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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生變局(再修)

作者:霞飛雙頰
夜幕降臨。

自徐子陵走後,石龍和寇仲一直靜默不語,久久呆坐。

不知何時吹來一陣輕風,門口影子一閃,已經多了一個魔氣森森的怪人。

此怪人掃了石龍和寇仲一眼,又像影子般消失。石龍和寇仲剛剛站起,只見另一個威武有如金剛般的巨漢聳立門口,沉聲喝道:“誰是石龍?聖祖有召,長生訣傳人即日進見。”

“力士遠來,本當即時起行,奈何石龍尚有俗事,必須託人解決,才安心起行。”石龍用輕聲回答。

“麻煩!”威武有如金剛般的巨漢雷霆大喝一聲。

“嘿嘿嘿……石館主定是舍不是道場諸弟子,師徒情深,有如父子,此乃人間常情,就給一天時限吧,明日此時,石館主和高徒到臨江宮外,我等恭候大駕。”魔氣森森的怪人冷笑一聲,閃身不見了。那威武如金剛的巨漢在門口站了一陣子,默默無聲地點點頭,最後飛身躍入夜色。

看著兩人瞬間而來,轉眼又去,功力驚世。

寇仲的臉色,露出了黯然。

石龍拍了拍寇仲的肩膀,輕聲道:“如果你害怕,馬上走吧。若能一輩子埋名隱姓,也許能躲過此劫。”

寇仲卻發出一陣大笑,道:“石師,正如小陵他所說,做男兒理應頂天立地,生又何歡,死又何懼?我渴望出人頭地,就算粉身碎骨,也難挫我胸中之志。自你跟我說過長生訣的來歷,我就明白了,現在,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做好那一件事……小陵他或者會有誤會,但總有一天,他會明白我的……”

“你們都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孩子,寇仲你是,小陵也是,但是你更讓我驕傲,因為,你是我的弟子。”石龍忽然輕聲道:“走吧,我們不做些事,是無法騙過那些傢伙的。”

“石師,寇仲代小陵謝謝你。”寇仲忽然恭敬地跪下,對石龍一拜到地。

“在我練成《長生訣》的那一天,我就悟到了,第一次明悟,原來以前自己所追求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是鏡花水月,既然是幻夢一場,何不隨自己心意做些事。”石龍的臉色,掃盡黯淡,氣度恢復了灑脫,微笑道:“正如子陵所說的那樣,人生在世,當有所作為,我做這一件事,心中無怨無悔,甚至非常高興。”

當晚,石龍和寇仲返回了揚州。

石龍第一次向道場的眾弟子介紹了寇仲,當眾言明,寇仲將是日後繼承道場的館主,令眾徒一陣大譁,個個心中不服。寇仲更是趁石龍離開,宣佈驅逐眾徒,讓自己成為石龍唯一的嫡傳弟子。

但眾徒對寇仲怒目相視,勢如水火,怎麼也不肯離開。

寇仲出手,連傷數人,迫得一些膽小的弟子離開。

第二天,晨曦。

毫不知情的徐子陵準備好一切材料,高興地返回郊外小屋,準備和石龍寇仲兩人遠足旅行。

石龍忽然出手偷襲,將徐子陵封閉經脈,再放在屋後雜園的枯井中。寇仲則搬起之前準備好的巨石,將枯井封住。兩人將柴草雜物,稍稍移位,輕輕覆蓋井口之上。

石龍和寇仲在屋外靜候半天,不見有人前來,才相視一眼,動身前往臨江宮。

威如金剛的男子在相約時出現,一語不發地帶走兩人。

昨天那魔氣森森的怪人,卻不見再現。

當晚,揚州石龍道場,發生了最慘烈的人命案,道場中所有的習武弟子,除了被徐子陵找去幫忙購物的桂幸容和少量膽小離開的弟子之外,全部被殺,死狀極慘,不知何等兇徒所為。

更讓人奇怪的是,官府對此,不聞不問,彷彿變成了瞎子,只是命家屬收屍,埋葬了事。

“不,不,這不可能……”

當石龍偷襲自己,全身遍點穴脈,又將自己放進一個乾涸的老井的時候,徐子陵心裡很不明白,但他沒有憤怒。他想過自己也許會有這麼一天,雖然他不知道會那麼快就到來,快得自己還沒有一點反手之力,甚至還來不及起提防之心。

石龍想獨佔《長生訣》,他暗算了自己很正常。

誰都有獨佔的慾望。

在那一剎那,徐子陵非常擔心寇仲的安全……他衷心期盼寇仲能夠逃脫石龍的毒手。

對於石龍的偷襲,徐子陵不擔心有生命危險,他完全可以在受到致命一擊的剎那,將自己裝進光玉簡的貯物空間。他之所以不這樣逃脫石龍的封脈,是不知道自己在裝進了光玉簡後,是否還能夠輕易地出來。

而且,他也想知道,石龍為什麼要這樣做?

