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讓還想問問更多關於這位落日馬場之主的事情,但嚮導顯然不想多說,右手虛引了好幾次,示意他們進入客棧中。
身為平民百姓,妄自議論貴族本來就是有罪的,更不用說是上四國中的大貴族!嚮導也就是仗著他嚮導的身份,以及說的是大威話,周圍人都聽不懂,所以才給趙讓介紹了些許。若是再多說些,哪怕趙讓日後和人攀談時無意間提起,對他而言也會是一場大麻煩。
何況嚮導隱隱有種預感,覺得趙讓他們遲早都會和這位“青衫劍豪”相遇,所以也用不著他多說什麼。
最令趙讓感到不同的是,在大威,和青衫劍豪這般對等的高手,若非有家族,決計不會開張生意。
生意是市儈的表現,做生意的商人,不論大小,都喜歡算計和計較。不論手中握的是刀還是劍,卻是都不利於一顆修武之心。像商十一頭頂“北境刀王”的榮譽,也沒用名頭給自己和徒弟李雁雲謀利利。
走進客棧,眾人都覺得新奇。
這客棧的大廳,更像是一處雜家鋪子。
一名身材高挑的西域姑娘,十分客氣得體的衝眾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隨即便安靜的站在旁側,一言不發,等趙讓他們打量完大廳中的佈置。
趙讓一眼望去,該是深有七八仗遠,但全都擺放的滿滿當當,令人應接不暇。
正面對著的,是落滿了一整面牆的巨大酒桶。不知是用什麼木材製作的,外面箍著三道鐵圈,已經微微帶著鐵鏽紅,看樣子已經有些年頭了。
由遠及近,依次是皮具,寶石,特色吃食,還有許多趙讓沒見過也叫不出名字的西域特產。
其中皮具裡不僅有精緻的皮雕擺件,還有極為奢華的雕花馬鞍和馬鐙,一個個並排擺著,光是看看,就能勾起這些熱血少年想要奔騰於草原上的雄心!
“好馬配好鞍!這樣的馬鞍,一定得放到落日馬場出產的絕品好馬身上才行!”
西門大壯喜歡行獵,自然對馬具愛不釋手,說著就想伸手摸摸,卻在千鈞一髮之際,被那一直在旁侍立的西域姑娘伸手擋住。
趙讓和元明空互相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出了這姑娘的不簡單!
後發先至不說,還將時機把握的如此精準。雖然西門大壯只是隨便伸手,並未多想,但能做到如此,也實屬不易。看來這劍豪開的客棧裡,也都不是平常的夥計侍女。
“咋,不讓摸?”
西域姑娘的手緩緩收回,隨即對著西門大壯盈盈一禮後,用標準的大威話說道:
“尊敬的客人,這些馬鞍都是主人請單夜國中的最負盛名的皮雕匠做的。沒有主人的允許,還請不要觸碰!”
趙讓聽著暗暗心驚。
他並不是吃驚這姑娘話中的內容,而是驚訝於這姑娘大威話的標準。
字正腔圓不說,連一點口音都不帶。趙讓自問,自己的大威話,說的都沒她好。北境偏北的大威人,往往鼻音重。而南地更是方言林立,許多話在趙讓聽來和西域話沒什麼區別,反正都是聽不懂。
“原來你會說大威話……”
西門大壯小聲嘀咕道。
想起剛才自己在那大聲喊什麼“好馬配好鞍”,現在卻是覺得十分丟人。要是早知道這姑娘能聽懂,還會說,那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興奮。
趙讓看出他的尷尬,擔心這傢伙一不順氣,別又想著用銀子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這是西門大壯的一貫作風,要是碰上普通做生意的老闆,那真是求之不得!但這裡的老闆不僅是一位西域上四國中的大貴族,還是一位劍豪。
縱然也經營產業,可身份的不同,興許讓他對銀錢沒有那種尋常生意人極度的看重。萬一西門大壯的舉動,讓人誤會成侮辱,那自己等人還在這單夜國的王都中怎麼混?
於是趙讓只得走上前去,客客氣氣的對那西域姑娘說道:
“不好意思,我們剛來,不瞭解。想的放在這裡就是賣的,就想仔細看看。”
西門大壯一聽這話,又變的理直氣壯起來:
“對啊,褒貶是買家!我不仔細看看,怎麼買?”
趙讓心裡暗暗罵了一句娘……自己是來給他遞臺階的,不是來給他撐腰打氣的!看著那麼大一個腦袋,怎麼就不知道動動?
理了理思路,趙讓準備接著再說點什麼,卻聽那姑娘說道:
“不好意思尊敬的客人,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主人的私藏,不買賣。”
這下卻是弄的趙讓也下不來臺。
他還能說什麼?只能在心裡默默問候一下這位姑娘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大貴族,大劍豪……“你了不起,你清高!就你東西多,擺出來還不賣!”
