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一二後，周清暮開口問道：“進入此地的妖怪，一般都是什麼修為？”
鄭化皺了皺眉，隨後開口道：“這個嘛，一般修為都有高有低，大概都在源海境上下。以前有城中的各位世家前輩，道門高手坐鎮，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不過近日來，戰事吃緊，眾前輩都前往邊境。只留了我們這些資質平平的傢伙，修一輩子都達不到前輩這般地步。把命壓上，也只能做到這麼多了。”
說罷，鄭化嘆了口氣。此時，他是真的對自己感到無奈，其實更多是失望。
周清暮沒有言語，伸出手將地下紫衣男子拉了起來。這時候，城外下起了一場春雨。
雨，淅淅瀝瀝，本該散發生機的春，此時卻顯得死氣沉沉。
周清暮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油紙傘，牽著身旁小姑娘緩緩而行，走進這個沒有行人的城池。
那位名叫鄭化的紫衣男子沒有跟隨二人的腳步，而是冒著雨，一路小跑到了城牆邊的一個角落裡。
那裡，躺著幾個渾身血跡的屍體。
鄭化望著這一幕，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就這般在他的臉上嘩嘩流過。很快，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清醒過來。
大雨之下，渾身溼透的男子，手裡拿著把刀，在城牆角落刨起了坑。
最後，等他將自己這幾位剛剛出生入死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埋了進去，才輕輕開口道：“一路，好走。”
其實人族邊境這幾座城多年來都是如此，腳下踩著的土地，無一不是由血肉所鑄成的。
周清暮牽著小姑娘沉默地在街道上穿行，走過這裡，周清暮彷彿想起了當年那個初出江湖的自己。只是一晃這麼多年，早已物是人非。
小月兒走著走著就時不時地看一眼身旁青年，見他一臉傷感，小姑娘自己也不敢再說些什麼。
只是當週清暮走到一處拐角處時，鼻尖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
周清暮轉過頭，只見一位衣著實在邋遢的赤腳老乞丐坐在牆邊，手裡拿著一杆老舊煙槍，一口接一口地吸著，又吐出濃濃煙霧，最後被雨水衝散。
周清暮只覺這老人有些面熟，卻始終沒有想起來到底是誰，最後啞然。
正當他要繼續前行的時候，身後一道蒼老聲音，就這般叫住了他。
“少年人，此去何處啊？”
周清暮轉過身，望向那個赤腳老漢，有些不明所以，沒有回答。
老乞丐這時放下手中煙槍，轉頭看向他，苦嚎一聲：“老天不開眼啊！還欠我五百兩銀子的傢伙，現在見了我都裝作不認識我了！這讓老頭子我怎麼活啊！”
周清暮聞言眉頭皺得更深，更加不明所以了。
老乞丐瞥了一眼那人的茫然模樣，頓時又毫無氣度，開口苦嚎道：“六年前，你小子就是在這裡踩了老頭子我一腳，你都忘了？”
周清暮聞言後，好好在腦海中翻湧了一番，這才想起，曾經自己好像無意中踩到了某位老人的腳，老人也不肯去藥鋪，然後就坐地起價獅子大開口要他五百兩銀子！
想到此處，周清暮倒是有些憤怒了！眼前這老人，當初還趁他毫無防備取走他一滴精血！若不是齊延出手趕走，恐怕這老頭兒還要喋喋不休三天三夜！
“老先生有事要說？”周清暮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
老乞丐咧嘴一笑，露出嘴裡僅剩的幾顆老黃牙，開口道：“少年人，我觀你身旁小姑娘資質很是不錯。要不留在老頭子身邊，伴隨我修行？”
周清暮聞言眉頭皺了皺，卻還不等他開口拒絕。身旁小姑娘仔細盯了盯老乞丐，最後開口道：“可是你好醜啊，看起來不像個好人誒！”
周清暮聞聽此言，差點笑出了聲。老乞丐聞言氣得差點摔掉自己手中的菸斗，顫聲道：“小丫頭，你可知我是誰？”
這次，不等身旁小姑娘開口，周清暮就沉聲道：“前輩，並非是我不願，而是在下身旁小姑娘年齡太小，在下實在不放心，所以在下覺得還是跟隨在在下身邊較為穩妥一些。若是老前輩實在有意，等再過些年，小月兒長大一點，老先生誠懇前來，在下定當不會推辭。”
此話看起來一本正經，實則就是在明晃晃地拒絕老人。
老乞丐“呸”了一聲，擺了擺手道：“滾蛋，滾蛋！真是和齊延那小子一樣沒眼力見，世上想求著擺老頭子我為師的人可多了去了！”
周清暮毫不理會老乞丐這話，拜謝一聲之後，便拉著小丫頭的手離開。
老乞丐的氣息與常人無異，雖說周清暮如今看不出老乞丐修為深淺，但他心底下意識地覺著眼前此人有些古怪，不敢冒此大險。
周清暮拉著小月兒的手，走過這條街道，在小周天客棧稍作停留之後，便嘆息一聲離開了這座名喚“大周天城”的城池。
最後，白衣青年只道一聲：“今夕是何年？”
在周清暮踏出大周天城之後，一直坐在牆邊的老乞丐攤開自己髒兮兮的手掌，掌間悄然浮現一滴血珠。
老乞丐看著這滴多年前取自少年周清暮的精血，突然放聲大笑：“葉景安護著你，李秋白護著你，如今就連魔頭玄九也護著你。他們恐怕也未曾想到，你，永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吧！哈哈哈！”
話音落下，老乞丐收回這滴精血，正要閉眼大夢一場的時候。有一道道袍身影從天而降，跌落在他的面前。
老乞丐雙眼微眯，疑惑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在這裡？”
只見那道人轉過身來，滿頭白髮，八字鬍亦是蒼白，臉上滿是蒼老之色，比之老乞丐甚至還要老上一些。
八字鬍老道人顫聲沙啞開口：“是玄......”
正當他要說完那人名字之時，天空中忽然閃過雷聲滾滾，道人的話語也戛然而止。
老乞丐只是撇了一眼上方天幕，便看破了其中天機，眼神有些複雜。
老乞丐猶豫片刻，又攤開自己的手掌，用另一隻手開啟八字鬍道人的嘴，將那滴精血緩緩放了進去。緊接著，八字鬍道人的氣息頓時生出新的生機，頭髮也開始緩緩變黑......
最後，老乞丐望著眼前淅淅瀝瀝的春雨，輕聲說道：“枯木能逢幾年春？”
與此同時，周清暮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中有了一些悸動，但很快恢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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