徐子陵沒有傷心,他只是有點驚訝。

難道石龍不擔心自己口中那麼神仙老爺爺?自己怎麼說都是神仙的報夢者,又有變化神通,他對自己還一無所知,怎麼會這麼快想謀殺自己?而且石龍之前完全沒有洩露半點殺機和戾氣,他這樣做,實在太讓人不解了,難道箇中還有其他原因?

他沒有下重手殺死自己,只是點倒,又輕輕放到枯井之中,為什麼要這樣做?

當徐子陵躺在乾枯的井底,他的心中沒有憤怒。

更多的,是不解。

忽然,他看見了一個最不想看見最不敢相信的身影,寇仲。

寇仲舉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他根本就沒有看徐子陵一眼,只是把那塊巨大的石頭封在那個井口之上,那一陣黑暗,不但掩蔽了徐子陵的眼睛,還深深地刺痛了徐子陵的心。黑暗,就像一個吞噬萬物的黑洞,它在瘋狂地撕咬和碎裂著徐子陵的信任。

在那一刻,徐子陵的心刺痛。

他的痛,變成了苦澀的笑,卻又笑不出來,只是無力地牽扯一下嘴角。

歷史和認識的不一樣,自己做的事,真有如刻舟求劍般荒唐。原來自己以為,寇仲會像原來那樣,為了自己可以犧牲一切,誰不知道,他脫離了心中的那個寇仲,變了……

“怎麼可能?我不敢相信!”

徐子陵深深嘆息。

如果只是石龍,徐子陵一點兒也不難過,因為他是石龍。

可是寇仲是他最相信的兄弟啊!難道為了絕世之學,兄弟也不顧了嗎?

自己如何對待他的?自己一直當他是自己的大哥,一直希望他成長,變強,成為日後的少帥。

自己不但不會像原來那樣,聽從師妃喧的勸告,讓他放棄爭霸天下,相反,自己會從一而終地幫助他!如果他想登上大寶,登上極位做一個稱霸天下的皇帝,那麼自己也會全力幫助他的。在自己的心目中,寇仲是好兄弟的另一個代稱,寇仲是義氣的化身,寇仲是手足之間的支柱。

自己一直以為,寇仲會像原來那樣……

但是,因為自己的穿越,因為自己的影響,寇仲竟然改變了。

徐子陵,忽然有些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急於學習那本《長生訣》,急於變強,在羅剎女還沒有到來之前,就跟石龍展示了神通,讓石龍收寇仲為徒,也許寇仲還會像原來那樣。

是自己,改變了寇仲。

也是自己害了他!

“為什麼那時沒有閉上眼睛?我不應該看見他的!寇仲,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只是想試探我,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不相信!”徐子陵心中很矛盾,他一方面堅信寇仲是自己相依為命的好兄弟,一方面又自責於自己改變了歷史,讓一切都變得陌生,變得錯誤。

徐子陵寧願自己從來沒有看到寇仲的身影,寧願從來沒有看到他舉起大石壓在上面的舉動。

他寧願自己在死去之前,還一直當著寇仲是自己好兄弟;他寧願永遠只記得聽寇仲說,日後有任何東西一定分自己一半的那個虛幻的謊言。

徐子陵靜靜地躺在井底,一動不動。

他的心,已碎。

他沒有運功,沒有用那小如針尖的真氣,去開啟一個個封閉的穴道。

他只是心如死水地躺在井底,一動不動地,等待著死亡。在光玉簡的貯物空間中,還有無數的食物和水,他不想碰一下,他寧願自己靜靜地躺在這裡,靜靜地回憶和寇仲以前相依為命的日子。

在以前,雖然窮困潦倒,但兩個人都很快樂。

相依為命的日子,徐子陵一想起來,唇角都會禁不住露出微笑。

但若與殘酷的現實一比起來,徐子陵的心莫名就會痛起來,他這時寧願逃避現實,也不願意接受寇仲的背叛。

自己來這個大唐世界,以為可以拯救自己的人生,可以拯救心愛的戀人,改變一切……原來自己錯了,還大錯特錯。歷史因為自己改變,但這個改變,根本不是正確的,不是美好的……

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自己的到來,的確是一種錯誤。

“如果,我沒有來……”

徐子陵這樣想。

如果自己沒有來,那麼寇仲會和徐子陵一起,從兩個小混混慢慢變成日後的少帥和徐少俠,寇仲會和原來一樣,不會有一點兒的改變,他還會是天下第一義氣的寇仲!

現在,因為自己的到來,寇仲變了。

他變成了另一個人,雖然還叫做寇仲,雖然他在一個月前,還摟著自己的肩頭親熱地叫自己好兄弟,還揚言一定會保護自己,還說有什麼好東西都一定會分自己一半。

但是,他變了。

變得陌生,變得讓人不敢置信。

這是徐子陵最不願看見的……此時的他,正受困在枯井之下,完全看不見外面的一切,看不見事情的真相。

此時的石龍和寇仲,正被人領著,前往洛陽。

等著他們,將是另一種命運,就算是穿越的徐子陵,也絕對想像不到歷史會有這一個詭異的拐彎。白無常為什麼會將徐子陵送來這裡?這一個答案的真相,是現在困於井底的徐子陵無法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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