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心理準備,對於第一場《山楂樹》的上座率,至少許鑫心裡倒是沒什麼波動。
不足一半。
這是從開始入場到電影開場時的人數。
也包括了“最後一分鐘”環節在內。
進來的人並不多。
整個禮堂本身就比尋常電影院的座位多,空間也要大。而此時此刻做了不到一半的人,把那種空間的空曠感愈發突顯了起來。
而且這不足一半的人數里面,還有著大概二三十個亞洲人的面孔。
有記者,也有其他劇組的人。
並且也有人看到了許鑫他們。
但大家都沒打招呼的意思。
各自坐在座位上靜靜觀看。
而在電影開場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熒幕上,反倒是許鑫的目光有點空,甚至還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在飛機上折騰了15個小時,雖然中途也休息過了。
但時差和長途飛行帶來的疲憊感,讓他不可避免的產生了睏倦的情緒。
更何況他還塞了一個瑪格麗特披薩在肚子裡。
更何況,山楂樹他已經看了許多遍。
所以,在打了個哈欠之後,他忽然就不想動了。
雖然禮堂的椅子不是那種特別舒服的電影院座椅,但勝在能將就。
於是,在電影開場時,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手風琴版本的《BELLA CIAO》那悠揚的曲調,縈繞在耳邊,如泣如訴。
而當這首歌的旋律響起時,現場不少義大利本地的觀眾耳朵也猛然豎了起來。
尤其是在看了上一場《三角戀》的觀眾。
本來大家疲憊的精神,在這首雖然成名於南斯拉夫電影《橋》,可卻是義大利游擊隊民歌的著名曲調中,一下子就被提了起來……
“這是……”
觀眾之中,孫有才同時也流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倒不是說他沒聽過這首歌,而是因為……這首歌實在太特殊了。
義大利的歌,在義大利的威尼斯電影節放映時,成為了背景曲。
許導這是……故意的麼?
算準了這部電影要來參加威尼斯電影節,所以特別用這種手段?……應該不至於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想多了。
可想了想,還是在黑暗之中,於自己的日記本上寫下了“開場的歌曲《啊朋友再見》→諂媚可能。”
他知道,自己這麼想不一定對,但作為記者,一片新聞確實是需要爆點的。
如果這電影很好,那麼他不會這麼寫。
但對於自己的工作,他不排除多樣的可能性。
只能說他會盡量理智的推算所有可能,來評價這部電影。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旁邊的林棟來了句:
“劉一菲搭配這首俄羅斯歌曲真的絕了啊!”
“……”
孫有才嘴角一抽……
但他也沒糾正。
比起糾正林棟的誤區,看電影更重要。
於是,在悠揚的手風琴版本的《BELLA CIAO》中,一輛小巴車緩緩的停在了破舊的長途汽車站。
劉一菲的身影也第一次出現在汽車站前。
看起來茫然無措,羞澀而格格不入。
對於孫有才這個年紀的人來講,這種畫面簡直太熟悉了。
因為他們小時候的城市就是如此。
而他雖然不喜歡劉一菲,卻也在關注她。
畢竟,這部電影她才是主角。
憑心而論,興許是這首《BELLA CIAO》的緣故。
熟悉的旋律把孫有才的精神暫時從劉一菲的偏見中拉出,拉回了自己兒時的記憶。
此時此刻看著一身樸素衣裳的劉一菲,他竟然沒感覺到有什麼出戏的意思。
反倒是和許多其他的觀眾一般,在看到劉一菲的第一反應就是……
她的戲路子找對了!
果然,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清純、乾淨”這兩個形容詞。
哪怕她已經不再是少女。
但讓她穿著一身尺寸不合適的衣裳,站在那個年代的風物人間中……簡直太合適了。
就像是那個蒼白的年代裡難得存在的潔白花朵。
哪怕它的白色也是如此單調……可依舊無法掩蓋那一抹令人著迷的清麗之姿。
而在場的一些外國人顯然也都這麼想。
至少有不少人在劉一菲出現在忙碌下車的汽車站人群中,大家都一眼鎖定了她。
哪怕有著審美差異。
可有些美,是不分國界的。
領隊和李學劍飾演的張隊長在談話,這一版義大利字幕並非是張沫所做,但西影廠找的翻譯也絕對不差。
當地的觀眾觀看起來並沒什麼壓力。
但孫有才在電影播放中,目光卻始終落在劉一菲身上。
作為記者,他當然知道劉一菲的臺詞不咋地的事情。
電視劇的配音就不提了,《功夫之王》裡面雖然用的是原聲,可也是後期配的,臺詞功底在孫有才看來也是很差。
所以,他一直等劉一菲開口。
可惜沒等到。
長途汽車站的鏡頭裡,只有領隊老師和李雪劍的聲音。
劉一菲飾演的靜秋從一開始就格格不入的站在那。
然後隨著李雪劍那紮實的聲音:
“既然人齊了,咱們就走吧?”
