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西域人說的話,趙讓每一個字都聽懂了,但連起來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轉頭看向西門大壯,只見他臉上的笑意更勝!
“這西域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趙讓還是開口問道。
西門大壯笑著回答:
“讓哥,你那麼好的腦子,肯定聽懂了,還問啥呢!”
趙讓閉上嘴,嚥了口唾沫,一字一頓的問道:
“你把他們的地盤都買了下來?然後做了他們的牧主?”
西門大壯點點頭。
“他們……他們怎麼會把自己的牧區賣給你一個大威人!”
西門大壯攤攤手回答道:
“本來他們也是不想的……”
“然後?”
趙讓追問道。
“然後架不住我給的太多了!”
趙讓默默的從桌子上下來,用罩衣的袖子撣去方才自己踩在桌上時弄上的沙土。又拿起茶壺,給西門大壯麵前的粗瓷海碗裡添了滿滿一碗茶水,然後拱了拱手說道:
“西門大哥,我叫你大哥!別再鬧了,我這真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西門大壯從未見過趙讓如此,便也端正起態度,問道:
“真的這樣兇險?”
趙讓點點頭,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個掉腦袋的架勢,西門大壯看的連忙縮了縮脖子,覺得後頸有些發涼。
沉默了片刻,西門大壯突然一把抓住了趙讓的手腕。
“你要幹嘛!”
趙讓無論是身高還是氣力都比他差了太多,對方又是自己好兄弟,不能拔刀。加之西門大壯這一下來的太過於突然,讓人來不及沒有防備,直接被半提半推的走出了茶棚。
“要是真這麼危險的話,那讓哥你也不能去!走,咱們一起回家瀟灑!”
趙讓一頓對他一頓拳打腳踢,就差用牙咬了,但西門大壯就是不放手。
“你給我鬆開!”
“我不!”
“你憑什麼不?”
“我怕你死了……“
趙讓聽到這句話,心中微微一動。
除了自己的父母,真正擔心自己安危死活的,估計就是這個兄弟了吧?
可趙讓沒得選。
所以他嘆了口氣,抽出了腰間的刀,刀鋒貼在西門大壯後脖頸的肥肉上。
冰涼的觸感讓他身子一抖,立馬也明白過來是什麼情況。
又是一陣沉默。
西門大壯鬆開了手。
他知道自己這兄弟是鐵了心要去辦事了,單憑自己根本無力改變他的想法。
“好吧讓哥,你去辦你的事,但我的確也要往前走!”
趙讓剛鬆了一口氣,聽到這樣說,以為自己又被他捉住了什麼話裡的把柄!
“讓哥你別急,我不是為了跟著你,我是真的要往前走!”
西門大壯看趙讓已經開始咬牙切齒,趕緊開口解釋道。
“你往前要去哪?”
西門大壯說道:
“什麼什麼託洛蓋!”
趙讓心裡咯噔一下,故作平靜的問道:
“你去那幹什麼?”
西門大壯說道:
“我剛不是把他們的牧區都買下來了嗎?但我給的是飛錢憑信。這四個西域人雖然同意賣,卻一定要把這飛錢兌換成真金白銀才行!”
只用真金白銀交易,這是西域的習慣。畢竟這裡不似大威那樣,錢莊商號遍佈。用實打實的金銀雖然十分不便,但他們卻樂得如此。
馬拉不下就用駱駝。
漫長的駝隊,駝峰兩側全都裝滿了金銀,這樣的場景極為壯觀,也是許多西域貴族用以彰顯財富和身份的方法。
“你們西門家,一直用的都是通寶錢莊的飛錢吧?”
西門大壯回答道:
“對啊,讓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一直是通報錢莊三大股東之一,雖然賺的不多,但蚊子肉也是肉,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這話直接使得趙讓抑鬱了起來……
他趙家雖然不算是大富豪門,但也絕對算的上大威北境數一數二的世家。
可趙家在通寶錢莊裡,也最多是享有個貴賓身份而已。西門家身為通寶錢莊三大股東之一,每年過手的銀錢何止億萬?拿肉手沾油,即便就是薄薄的一層,也是個驚天數字。但在這位西門大少爺嘴裡,卻成了‘蚊子肉也是肉’”
人間的參差就是這麼無情。
趙讓手中的刀再快,也砍不動金銀。
顧影自憐了一陣,趙讓突然反應過來,西門大壯要去查干託洛蓋兌換通寶錢莊的飛錢憑信,那說明在查干託洛蓋有通寶錢莊的分號存在!
“查干託洛蓋有通寶錢莊的分號?”
西門大壯聽後一拍腦門說道:
“對對對!就是查干託洛蓋!我老是記不住前兩個字!”
“查干託洛蓋裡,是不是有通寶錢莊的分號?!”
