬍渣,遂走上前來,伸手便往他胯下掏。
李月菟連忙上前擋住,搖了搖頭,低聲道:“葛娘莫動他是來幫郡主的,”
葛娘遂點點頭,迎著他們入殿。
殿內的陳設比薛白預料中多。
琴臺上擺著琴,邊上放著琵琶,一張桌案上散落著骨牌,看樣子只有兩個人打,旁邊還有張長桌,鋪著的畫卷只畫到一半,因硯臺上已沒有了墨塊,掛在牆上的畫則顏色單調。
看得出來,此處還是有供應各類物料的,只是難免有苛扣。
一縷光從破舊的窗裡透入殿中,博平郡主正坐在窗邊看書,對面的小凳上則放著另一卷書,想必李蟲娘也是來看書的。
聽得動靜,她回過頭來,顯出一張蒼白的臉。
薛白第一眼便觀察她與自己長得像不像,答案是不像的,她太單薄了,瘦瘦小小。
柳葉眉,丹鳳眼,嘴唇很小……暫時可留意到的細節有一個,她持卷時,小姆指是翹起來的。
薛白遂也把小姆指翹起。
他已向李琮打聽過了,她名叫李伊娘。
李月菟已上前,湊到李伊娘身邊,低聲說起來。
“今日聖人賜宴太池,我藉機來看看,你們若有什麼缺的,與我說,我過些日子去求高翁給你們送過來……”
“好,書和丹青,都沒有了。”
李伊娘平素不太開口,說話很不流利,聲音也輕,看向薛白,問道:“他是誰?”
李月菟先看了薛白一眼,以眼神問詢他是否能表明身份,薛白想了想,點點頭。
“你喜歡的骨牌、詩詞、故事,便是出自他,他便是薛白。”
有一瞬間,李伊娘眼睛一亮,須臾又黯淡下來,也不看薛白,小聲向李月菟問道:“那他是男兒嗎?”
“是吧。”
“我還未見過男兒。”
“他這次來,是有一個出掖庭的機會,想問問你。”
李伊娘依舊沒有驚喜,搖了搖頭,道:“我出不了掖庭的。”
“為何?”李月菟道:“這麼多年,你至少告訴我原由。”
李伊娘抿著嘴不語。
見此情形,薛白上前一步,執禮道:“和政郡主,我可否與博平郡主單獨談談?”
“不可。”
旁人未答,葛娘已先開口。
李伊娘並不看人,兀自低著頭,道:“讓他與我單獨談談。”
“葛娘放心吧,我知道他要談的是何事,不會害郡主的。”李月菟只當薛白是要談安慶宗之事,有心留下但她還得去看韋氏,拉著李蟲娘道:“蟲娘,你隨我去見母親吧?”
“好。”
葛娘只好送了她們退到庭院外,遠遠看著,防止薛白欺負李伊娘。
……
殿中,李伊娘感受到薛白一直在盯著她看,乾脆抬起頭來,好奇地打量回去。
“你說能幫我離開掖庭,但你知道我為何被關押在這裡嗎?”
薛白道:“我現在還幫不了你,那是騙和政郡主,讓她帶我來看你的謊言。”
“你為何要來看我?”
“若要讓你離開掖庭,只有等三庶人案翻案,我現在還做不到。但你若相信我,早晚會有那麼一天。”
“我為何要信你?”李伊娘道,“我不認識你。”
“你認識我。”
“我認識你?”李伊娘有些茫然。
薛白猶豫著,決定改變原有的計劃。
他原本只打算徐徐圖之,今日只是來觀察。
但方才看到李伊娘這麼多年一直不與人透露她被幽禁的原因,他判斷她是個口風很嚴的人。
現在冒充李倩,沒有好處,只有危險,更容易取信於人,而只要李伊娘不說,那危險就遠沒有看起來那麼大。
值得一博。
於是,薛白走上前蹲下與她平視著,道:“我是你兄弟。”
“兄弟?哪一個?”
薛白伸出三根手指。
“不。”李伊娘搖著頭,整個人都在向後躲,喃喃道:“不可能,你騙我。”
“為何不可能?”
“我不會說,你別再試探我了,我不會說的。”
薛白觀察著她的反應,試探地問道:“你覺得我已經死了嗎?親眼見到了嗎?”
李伊娘大驚失色,眼神中浮起深深的恐懼。
但她的反應卻很鎮定,伸出手,似乎想戳一戳薛白,看他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一根手指緩緩往前伸,終於,觸到了薛白的鼻尖。
他沒有躲,感到她的手非常冰,比顏嫣的手要冰得多。
“我不知道。”李伊娘道:“你……是誰?”
薛白目光坦然,態度誠懇,道:“我會是你在這世上最親近、待你最好之人。”
說罷,他背過身,掀開衣領。
李伊娘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讓他稍稍挪動到窗邊的陽光下,向他的脖頸後方看去,見到了三處連在一起的烙印傷痕。
“原本的疤痕已經燙掉了。”薛白道,“張九齡公不想讓人知曉我的身世。”
說罷,他等了一會,一直沒等到李伊娘說話。
但有一滴水珠落在他脖頸的疤痕上,微微有些溫熱。
“我親眼看到……看到你被打死了啊……”
“眼見不一定為實。”薛白道:“我本已死了,但睜開眼,發現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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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池殿。
李林甫飲了幾杯酒之後,頭痛欲裂,神志漸漸不清。
他不記得自己發病時是什麼樣子,但聽家人說過,此時便預感到自己要發病了。
“薛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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