趙讓碰了個軟頂子,當即也沒了心情。加之嚮導已經幫他們負責安排房間的夥計交涉妥當,就等著付錢取鑰匙,趙讓便想趕緊選好房,離開這裡,尤其是離這個西域姑娘遠遠地……
不知為何,她雖生的漂亮,身材也好,但這麼一口標準的大威話從她嘴裡說出來,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好似彩戲師手裡的木偶人一樣,身子和臉蛋都是做出來的,唯有聲音是用腹語配的。加之她那不怒不喜的神態,更讓趙讓覺得不自然。一開始還願意多看她幾眼,現在卻是絲毫沒了心情。
“老爺,這邊房子已經您看看,合適不?”
嚮導指著冊子上的西域文字,一點一點翻譯給趙讓。
他給三個男的一人安排了一間,但卻讓元可欣和葉三娘住在一起。
這樣的事趙讓可拿不定主意……要是他們仨,啥都好說,左右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女人,他還是決定問問清楚。
“二位想怎麼住?”
趙讓捧著房冊,走到葉三娘和元可欣身旁問道。
可這倆女人滿心沉浸在珠寶之中,滿眼的珠光寶氣,哪顧得上搭理趙讓?
不得已,趙讓只能又問了一遍。
這次葉三娘才不耐煩的揮揮手,說道:
“隨便怎麼住都行,別煩我們看珠寶!”
趙讓撇撇嘴,將房冊還給嚮導:
“就這樣安排。一共多少錢?”
嚮導伸出三根指頭,張張嘴,還沒說出話,趙讓就扭頭對西門大壯說道:
“快,三百兩!”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進屋。
甚至今晚怎麼渡過都想好了。
進屋之後,先把臉和手仔仔細細的洗乾淨,然後叫來滿滿一浴盆熱水,必須得自己他跳進去就會溢位來的那種。等泡的口感舌燥,就去喝這裡特產的葡萄酒。當然年份越長越好,等喝個六七分,酒勁起來,就在長街逛逛,看看熱鬧地方,尋些特色吃食,最後回來睡個飽覺。
“那個……老爺!”
趙讓的精神一下被嚮導拉了回來。
“怎麼了?”
嚮導磨磨蹭蹭的說道:
“房費不是三百兩,是三千兩!”
西門大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要掏錢,但卻被趙讓一把摁住。
“你再說一遍,多少錢?”
嚮導又伸了伸三個手指,說道:
“三千兩!”
趙讓被氣笑了。
先前還以為這嚮導是老實人,現在就開始欺負人了!擼起袖子,撩了撩衣衫,趙讓就準備“以德服人”,和他好好講講道理,卻是又被元明空拉住。
“你又咋啦?”
元明空努努嘴,示意趙讓看看櫃檯後的水牌。
但上面寫的都是西域字,趙讓看也看不懂。
不過他知道元明空不會無緣無故的拉住自己,便耐心等著他解釋。
“這上面寫的房價和嚮導說的一樣!”
趙讓不禁咂舌。
連他都覺得這客棧太貴了,不相信還能有人住,經營的下去!說不定就是那位大劍豪、大貴族開來自己玩的,根本就沒想著真有冤大頭會來住!
“不過這上面說,只要在這裡住的客人,都將是海迪耶的朋友。”
元明空話鋒一轉,接著說道。
“可以暢飲他的葡萄酒,還能在去落日馬場遊玩!臨走時,還會得到一顆心怡的寶石!”
最後兩個字話音剛落,元可欣和葉三娘兩人就如兩面迎風烈烈的旗幟,一左一右,將趙讓和元明空夾在中間,用不容商量的語氣說道:
“就住這!”
元明空還在等趙讓的意思。
可趙讓卻已經將眼神轉向別出。
“住不住?住我就掏錢了!”
唯有西門大壯一人覺得他們都太磨蹭了……住或不住,總共就三個字。三千兩的房費,算下來一個字一千兩銀子,他都覺得沒什麼。因為磨蹭的這會兒時間,他西門家賺的銀子已經不止這麼多了。
“住!聽你們倆的!”
趙讓是指望不上了,元明空只得自己拿主意。
從懷裡掏出在查干託洛蓋分號中,西門大壯族兄給的飛錢憑信,問道:
“你們這房價這麼高,總得收飛錢吧?現銀可沒幾個人能駝的動。”
號房的夥計恭敬客氣的回道:
“尊敬的客人,如果是通寶錢莊的飛錢的話,是可以直接使用的!”
通寶錢莊在西域的影響力,再一次得到了證明。這五萬兩銀子的飛錢憑信直夠他們在“青衫客”裡吃喝住用十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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