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
聽到這聲動靜,張維平一扭頭,發現是許鑫後,下意識的來了一句:
“喲,悄悄話聊完了?”
許鑫笑了笑:
“瞧您說的,您要這麼說……那我這好訊息便不說了吧。張老師您忙,我走了。”
“誒,別啊。什麼好訊息?”
他立刻變了臉。
還殷勤的掏出了煙。
而許鑫也是哈哈一笑,看起來是盡顯豪爽。
“張老師,我說實話,這故事題材,加植入廣告是真的不合適,您覺得呢?”
論及談話的藝術性,許鑫不敢說自己是毫無敵手。
那太吹牛了。
但他很善於跟人溝通,這倒是實話。
這不,如果他不加“你覺得呢”,就等於說的話是定論而不是商量。
張維平不見得愛聽。
可從前半段那皺眉,到後面的反問句出來。
他的口風立刻就變了:
“小許啊,不是我說你。一謀想不通也就算了,怎麼你這自己當投資人的,也想不通?”
看著許鑫,他一臉說教的模樣:
“你先別站在導演的角度,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問你,這戲兩三個億的投資,你覺得國內的票房能支撐的起它回本麼?”
聽到這話,許鑫在腦子裡瞬間延展出了一些東西。
他要是直接回答,說“不能”,是最普通的答案。
但同樣很正確。
因為如果一部戲真的兩三個億的投資,按照現在的電影市場,大機率是賠錢的。
但問題是這樣不足以讓張維平心裡有什麼波動。
他要做的就會刺激他傾訴的慾望,給他營造出來一種“我說動了你”的假象。
而不是感覺到“小許自己帶著目的來找我”
所以,他想了想,說道:
“不是一個多億麼?”
“咋可能呢。光一個貝爾就多少錢了?你看看這些佈景……”
指著這片工地,他滿眼都是無奈:
“一謀不操心這些事,我也不讓他操心。為啥?我心疼他。他不懂這些,就拍好電影就可以了。但這筆賬我自己心裡有數,石湫是給了一些優惠,還出資配合我們修建……
但問題是他們才能出多少錢?
這裡面大部分不都得我出麼?
不瞞你說,現在我這全都靠早年間積攢的那點老婆本在往裡填……可你知道為什麼我從來都不和一謀說麼?因為他不懂,也不需要懂。他就拍好自己的電影就行,其他的瑣事我不想打擾他。”
他的話,和很多人對他的第一印象相同。
仗義、敞亮到一塌糊塗。
可許鑫在聽到這話後,卻明白了……為什麼這麼多年老頭會“任勞任怨”的跟他幹分成,而不是要公司的股份。
恐怕也是對他這套說辭給矇騙了吧?
工地土建要錢麼?
肯定是要的。
但豆腐渣工程和質量工程的錢數,那可錯的太遠了。
張維平這話蒙其他人,足夠。
但懵他這個從小就看著家裡一個又一個礦開起來的煤二代……
不好意思。
不夠。
有能耐你讓我三伯過來看看?
別的不提,你讓他摸摸牆上的水泥,看看鋼筋,在看看地基……
再把面積告訴他。
不出五分鐘,他能給你大概估摸出來你這工地能花多少錢。
還石湫能出多少錢……
這種影視基地從專案立項開始,資金就到位了。
用得著你?
但他依舊配合著點點頭:
“嗯嗯,確實,聽起來您壓力挺大的。”
“對嘛,你說這些植入廣告才多少錢?撐死了一兩千萬……別的不提,這裡面還有一些支援當地企業的因素在裡面。我也知道這題材不好弄,但你要是投資人,這專案資金壓力這麼大,你咋辦?
萬一資金鍊斷裂了,劇組一停,那還怎麼拍?
找其他投資人?其他投資人來了,給一謀壓力,讓他繼續商業化,你說我對得起我這哥哥不?”
好話賴話基本都讓張維平給說了。
許鑫也就在那配合著:
“哎喲……這麼一聽,壓力是真不小。”
“是唄……誒?你剛才說的好訊息是什麼?”
“唔……我想著是能不能跟《三槍》似的,弄個類似冠名權一樣的東西……不在電影里弄,而是在偏頭或者片尾的鳴謝之類的多給一些。”
“沒用。”
張維平直接擺手:
“那才能有多少錢?杯水車薪。”
“……是啊。”
許鑫也嘆了口氣:
“我一下好像理解您的壓力了。”
“唉……可惜一謀不懂。”
說到這,張維平轉念一想……
“小許。”
“嗯?”
“你也和一謀說說,你是導演,也是投資人。你和他說說這個事情……不是說我鬼迷心竅,我也是為了這部戲,明白麼?這個戲他準備了幾年了,現在資金缺口越來越大,你說我要是不未雨綢繆,真到用錢的時候咋辦?這還沒開拍呢!貝爾還沒來呢!人家好萊塢那邊的人可是標準的8小時工作制。說幾天拍完,多一天都不帶留的……”
“唔……”
許鑫滿臉都是猶豫。
可看著眼前這片“廢墟”,以及忙碌的工人,他只能說道:
“是啊……這是張導幾年的心血。而且投資這方面,他確實也不太懂。”
張維平一見有門,眼睛一亮:
“對啊!他不懂,我不得替他操心?”
“……這樣吧,中午咱們不是還去吃飯麼,飯桌上……我替您說說話,也勸勸他,您看行不行?”
