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讓還在思索那位小娘子很是反常的舉止動作,可是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不知不覺間,有些煩躁……拿起酒杯,接二連三的喝了好幾杯。
西門大壯看見,卻是說道:
“咋啦讓哥,就自己這樣幹喝啊?也不喊兄弟碰一下!”
趙讓抹了把嘴角的酒珠子,重重的嘆了口氣。
餘光忽然看到那名華服少年,他好似也在看向自己。不過等趙讓扭過頭去後,他卻是也將腦袋轉向一旁,和其他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不久,沈流舒帶著小娘子已經敬完了酒,但他的這位小娘子卻並未隨他一起回到趙讓這一桌。
“夫人可是有些不舒服?”
趙讓問道。
即便是沒有司儀慶典,這小娘子也沒有半途離席的道理。這樣一來不但讓沈流舒極為尷尬,就連前來慶賀的眾賓客們都覺得坐立難安,很不舒服。
沈流舒甚是歉疚的解釋道:
“說出來也不怕趙公子笑話……”
“她對小的沒有大操大辦一直心懷不滿。再加上前幾日查干託洛蓋中天氣多變,又感染了風寒,這脾氣就更大了!”
趙讓聽後笑了笑,說道:
“既然沈掌櫃都如此遷就夫人了,又何必在意這點小事?”
趙讓指的是婚禮儀式的事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位沈掌櫃對新過門的小娘子的寵愛,但他偏偏在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情上認死理,趙讓有些想不通。
若沈流舒乃是官宦人家,亦或是世家大族,那還有情可原。
畢竟官宦人家有規矩,世家大族要臉面。
無論何時何地,哪怕是已經衰落破敗,娶一名青樓女子為妻,都是有辱門楣的。
而沈流舒是個生意人,在大威立國後推翻了前朝'士農工商'的序列,商人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可以說只要不違法,不逾矩,花自己賺來的錢,沒人會去說三道四。
趙讓這一問,卻是把沈流舒問得哀嘆連連。
過了許久,情緒才略微平息了一點,說道:
“一開始這是她要求的。”
“還說得情真意切,意思是隻要我不嫌棄她出身青樓就好,其餘的都不重要,那我便按照她的意思來佈置。”
“誰想到後來她竟又因此生氣,小的也實在是搞不懂……又趕上開春入夏,冰雪消融,商道繁盛,生意上的事讓小的分身乏術,只能如此。”
趙讓淡淡說道:
“女人本來就翻臉比翻書還快!興許人家先前那樣說,是為了試探你!”
說罷擺了擺手,話鋒一轉,問道:
“你剛才說夫人感染了風寒?嚴重嗎?”
沈流舒回答道:
“不嚴重,只是咳嗽比較厲害,偏偏這裡止咳的藥物都沒有了,小的已經重金從蘭末國王城求購,想必不日就能帶回來。”
好奇不巧的,葉三娘突然插話說道:
“你不是懂點醫術嗎?不如去給沈掌櫃的夫人看看,省的沈掌櫃擔心!”
趙讓被葉三娘說得愣住。
他幾時會看病了?
看病是懸壺濟世,是救人性命。而趙讓練的是刀,滿腦子都是殺人招!
跟看病的郎中完全就是一南一北,這輩子都不會碰面!
要說元可欣會治病,還靠譜點。畢竟她身上帶著很多種查緝司影衛特製的藥品,碰上對症的,肯定有奇效。
西門大壯也一臉錯愕的看著自己的好兄弟。
兩人關係這麼好,在一起這麼久,卻是都不知道他還會看病!
但葉三娘是何人?在西門大壯眼中,葉三娘可是仙女下凡!
仙女是決計不會說謊的!
所以肯定是自己這好兄弟藏了一手高招!
“讓哥,你這他不夠意思了啊!你會醫術,怎麼不早點說?”
“我一喝酒就拉肚子的毛病i,就交給你了!我不管,反正你得給我治好!”
西門大壯說著說著,肚子裡卻是就鬧騰了起來。捂著肚子,彎腰拱背,一溜煙奔向了茅房。
趙讓沒來得及回嘴,就聽耳邊傳來了葉三孃的聲音。
葉三娘明明坐在他對面,怎的像是趴在他耳邊說話一樣!
“別看我,你先順著我的話說,一會兒再給你解釋!”
趙讓聽後,便假裝謙虛的說道:
“嗨,就我那兩下子,肯定不夠用!而且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葉三娘趁熱打鐵,說道:
“前幾天我也因為受寒咳嗽得厲害,你不是給我推拿了幾下,就緩解了很多嗎?”
本來趙讓會醫術這件事,沈流舒也半信半疑,可被葉三娘這麼一來二去的,他卻是也有些相信了,對照讓拱拱手說道:
“還請趙公子施展回春妙手,小的在這裡拜謝了!”
