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的本體,懸浮於龐大的痛苦地獄外側的茫茫虛空之中。
在其‘下’方,在錯綜複雜的地獄迷宮外層,是一座比整個亞歐大陸面積還要廣闊數萬倍的巨大廣場。
這座廣場的四面,皆被高聳如綿延山脈般的偉岸石牆團團圍攏。
這些連綿的巨大牆壁上,毫無規律的鐫刻著大片大片的古怪異常的符號和圖案。
這些扭曲怪異的圖案符號常人僅僅看上一眼,就會陷入到可怖的夢魘之中不可自拔。
而在這座龐大地獄廣場上方的無垠幽穹中,竟有百千萬股黑暗、火焰、血光在緊密交織卻又時刻離散,流轉滌盪間不斷給人一種驚悚又震撼的氛圍。
在這片廣闊詭譎又無比漆黑的天空裡,更有無數萬只面目猙獰的骷髏龍不斷撲扇灰骨巨翅縱掠來往。
飛舞之間,這些散發出陣陣危險氣息的邪物還在不斷髮出一聲聲陰森的嘶吼,以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桀笑。
在這些邪惡巨獸的下方,浩瀚廣場四周遍佈著一座又一座高聳如山的猩紅尖塔,塔頂上噼啪燃燒著團團慘白色的火焰。
在這一簇簇淒冷火光的照射下,鋪滿廣場外圍的一塊塊鋒利尖石上,不斷閃爍出一道道猶若實質的刃光。
這些爍目刃光一經誕生,就電射四方蕩穿千里萬里。
不過它們並不傷人,亦不會損壞物體。
它們只會給予被照耀者千刀萬剮斬首斷腰的恐怖痛感。
就像人類世界中許多場所會灑大量香水保持典雅氛圍一樣,這些飛蕩穿刺在廣場周遭的鋒利刃光,就是魔鬼們的‘香水’,是調節氣氛的‘東西’。
它們的存在,保證了每一位來到此處的修道士,都可以充分享受到每分每秒都被凌遲活剮的極致痛楚。
當然,若是一些意志脆弱的凡人來到這裡,可能幾秒鐘就會被刃光砍到活活痛死,變成一具殘缺不堪的死屍。
跨越外圍,進入到廣場更深遠一些的區域就可以看到許許多多正在流淌炙熱岩漿的石化骨骸。
那一股股從骨骸七竅中噴湧出的岩漿像是有生命一樣,在時刻流淌燃燒的同時亦在慘叫哭嚎,似在不斷述說自己的痛苦。
他們都是被束縛於此的無辜亡魂,不斷經受著火焰的煎熬,不停地哀嚎著,向外界傳遞著他們的絕望以及更深的絕望。
跨越這片熱氣蒸騰的區域,進入到廣場的更深處。
到了此處,又會看到比方才那些骨骸數量更多的‘活’雕塑。
這些雕塑各形各貌,其呈現的姿態與姿勢也各不相同。
有的被尖槍利刃殘酷刺穿,有的被赤紅鐵水覆身蓋臉,有的被惡靈纏身軀體脹鼓,有的被邪術戕害渾身爛腐,有的被冰柱貫體上下滑動,有的被毒蛆鑽體全身破洞,有的被厚輪碾腰腸穿肚爛……
這些時時刻刻都在承受各種施虐手法不斷折磨卻無法動彈的‘雕塑’們,眼神中全都充滿了徹骨的痛苦與恐懼無助。
他們全都緊緊盯向釘子頭與穆蒼那具假身,彷彿在向他們求助,求他們給自己解脫。
釘子頭當然不會理會這些傢伙,反而會恨鐵不成鋼的認為他們不懂享受。
當然,穆蒼也沒這個閒工夫管這些遊魂。
兩人越過無聲無息的‘雕塑’群落,繼續向廣場深處走去。
許久後,跨越漫長距離終於到達了廣場中央。
在那裡,一座比珠穆朗瑪峰還要高聳數百上千倍的漆黑古殿,正靜靜矗立在地面上。
遠遠看去,這座充斥著無邊黑暗與深沉邪意的古老魔殿,仿若收押了世間所有的惡,望之令人倍感壓抑與恐慌。
在宮殿高聳直達幽空的頂端,正是利維坦本體下端。
那根巨大尖錐深深扎入了宮殿。
同時,到達這裡的也並不只有釘子頭和穆蒼兩人。
在場還有成千上萬名各具奇貌的地獄修道士,以及數量更多的咒徒。
沒有人聊天亦沒有人搭話,所有人都保持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魔殿正前方那扇比山還要高的大門,徐徐打開了。
開門的聲音如同地震。
轟隆隆隆!
