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宮二這個角色達到我預想之中的完成度……就必須要反著來。宮二,才是男主角,而梁潮偉則是那個女主角。
故事得圍繞宮二,以及宮家展開。梁潮偉那邊的故事是什麼……其實並不重要……也不是說不重要,如果想要一種亂世顛沛流離的感覺,那麼他的片段必須是從夾縫中求生存的故事。
整個電影主題一定要圍繞宮家、宮二來展開。宮二和梁潮偉之間,最多,只需要體現那種亂世的漂泊無依之感,就夠了。真正經歷的東西,還是要宮二親自過來。
並且,關於故事的基調走向,我老公幫我推舉出了許多可能。甚至不瞞二位說,在參考了那個年代的所有南北方的武林奇人後,我倆想到了一種可能……
肯定不能讓梁潮偉演北方人吧?所以我老公還和我開過玩笑,說別在是梁潮偉演葉問,你演宮寶田的女兒,然後你倆合力為張大帥報仇的故事……”
“……”
“……”
這話一出口,帶著墨鏡平靜從容的王佳衛終於維持不住那副表情了。
嘴角一陣瘋狂抽搐……
而楊蜜也在樂。
顯然,她也覺得哥哥的這個設想挺瘋狂的。
至於徐浩鋒……
“咳咳咳咳……”
他咳嗽了幾聲,趕緊拿起了茶杯喝了口水。
壓了壓驚。
“總之,單從角色出發,宮二這個角色如果想要達到這四句臺詞所被賦予的“宗師”之意,在我的認知裡,戲份一定要非常重才對。
可……要是梁潮偉飾演的角色同樣很重要……那麼除非這部戲您想拍出來一個3小時以上的成片,否則要面臨的東西可能就是兩邊不討好,所以必須要有取捨。
要是側重宮二,那麼這部戲就是正兒八經的大女主戲。可如果側重梁潮偉那邊的戲份,就千萬別把宮二的戲份給的過多,讓她老老實實做花瓶就行了。
這四句臺詞,至少要砍掉兩句才行。
這是我老公和我閒聊時表達的意見。就是……在師兄還沒說這部戲已經確定了是您導演,他想拍的時候,和我討論的思路。您別介意哈~”
“……”
王佳衛無言,只是輕輕點點頭。
她的丈夫,就是最近風頭正勁的那個年輕導演許鑫問過徐浩鋒這個劇本的事情,徐浩鋒之前就跟他說過。
而同樣是導演,對於故事人家有著自己的拍攝思路,其實很正常。
可是……
饒是如此……
低頭看著這四句臺詞的他心裡卻遠不如表面那“墨鏡才是本體”一般的平靜。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那個年輕導演不提。
就衝這一會兒聊的這些關於角色的理解……
王佳衛心裡就很清楚。
她,對於宮二的理解,已經超過了目前為止,所有來試鏡的人。
哪怕是張子怡。
但是……
這也成了她最大的制約。
哪怕她竟然真猜出來了這個故事主要寫的是什麼……
但……最大的不同還是故事結構。
在他這裡,梁潮偉飾演的葉問,才是“一代宗師”。
而在劇本整理的這幾年之間,他雖然確實想拍出來一個時代的武林,可主角卻還是葉問。
大女主戲?
他必須承認,這個想法很優秀。
只是……
現在兩種思路的好壞,他需要思考。
畢竟,如果按照她的說法,那麼葉問還真成了配角。
葉問當成配角……
墨鏡遮掩了他的眼神里那一層心理活動。
而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他點點頭:
“這些想法我需要想一下……先來試鏡吧,如何?”
“可以的。”
楊蜜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你是宮二,現在,你和梁潮偉……嗯,就按照你想的,葉問。宮二和葉問正在看戲,宮二看著戲臺上面的角兒們演繹著別人的悲歡離合,對葉問說出了那段話:當年要真硬著性子把戲學下去……就這段。”
“好。給我2分鐘時間。”
楊蜜豎起了兩根手指,接著咳嗽了幾聲:
“咳咳,一,二,三,四……”
她的聲音開始變調,找到了一種自認為合適的質感後,環顧四周……
看了一圈,又看了一下王佳衛的位置。
想了想,對徐浩鋒一指電視機的側面:
“師兄,你站這。”
徐浩鋒點點頭,走到了電視機前。
而楊蜜又看了看王佳衛,似乎把他的墨鏡當成了攝影機,幫徐浩鋒調整了一下角度後,她選擇了站在電視和徐浩鋒之間的位置。
以王佳衛的角度來看,剛好能看到倆人的小側臉。
站好了位置,楊蜜又指著王佳衛的右手邊:
“師兄,那邊是舞臺,一會兒試鏡開始,你往那邊看就行。”
“好。”
徐浩鋒又反問道:
“我們不正對著戲臺?”