趙讓伸手托住就要下拜的沈流舒,耳邊適時又傳來了葉三孃的話音:
“趕緊答應!你不是對那小娘子的胳膊好奇嗎?借這機會剛好能看個清楚!”
趙讓這才明白葉三娘打的是什麼算盤,心下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按照目前的端倪來看,這名小娘子的嫌疑最大,也是唯一在“鍾家班”被血洗現場留下清晰痕跡的人。
如果能將證據做實了,就可以就此鋪開,順藤摸瓜,找到其他幾人。
說不定那位用彈丸傳遞資訊的人,所說的小心,就是要趙讓小心這幾名兇手。
趙讓記得元明空曾說,很多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其實都有內在的隱情。就像一棵樹既有沐浴陽光的葉,同時也離不開紮根在泥土之中的根。
一明一暗,才共同構建起了完整。
彈丸訊息,鍾家班被血洗,元明空不見蹤影,還有那重中之重——丟失的羽箭下落,這樁樁件件,肯定有一根目前還看不見的暗線,將其串聯在一起。
趙讓將線頭希望寄予在沈流舒的小娘子身上,要麼一扯全露,要麼一無所獲。反正總得試一試!
“這……唉,既然沈掌櫃你這麼說了,按我就試一試!”
趙讓自覺演的極為逼真,接著說道:
“不過咱事先說好啊,如果沒治好你可不能怪我,更不能出去亂說!我趙家世世代代都練刀,從沒出過郎中!要是被旁人知道了,非笑話死我不可!”
這段算是趙讓任意發揮的!
第一次演戲,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只能想到啥說啥,隨便鬼扯。再不濟,他背後還有整個趙家撐腰,沈流舒能說什麼?
葉三娘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叮囑趙讓如此行事。
否則要是拉來個外人,單憑這份底氣他就沒有,那還怎麼能騙得過沈流舒?
“不怪不怪!絕對不怪!趙公子儘管施展就好!”
沈流舒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
但即便他如此說,趙讓還是一副沉思的模樣,甚至還假惺惺的摸了摸下巴,想讓自己顯得更加老成持重!
“趕緊抬起屁股去!你再裝就過頭了!”
葉三孃的聲音在趙讓腦中憑空響起,猶如平地驚雷!把趙讓嚇得一個激靈,卻是就站了起來!
“趙公子這邊請!”
沈流舒引著趙讓回到通寶錢莊中,不過卻是從右邊拐過去。
這邊也有和左邊一模一樣的抄手遊廊,不同的是這裡欄杆上的吊飾紋樣更加偏向於南地。
“沈掌櫃,我記得你是北境人吧?”
沈流舒扭頭回答道:
“正是,小的祖上翻五代,都是北境人!”
趙讓應了一聲,沒再言語。
沈流舒也不知他為何會這樣發問,權且當作趙讓是沒話找話。
從遊廊走出,一間屋子裡亮著悠悠的燈光。
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屋子裡走出來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衝著沈流舒恭恭敬敬的叫了聲:
“老爺!”
沈流舒對趙讓介紹道:
“這是小蘭,是我上個月收養的一個孤兒,現在給賤內當個貼身丫鬟。”
隨即又對小蘭說道:
“趙公子是大貴客,而且還能給夫人看病,你一定要用心伺候!”
小蘭抬頭看著趙讓笑了笑。
這小姑娘笑起來時,臉上有兩個形狀極好看的酒窩!眼睛也會彎成一條月牙,看上去甜甜的,讓人心生親切。
“老爺,您還是先別進去了吧!”
小蘭將沈流舒擋在外面。
“夫人還在生氣?”
沈流舒壓低了嗓音,悄悄問道。
小蘭點了點頭,示意沈流舒向後退退,離屋門和窗戶遠一點。
“夫人剛才回來一句話都沒說,咳嗽後就用手使勁捶胸口,這會兒剛安靜下來,正躺著休息呢!”
沈流舒聽後也無可奈何。
老婆是自己選的。
怎的都得受著!
要怪就怪自己當時太沖動!
“行,我就不進去了,你帶趙公子進去吧!”
小蘭點點頭,領著趙讓進了屋子。
外面看不出來,這屋子的正堂竟然有八丈開闊!
趙讓不停用步子測了起來,嘴裡還唸唸有詞的數著。
“趙公子,你不用數了!這間屋子進深八仗八,之所以外面看上去不大,是老爺讓匠人專門蓋成這樣的。”
趙讓疑惑的問道:
“專門的?為什麼要這樣!”
在他的認知中,門臉越高越寬,家就越闊!哪裡會有人對外專門弄出一副窮酸樣?
“老爺說這樣的佈局叫大肚羅漢,肚子大,裝的錢多,卻又不露富!只有這樣,才能長久下去,一直富貴!”
小蘭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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