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殺聲結束的時候,天空中盤旋的禿鷲,叫的更加得勁了,有幾隻禿鷲試圖從空中落下,享受大餐。
但被吳年軍的弓箭手,射落了下來。
禿鷲們頓時升空,不敢再落下。
兵丁們沉浸在殺戮之中,沸騰滾燙的內心,也漸漸平息了下來。身體上的疲勞,精神上的疲勞,雙重襲來。
讓很多強壯的兵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呼呼的喘著粗氣。繼而悲傷取代了狂熱。
精兵、民兵看著倒斃在地上的同袍或親友的屍體,雙眸漸漸又紅了,哽咽著落下淚來。
精兵還好。他們很多都經歷過北山堡血戰的,能控制情緒。但是這種戰鬥,對於第一次作戰的民兵來說,刺激未免太大了一些。
兵丁都如此了,更別說那些彎下腰,解開屍體上盔甲的婦孺了。有一些婦孺,看到了自己丈夫、兒子的屍體,頓時失聲痛哭。
“兒啊!!!兒啊!!!!”一名面色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老婦,坐在地上抱著自己兒子的屍體,哭的撕心裂肺。
“當家的。當家的。”一名看起來才十八九歲的少婦,抱著自己年輕丈夫的屍體,淚如雨下。
這樣的少婦,成婚應該有四五年了。夫婦二人的膝下,可能有三四個嗷嗷待哺的小娃娃。
失去了丈夫的少婦,又該多難熬?
吳年被這一聲聲哭聲所驚動,喘息聲停止了,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悲傷的一幕,難過、傷感湧上心頭,但是這些難過、傷感,讓他的心更加的堅硬似鐵。
他胸中的火燃燒的越發旺盛了,怒意填滿了他的腦子。
這一場場的戰爭,這相似的一幕幕。從北山堡到這裡,別看他連連獲得大勝,但是腳下,又有多少漢人好男兒的屍骨?
誰願意帶著兵,上陣廝殺?
誰願意?!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最強大的軍勢力,其實是不在戰爭中擊敗敵人。而是讓敵人感覺到自己的強大,而不敢動彈。
這些男兒好漢落得這個下場,正因為這些想要漢人花花江山的蠻夷啊。
“呼!!!”吳年深呼吸了一口氣,甩了甩頭,不再想這些事情了。悲傷、難過是人之常情,如果沒有這些,那就是真正的梟雄了。
人命如草芥。
吳年知道,自己不是這種人。
他手中的刀,只殺向仇寇,而不針對普通人。
但是儘管再悲傷,再難過,也要向前走去。大丈夫既然選擇了道路,就該堂堂正正的向前走去。
百死不悔。
王貴在組織百姓,拯救傷兵,收集戰爭物資。張聲帶著追擊的兵丁回來了。
他身上的盔甲佈滿了鮮血,也有許多刀槍劍戟的痕跡,臉色有些蒼白。彎下腰對吳年說道:“將軍。末將無能,讓金桓山跑了。”
吳年抬起頭來看了看張聲,說了一句張聲沒明白的話。
“你還活著,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兄弟。”
“嗯?!”張聲滿臉的問號,不明所以的看著吳年。
吳年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只是說道:“跑就跑了吧。我吳年現在站起來了,以後有機會斬殺萬戶。”
“不僅是金桓山,還有金瑞雲他們。等有朝一日,我要將馬步軍十萬,攻破蒙元大都。”
“無所謂了,就讓他跑吧。你下去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我們就要走了。否則。好不容易殺出來了,又被他們堵住,就是愚蠢了。”
“是。”張聲被吳年這麼一說,頓時覺得一陣陣發虛,連忙應了一聲後,找了一個羊皮水袋,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喝水。
不久後,戰場被打掃完畢了。一輛輛大車上,裝滿了盔甲與武器。吳年雖然燒掉了糧食,但是沒有燒掉車。
而有一些婦孺,還抱著屍體痛哭,哭的聲音都沙啞了。
吳年深呼吸了一口氣,從旁邊拿起了倒在地上的“金”字旌旗,也就是金桓山的旌旗。
“嘩嘩譁!!!!”吳年舉起手中的旌旗,揮舞了起來。巨大的動作,讓旌旗瘋狂的舞動,彷彿瘋了一樣。
“啊啊啊啊!!”吳年猛吸了一口氣,然後傾瀉而出,張大了嘴巴,發出了一聲聲嘹亮的怒吼。
這巨大的動靜,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那些抱著丈夫、兒子屍體的婦孺。
“碰”一聲。
吳年一把豎起了旌旗,駐在了地上。大喝道:“鄉親們,同胞們。我很慚愧。但我還是要請你們放棄你們的兒子、丈夫的屍體。”
“因為我們沒有時間埋葬他們了,蒙元人很快會追過來的。”
“雖然這麼說,絕對不能洗去你們的悲傷。”
“但是我還要說。”
“莊子快要死的時候,他的弟子們要用很多寶物,給他陪葬。莊子說。我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以星辰為珠璣。不需要陪葬品。”
“就讓你們的兒子、丈夫,與莊子一樣。枕在這裡,與這片山河,成為一體吧。”
“而我。將率領你們,繼續作戰。直到實現【光復遼東、驅逐韃虜】。”
說到這裡,吳年對旁邊的一名親兵說道:“點火把。”
親兵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從一具屍體上撕下了一點布料,取了一根木棍倒上油,用火摺子點燃了火把,交給了吳年。
吳年伸手接過了火把,點燃了金桓山的旌旗,很快火勢就吞滅了布料,只剩下了一根光禿禿的旗杆。
吳年舉起了旗杆,重重的插在了地上。
“鄉親們。跟著我走。人不停歇,馬不停蹄。隨我攻城略地。”吳年大吼了一聲,然後一招手。另一名親兵立刻拿著吳年的丈八馬槊,遞給了吳年。
吳年伸手接過馬槊,攀附馬鞍翻身上馬。駕馭戰馬,緩緩的向前而去。
依舊是西北方向。
渾身痠痛的精兵、民兵們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跟了上去。抱著丈夫、兒子屍體的婦孺,雖萬分不捨,但卻也只能捨棄了兒子、丈夫的屍體,摸了一把眼淚之後,隨之跟了上去。
二三萬人馬,隨著吳年繼續往西北而去。
這一場征途,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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