“那可太好了!”
一下子,張維平臉上的笑容就露出來了。
現在他尷尬的地方就在於,目前劇組上上下下都站在張一謀那。
他想找個人幫自己都找不到。
而這部戲裡無論是攝影、音效、還是其他方面的人才,也都是頂尖的。
畢竟是有好萊塢明星加盟的大製作,就更別提貝爾剛拿了個奧斯卡最佳男配了!
一切的陣容都是頂尖的。
張維平不好說太多,怕誰撂挑子了,再推遲劇組進度。
他是孤立無援。
可小許要是能幫自己說就不同了。
他可不是什麼外人。
並且在一謀那說話的分量絕對不低!
終於找到隊友了。
想到這,他拍著許鑫的肩膀:
“那就交給你啦……哈哈哈~”
“嗯,都是為了電影努力嘛。應該的~”
許鑫笑的滿臉溫良恭儉讓。
行。
第一步,成功。
……
張維平……怎麼說呢。
算是個“神隊友”吧。
為了中午讓許鑫替他說話,今天中午的飯局乾脆就沒帶別人。
“一謀,咱們去吃飯吧。你、我,小許,咱仨好好聚聚。”
一句話把什麼龐麗薇、趙曉丁之類的都給隔開了。
而張一謀看了沒吭聲的許鑫一眼,點點頭:
“好。”
於是,三人一臺車,也沒走遠,就在石湫鎮裡直接找了個帶包廂的飯店。
看到大導演來,那飯店的老闆是一臉震驚。
親自過來點菜,和張一謀好一陣寒暄。
什麼“我特別喜歡張導的電影”之類的。
而心急如焚的張維平實在是聽不下去,老闆寒暄沒幾句,就趕緊說要點菜。
本來要喝酒的,但張一謀沒讓。
“別喝了,下午還有工作呢。”
誰知許鑫卻忽然來了一句:
“沒事,多少喝點吧……萌萌,你上車裡拿兩瓶茅臺過來。在買幾盒酸奶,稠一點的那種。”
上午沒送出去的禮,成了今天的佐餐酒。
而張一謀見他發話,也就不抗拒了。
畢竟,在他的視角里,小許是在替自己背鍋,抓大放小。
可他這不吭聲在張維平的眼裡,卻是對許鑫“言聽計從”的鐵證!
還是那句話,同人不同面。
角度不一樣,看待這個世界就不一樣。
很快,蘇萌拿來了酒,接著就離開了。
和沈助理,以及張維平的助理王小華一起吃。
許鑫麻利的開瓶、倒酒。
不過他和張維平的分酒器裡是滿的。
張一謀的分酒器裡就一兩都不到。
老頭胃不好,他知道。
而今天這個局要是可以,他也不希望老頭喝酒。
但有些事情沒啥辦法,不喝不行。
索性就給倒了一些。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不忘把酸奶遞過去:
“您先喝這個……張老師,您喝麼?”
“我不喝,喝酒喝這個有啥意思。”
“那我也不喝了。”
聽到許鑫的話,張一謀有心要說些什麼……
心說你好歹喝一盒酸奶養養胃。
但看著許鑫那模樣,最終他也沒吭聲。
酒倒上,不急著端。
菜還沒上呢。
許鑫就和張維平在那天南海北的聊。
聊的事情多是關於這個影視基地的,張維平說,許鑫捧。
什麼“我和石湫的人怎麼打好的關係”、“人家為啥給咱這麼大的優惠”之類的巴拉巴拉。
一直等到冷盤上來,三人端杯。
許鑫看了一眼分酒器裡的酒水,說道:
“張老師,說起來這是咱倆第一次喝酒吧?上次在您家吃飯,我開車還喝不成來著。”
“唔,好像確實是第一次啊,那你得多喝點。”
聽到這話,許鑫笑著點點頭:
“那不是應該的麼?……主要我不習慣喝慢酒,我就用分酒器喝吧。這酒咱們喝幾次?”
“哈哈,幾次都行……這樣,我也陪你用分酒器,一謀你就隨便喝。三次?四次?”
“四次吧。”
“行。來來來,歡迎小許來南京。”
“誒,謝謝。”
許鑫站了起來,把酒杯和倆人碰了一下,以晚輩的禮節一口氣喝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量。
這一口酒裡,全是辛辣,品不出來半點茅臺的醬香濃郁。
沒辦法,太多了。
對於他這種喜歡喝慢酒的人簡直是一種折磨。
不過沒關係。
也就這一次。
下一次喝酒……
送你上斷頭臺。
……
張維平確實是能喝快酒。
熱菜剛上倆,二兩的分酒器已經空了一壺。
許鑫挺想催這家老闆趕緊把湯上了,讓他暖一暖。
可惜,這時候做戲得做全套。
而二兩酒下去,話匣子也打開了,許鑫主動的就開始把話題往廣告上面引。
“這麼大熱的天,廣告商來的也少了吧?”
張維平眼睛一亮。
他正愁怎麼開口呢。
而正夾菜的張一謀筷頭則一頓。
心說:開始了。
“要是想讓他們來,多熱的天他們都得過來。但我沒讓,畢竟……一謀也不想讓劇組裡閒雜人員太多。我也不想弄的那麼商業化~”
這話的潛臺詞就是在告訴許鑫,開始你的表演。
等於把他這個幫忙的人給抓到了C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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