“我和師父聊過,師父說他小時候一開始跟著山東國術館的師父學藝時,曾經聽師父說過,那時候看戲,女子都儘可能的坐在兩側,有單間的話就坐單間,反正儘可能的不坐中間。因為夾在太多男人中間,會被人說閒話,也不合禮。”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原來如此。”
徐浩鋒顯然是第一次知道這個說法,一方面感慨她做的功課之足,一邊點頭表示明白,繼續問道:
“那我一會兒要說些什麼?”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您就站在這個位置,然後等心裡默數五秒後,上前一步,來到我身邊。”
楊蜜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嘶~~~”
“呼……”
一口好長好長的深呼吸之後,她閉目,凝神了大概五秒鐘左右的時間。
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的眉毛刻意的向兩側舒展,變成了兩道彎月。眼裡的那份靈動,已經伴隨著眉眼肌肉的控制,而變得柔和了下來。
在加上那種……恐怕只有演員自己知道怎麼做的臉部微表情肌肉的控制,讓她一下子給人一種……憑空大了幾歲的既視感。
遠離了少女,變成了婦人。
可身上卻不見嫵媚。
只是有著一片歲月從容。
不過,她的肩膀卻有些塌了下來。
一個孕期,她的曲線也沒了之前的直角肩,線條的那種健康美的肌肉感消失了許多。
而在伴隨著兩隻胳膊的自然垂落後,整個人那種瘦弱的感覺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並且,維持在這個姿勢凝固不動,給人一種從裡到外都在散發著……經歷了許多風霜雪月的疲憊感。
以及那份因為經歷的足夠多,所以顯得愈發從容不迫的靜怡之姿。
接著,默數了5秒的徐浩鋒微微上前了一步。
有人,來到了宮二的身邊。
而在察覺到來人的剎那,原本的那份疲憊,被她用一個微微提肩的動作,化作了強行打起來的一種精神。
就像是不願意在來人面前露出那份疲憊感一樣。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份做作的動作,卻讓人更能清晰的品評出她身上的那份疲憊。
她很累。
而這種累,消不掉,恢復不好,怎麼都無法消化掉。
但她依舊不願意在來人面前,露出半分軟弱。
儘可能的,想要把最好的一面展露給他。
“……”
在徐浩鋒的沉默中,強行打起精神的女子化作了宮二。
用從容而鎮定,並且帶著幾分沙啞質感的聲音,怔怔的側看著對面的舞臺,喃喃說道:
“當年要所真硬著性子把戲學下去……我定會是臺上的角兒。”
隨著這第一句話,是盪漾在臉上的一種自信。
自信自己只要做,就能做到最好。
可馬上著一股自信就被一陣帶著幾分追憶的空洞所取代。
她的眼神有些直,但更空。
空洞之中,是屬於自己曾經的那一齣戲。
戲裡演的什麼,無人知曉。
可她卻深陷回憶,不可自拔。
而這股情緒,化作了一聲忽然變低的呢喃:
“千迴百轉,亦悲亦喜。”
她呢喃著。
因為語調很低,所以,連王佳衛都不得不前傾身子,仔細聆聽。
“唱膩了楊門女將,就換遊園驚夢繼續唱著……哈。”
一聲輕笑,把那空洞的呢喃驅散的一乾二淨。
再次化作了追憶與空洞的泥土中所誕生的嚮往之花。
嚮往著,幻想著。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依舊無法自拔的沉浸在那片美好之中……
猶如錶白一般,向心愛之人說出了自己最想要實現的心願:
“那時候,你在臺下,我唱,你看。”
可說完,忽然,她眨了下眼。
就是這一眨眼。
臉上的表情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像是那與柳夢梅於夢中花園相會一場的杜麗娘一樣。
驚醒之後,回顧遊園之夢。
似夢非夢。
最後,宮二親手抹掉了一切如夢似幻的不切實際,重新變成了那滿是疲憊的歲月從容。
淡淡的,平靜的,她收回了所有心意的說道:
“想想那樣的相遇,也怪有意思的。”
“……”
“……”
王佳衛怎麼想的,徐浩鋒不清楚。
可作為近距離觀察著楊蜜一切表情、動作、神態變化的人,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宮二。
宮二,就這麼靜靜的……如同一束梅花。
淡淡的開在那無形的風雪之中,她開的香,開的豔。
可在這風雪中,群花不見。
這梅花曾經究竟開的是怎樣的好看……
也僅僅只有風雪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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