見門戶已開,等待在外的眾多修道士們立即就帶著一個個咒徒成群結隊的步入殿內。
沒有多餘的繁文縟節,待眾人全部進入空曠大殿後,懸立於殿內空間上方的利維坦尖錐末端立即扭曲形變,倏然膨脹擴充套件變幻出了數萬根如同蜈蚣般的血肉觸手緩緩垂落到了下方。
同時,每一個咒徒都被修道士們帶到了一根血肉觸手的下方。
根根對應,一個不少。
咕嚕咕嚕——
一陣古怪的蠕動聲後,所有觸手的表面全部林立起一根根更細小,仿若由血管、骨頭、肌腱與黏膜構成的觸鬚。
這些觸鬚的末端,竟然生長著各種粗糙血腥的外科手術器具。
刀具、鑷子、錘子、起子、剪子、鉗子、針管、鐵鉤……應有盡有。
接著,展開完全形態的血肉觸手,全部同時下墜,將所有外科手術器具全都殘忍刺入了下方那數萬名可憐咒徒的頭顱之中。
其中,就有那具看起來平平無奇由穆蒼‘精心’打造的瘦弱假身。
嗤——
各種器具飛快的撕裂著咒徒的肉體,暴力的抽乾他們的血液。
“感官帶來的誘惑,只是假象……”
混混沌沌的聲音驟然響徹整座大殿。
這是利維坦的聲音,似在自語,又似宣告。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唯有痛苦,才是活生生的地獄……”
針管注入渾濁邪惡的魔鬼之血,扭曲咒徒的魂靈與肉體。
“唯有痛苦,才是真實無虛的永恆……”
嘶嘶嘶——
伴隨著針管詭異的吸食聲,利維坦透過萬千血肉觸手立即開始吞噬數萬咒徒的所有記憶。
“呵呵呵呵。”
也在這時,隱藏於血肉模糊的假身內部的穆蒼,戲謔笑道,“既然你認為痛苦才是真實的永恆,那就讓你體驗一下……什麼叫做永恆的痛苦吧。”
嗡——
下一秒,蘊藏於虛假靈魂內的六百八十億載孤獨歲月之憶就如同一道黑如星空的電光般,倏然沿著長長的血肉觸手衝入到了利維坦的本體之內。
在這股磅礴浩瀚的記憶洪流中,一縷猩紅泛黑的光輝隱隱浮現。
譁!