劇組鏡頭一轉,一群人一字長蛇的行走在一片油菜花田中的場景出現。
“色彩,延續了張一謀的風格。”
看到畫面後,孫有才又飛快的在筆記本上寫道。
因為光線黑暗,他的字普遍寫的有些大,還歪歪扭扭的。
兩行字寫完,一頁紙就已經沒地方了。
低頭飛快看了一眼,他直接翻篇。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話:
“但也有自己的風格。不濃烈。”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好歹兜裡裝著一包煙,他這篇報道會盡可能的公正的對待這部電影。
而畫面裡,在油菜花田之後,鏡頭切換成近景,李雪劍帶頭走,身上的行李也最多。可他卻把那種農村生產隊隊長孔武有力的神態給演繹的相當傳神。
然後是後面跟著的一排學生。
在許鑫的鏡頭中,這些學生各自神態不一。
男生行李普遍要比女聲多,而女生哪怕拎的很少,額頭鬢角也都見了汗。
顯然,這段路走的不近。
就這樣,在固定鏡頭中,一個,一個,又一個人走出鏡頭後,整個畫面竟然空了大約有一秒鐘左右的時間。
孫有才納悶的心思剛剛出現,就看到左手提著盆,右手提著一個現在年輕人基本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三角布袋”,揹著書包,前胸還掛著打成四方塊行李的劉一菲走入了鏡頭。
她身上的行李比所有女生都多,但比那些男生都少。
在加上剛才那一秒鐘的空缺,一下子,她身上那種與整個隊伍格格不入的感覺就出來。
而等她走過了鏡頭,孫有才幾乎分秒不差的低頭快速寫到:
“伏爾加河上的縴夫!”
寫完,他的興趣終於來了。
許鑫在這部電影裡幾乎沒有隱藏的展露著那股舊年的風格……
雖然鏡頭還很短暫,電影才剛剛開始,可卻已經足夠把人的心神抓緊去了。
受到了不公平待遇的劉一菲,延續了張一謀那種濃墨重彩的風格卻自成一派的畫面構圖,以及那種透過鏡頭佈置調動被動“解說”主角心理的技巧……
在這短短的電影開場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全都糅到了這電影裡。
有點意思啊……
導演想在電影裡表達某些東西,這很正常。
但難就難在怎麼能做到不要那麼曲高和寡,這才是難點。
孫有才當了二十多年的記者,見過許多的導演作品,可能如此清晰表達出來拍攝鏡頭那種隱晦意義的人……
許鑫是第一個。
你不能說他淺……恰恰相反,明明《伏爾加河上的縴夫》是一篇經典名作,別人怎麼用不出來?或者用出來讓人看不懂,但人家卻可以呢?
這就是實力上的差距……或者說天賦。
短短一分鐘時間,用寥寥幾個鏡頭,把人物在群體之中的人際關係,以及致敬了那副經典名畫作品。
表達的清楚,清晰。
偏偏視覺效果分毫不差。
“嘖……”
不自覺的,他也坐直了身子。
而和他同樣反應的人還有很多。
能來到這的專業電影人,絕對不是什麼草包。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許鑫用這一分鐘時間的鏡頭,讓他們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別管電影整體質量如何,眼前這部電影,雖然監製是張一謀,可導演……卻是許鑫!
很快,畫面在一顆歪著長的樹木前定格。
翻山越嶺的眾人停下來歇腳。
而這段鏡頭許鑫當初拍的時候,其實花了不少時間。
因為他要一種水墨山水畫的感覺。
天氣太好,清朗無雲不行。
天氣太暗,看不見遠景那雲山霧罩的群山也不行。
劇組等了接近十天,才終於在一場雨後的初晴之中,找到了背景群山如水墨的霧染之意。
而為了符合拍攝進度,所有人是拿著毛巾,在搭配兩臺巨大的電風扇,吹了接近十分鐘,才把那樹下的青草吹出來了“晴朗”的模樣。
所以,此時此刻的群山,在所有人看來,就是標準的潑墨山水畫的感覺。
如臨仙境。
而按照天朝人的浪漫情懷,此時此刻別管是賦詩一首,還是寄情于山水,甚至青梅煮酒論英雄,都符合此時此刻的環境與心態。
畢竟這畫面真的太美……太仙了。
可偏偏,整個畫面卻添加了一層棕色濾鏡,看起來有些微微發黃。
一下子讓這畫面的山水自然和諧之意,落了幾分下乘。
弄的一些人眉頭微微一皺……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新增濾鏡?
把這種自然縹緲雲深處,山間清流蕩清煙的感覺表達出來不好嗎?
真的有些多此一舉。
可下一秒,他們就愣住了……
因為在這幅美景之中定格後,李雪劍扮演的張隊長掐著腰,指著山楂樹開口就是一句:
“這,就是咱們的那顆英雄有名的英雄樹呢。”
這句話其實還好,可聽到了張隊長的話後,領隊站在鏡頭的最中間,指著這顆山楂樹,一張嘴,有股“味兒”就出來了:
“我知道這顆英雄樹……同學們,這顆山楂樹之所以被稱為英雄樹,是因為在那如火如荼的抗日戰爭年代,見證了無數英勇的先烈為了我們的祖國和人民,英勇獻身的!可歌可泣的場面!”
隨著他那……幾乎可以說是鬥志昂揚的熱切話語中,許多人下意識的開始翻各自的揹包。
要開始紀錄領隊的話語。
而靜秋雖然是最後才登上山頭,但掏出本子的速度卻是最快。
這時,張隊長開口說道:
“鬼子在這顆樹下啊……”
他話還沒說完,領隊再次開口:
“從第一位抗日英雄,被侵略者槍殺在這顆山楂樹下,無數抗日戰士在這棵樹下前赴後繼的在這裡犧牲,他們的鮮血澆灌了這片土地……你們都知道,山楂樹本來是開白花的吧?但這顆不同。因為被鮮血澆灌,最後它徹底就開紅花了……”
領隊在說,一群人在旁邊記。
那模樣……從天朝長大的這些人簡直太熟了。
就跟小時候出門郊遊,總要有個環節是要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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