趙讓又問了一遍。
“是啊!還不小呢!正副掌櫃的三人,檔手十八人。夥計就不清楚了,有些是從本地僱來的西域人,來來去去的,不入冊也不統計。”
西門大壯說道。
別看他說起別的事情的時候,時常顧左言他,說車軲轆話。可一碰到這樣有關數字的問題,立馬就能變得無比精明!
據說西門大壯還在地上爬的時候,就已經能扒拉著算盤對賬……現在看來,這傳聞估計有幾分真實性!
一直沒有做聲的葉三娘聽到西門大壯所說,卻是走到近前,對趙讓開口道:
“查干託洛蓋裡各方勢力更是盤根錯節,魚龍混雜。通寶錢莊既然在那裡有分號,倒是個很不錯的立足之地!”
趙讓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
葉三娘去過查干託洛蓋,但她和那邊的勢力並沒有什麼交集。想要護住他們周全自是不難,但如果想要尋人辦事,還是得有個在當地熟門熟路的依仗。
既然通寶錢莊在查干託洛蓋有分號,西門大壯又是他們的少東家,想來要點人手去打探情況並不是個難事。
趙讓在心中權衡了一番,對西門大壯說道:
“兄弟,其實我要去的地方,也是查干託洛蓋!”
西門大壯一聽,激動的無以復加,剛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見趙讓對他擺擺手,說道:
“我們可以同路而去,到了地方我還需要你幫點忙,但你得答應我,絕對不多問,而且我讓你怎樣就怎樣,能做到嗎?”
西門大壯當即拍著胸脯說道:
“讓哥,一句話!就算那地獄真有十八層,我也用金水給它灌滿了!反正這世間的道理再大,也大不過銅錢的眼兒!”
趙讓又氣又笑。
半年沒見,這傢伙的敗家功夫卻是又長進了很多?
“好了好了,西門大少,咱們抓緊時間吃點東西吧?一會兒還要趕路呢!”
趙讓連連告饒,只求他別再說下去了。
自己離家歷練半年,好不容易磨練出了幾分堅毅的心性!要是再多聽他掰扯幾句,怕是要道心崩塌,倒退回去,還不如不出這趟門。
“好,我也有點餓了!”
西門大壯摸摸肚皮,走到茶棚裡,衝著夥計吆喝道:
“有啥肉都上,菜看著炒!我們有四個人,弄上七八十個菜就行了,簡單吃點!”
夥計是個西域人,一句大威話都聽不懂。
不過剛才西門大壯點的菜,就算是在王城的祥騰居里,都夠一眾大師傅忙活半天光景的……
七八十個菜,還是簡單吃點,也就只有他能說出這種話來了。
“荒郊野外,有口素面吃就不錯了,上哪給你折騰這些去?”
趙讓白了他一眼。
西門大壯自覺理虧,嘟囔道:
“那二三十道也行……”
趙讓根本不理他,帶著會西域話的元可欣到櫃檯處要了三個皮牙子饢,還有些肉乾。
饢是西域特有的一種吃食,和大威的麵餅差不多,但卻是在饢坑中烤制的,有固定的形狀。上面還鋪滿了切碎的皮牙子。經過烤制後,有一股特殊的蔥香氣,尤其是剛出爐的,好吃極了!
北境人本來就愛吃麵食,所以大威北境也有許多西域人開的饢鋪,每次一坑烤好後,都會大排場龍,只為了吃到一口新鮮熱乎的!
趙讓自己家裡都有個專門從西域請來的廚子,做的一手西域特色菜!不過相比於大盤雞、手抓肉、燻馬腸這樣的硬菜而言,他最喜歡的還是皮牙子饢!
只可惜夥計拿來的饢已經涼透了,很是乾硬,遠不及剛出坑的好吃!
夥計示意趙讓掰下一塊饢,往熱茶裡泡一泡再吃。
趙讓半信半疑的試了試,發現這樣一來,饢不僅不再幹硬,反而還沾染了一股茶香!他連肉乾都沒怎麼吃,一口氣吃了大半個饢,同時也喝完了滿滿一海碗磚茶。
待其他三人都吃完,元可欣將剩下的肉乾小心包起,放進包袱裡,預備著路上充飢之用,趙讓則起身起櫃檯付賬。
雖然語言不通,但銀子可是一通百通!
有銀錠在手,它就能幫你說想說的,做想做的,毫不費力。
“讓哥,不用!”
西門大壯叫道。
“你既然叫我讓哥,那這次一定要讓讓我!”
西門大壯沒聽懂,反問道:
“讓你什麼?”
趙讓掏出一塊銀錠回答道:
“讓我付賬!”
西門大壯咧著嘴說道:
“讓哥,不是我不讓你……”
“嗯?”
趙讓扭頭看向他,不知西門大壯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家店,剛才我也買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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