如同在其磅礴的精神意識中打開了一扇幽暗之門。
利維坦瞬間就感覺自己好像透過那扇門,墮入到了一方無比狹窄的監牢之中。
監牢內部沒有任何聲音和光線,沒有任何實體事物,也沒有任何活著或死了的生命。
只有他自己。
同時,利維坦的身體亦被死死束縛著無法動彈,更別說去觸控與碰撞這座監牢的牆壁。
甚至就連他無形的思維都被詭異的禁錮住了,無法進行任何具體的想象活動。
“哦,是被監禁的記憶麼,確實,失去自由帶來的痛苦不下去肉體的損傷。”
利維坦的意志新奇道,“而且還被封閉了五感與想象力,是透過藥物或者術法做到的麼?如今的人間居然發展出了這種技術。”
身為折磨藝術的集大成者,利維坦一瞬間就明悟了這段來自於咒徒的記憶有可能帶來的痛苦……會是什麼。
“孤獨、寂寞、無聊、無趣、絕望……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還從未體驗過這種極端痛苦。”
好奇心泛起,利維坦開始愉悅的享受起孤獨,享受這無聊到極點的痛苦。
一天,一個月,一年。
利維坦的心智要遠比厄利斯強上許多許多,所以一年半載的虛無苦刑並不能把他怎麼樣,反而讓其有些享受。
甚至這種極為罕見的痛苦型別,讓利維坦還有些見獵心喜。
所以他繼續沉浸,繼續享受了下去。
十年,百年,千年。
這段時間,利維坦一開始還比較享受。
徹底的安靜,徹底的虛無,徹底的孤獨。
這些都帶給他一種極為新穎的絕望感受。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利維坦終於開始感到無聊。
他的身體被束縛,無法動彈。
更看不到,聽不到,聞不到,觸控不到。
只能沉浸在絕對的‘大虛無’中。
甚至這原先會帶給他絲絲縷縷新奇痛苦感受的虛無,也開始演變為一種超越痛苦的絕望。
兩千年,五千年,一萬年。
利維坦感覺自己非常孤獨,非常無聊。
孤獨到茫然眩暈,無聊到思維混亂,更無法集中精力進行思考,連想象也做不到。
利維坦極為困惑:“為什麼這個咒徒的記憶會如此長久,人類怎會擁有這般漫長的壽命?到底是怎麼回事?還需要多久才能度過這段記憶?”
困惑也已無用,因為其先天所具備的魔鬼特性,在未‘享受’完這些記憶之前,他是無法‘迴歸’外部世界的。
兩萬年,五萬年,十萬年。
利維坦已經接近癲狂。
這種極致的孤獨和無聊,讓他無法忍受。
利維坦試圖逃脫這種境況,但最後發現……根本無法逃脫。
感官與身體被死死束縛,思維與想象被牢牢禁錮,他根本無法做任何事情。
只能被動無奈的承受這種孤獨。
“到底還要多久啊?!”
二十萬年,五十萬年,一百萬年。
近乎人類文明史兩百倍長度的虛無歲月,幾乎要將利維坦的全部心智都徹底磨光。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回憶自己的曾經,回憶那些自己玩弄千萬人間施虐億萬萬眾生的美好記憶。
利維坦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屬下和奴僕,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榮耀與力量,看到了自己‘曾經’的領土,那恢宏龐大的痛苦地獄。
但這些……此刻都已離他而去。
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被囚禁的可憐蟲。
曾經的利維坦,是一個充滿‘活力’和‘熱情’的存在,可現在卻只能承受這無盡的孤獨和絕望。
痛苦麼?
當然痛苦。
雖然利維坦本就是追求各種極端痛苦的存在。
但當這種痛苦本身因為體驗太久太久,久到變得過於無聊無趣乃至虛無之後。
那麼痛苦,也變成了超越它自身的可怖之物——
空洞。
用任何記憶任何感受任何慾望都無法填滿的絕對空洞。
兩百萬年,五百萬年,一千萬年。
心靈深處的空洞愈來愈大,利維坦的理性與知性也愈加稀薄。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已不再屬於自己,感覺自己的靈魂也不再屬於自己。
利維坦已經……開始失去自我。
他甚至無法分辨自己……和這片虛無監牢的界限。
利維坦覺得自己的生命毫無意義,也沒有絲毫價值。
他竭力回憶起自己似乎是在名為‘咒徒’的其他人的記憶裡。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利維坦覺得自己似乎就是這股記憶,自己就是這座監牢。
他已經分不清了。
甚至利維坦覺得自己那永垂不朽的軀體和精神,赫然在緩緩走向崩潰。
可他竟然,隱隱有所期待。
他期待自己生命的結束。
因為利維坦……早已無法承受這種恐怖的空洞和虛無。
兩千萬年,五千萬年,一億年。
在這段漫長的億載歲月裡,利維坦逐漸開始失卻自己全部的認知和意識。
他的思維徐徐走向泯滅,記憶也變得模糊空幻。
利維坦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什麼樣的經歷。
他只能感覺到無盡的孤獨和絕望。
他誕生於世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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