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速流逝。
很快就到傍晚了,農民們看了看天色之後,帶上了水壺,離開了田地,回去了張廣堡。
許山海就是其中之一。他今年二十五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長的普普通通,身材魁梧,異於常人。
許家是世代的軍戶,雖然沒有出過官,但是基本的打熬身體的把式,刀法、槍法還是有傳承下來的。
許山海手上功夫不弱,但卻沒有參軍,不屬於百戶所兵丁序列。蒙元人南下之後,他也沒有去蒙元人的屬下當兵。
在他看來,不管是以前的當官的,還是蒙元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而要說誰更壞的話,當然是蒙元人。
許山海在進入城堡前,看了一下道路右側的木頭杆子。上邊掛著幾個風乾的人頭。
一些蒼蠅,在人頭上盤旋,發出難聽的聲音。
其中一個是他的朋友,叫韓重山,是一個血性漢子。
許山海駐足了片刻後,便轉過身往城門口而去。一個蒙元人軍官,帶著十個漢兵,把守城門上下,對進出城門的百姓虎視眈眈。
許山海沒有鬧事,很平靜的低著頭,進入了城堡內。回到了家中之後,許山海的娘們,已經準備好了晚飯。
幾個小蘿蔔頭,眼巴巴的看著四方桌上的飯菜,不斷的吞嚥口水。
許山海笑了笑,招呼妻兒過來一起開飯。吃了飯之後,許山海給自己倒了一碗濁酒,剝著花生吃了起來。
吃到一半,婆娘掀起簾子走了進來,後頭跟著鄰居何金順。
“當家的。小何來了。”婆娘說了一聲後,放下簾子走了。何金順走了進來,很是不客氣的取了碗,來到了桌子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大口喝了起來,咕嚕咕嚕幹下了半碗,一時間酒勁上湧,面紅耳赤。
“兄弟。你說我們這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何金順露出猙獰之色,低聲說道。
有壓迫的地方,當然就有人反抗。
城門外掛在木杆上的人頭,嚇不倒所有人。
許山海與何金順從小一起長大,又都是有勇氣的人,自然私下裡串上了。
“不要急。以我們的力量,反抗只有死路一條。得藉助外力。”許山海很平靜的說道。
韓重山的事情,讓他知道了一件事情。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蒙元人加上依附於蒙元人的漢兵。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過於強大了。
而且。就算他們反抗成功了。
他們能抗住縣城裡的蒙元兵嗎?
完全不可能。
頓了頓後,許山海彎下腰,低聲對何金順道:“現在蒙元人三個萬戶圍攻吳將軍。這是一場很重要的戰爭。如果吳將軍能守住。以他的性格,就不會困在北山堡不動,會向外擴張。到時候,就是我們的機會。”
“張廣堡距離北山堡,可是不遠。”
聽到吳年的名字,何金順的臉上也露出了肅然之色。先不說瘟疫的事情,就說現在整個遼東都降了,吳年扛起【炎漢】旌旗,在北山堡內作鬥爭,連戰連捷,甚至引得三個蒙元萬戶圍攻。
暗地裡有很多人喝彩,何金順當然也是其中之一。
“吳將軍確實是英雄。但是他現在被三個蒙元萬戶圍攻,我恐怕他撐不下去啊。”何金順雙拳緊握,臉上露出了揪心之色,長嘆了一聲道。
“如果不是我老父年邁。我早就帶著家眷,投奔吳將軍去了。多個人,多把刀也好啊。現在只能幹看著。”
“真窩囊。”何金順說罷,舉起酒碗,咕嚕咕嚕把剩下的酒給喝完了,捏起花生,吃了起來。
“我對吳將軍充滿了信心。他能挺過去,並且打到張廣堡。還記得那句話嗎?”
“光復遼東,驅逐韃虜。能完成這種事情的,現在整個遼東,除了吳將軍,不做第二人選。”
許山海比何金順有信心,而且是信心十足。笑著捏起了酒碗,品了一口濁酒,眉目間神采飛揚。
遼東的星星之火多的是,就差一把大火點燃了。他們都指望著,吳年能夠真的扛起大旗。
實現那句話。
“光復遼東,驅逐韃虜。”
等吳年打到張廣堡的時候,就是他們天亮的時候,也是他們參加吳年的軍隊,奮起反抗的時候。
堂堂男兒,豈能做蠻夷走狗?
生為漢人,死為漢鬼。
除此以外,不做第三選擇。
“嗯。”何金順聽了許山海的一番話之後,心寬了許多,不再焦慮、暴躁,平靜的點了點頭,雙眸中露出了憧憬之色。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響起。許山海的婆娘又掀起簾子走了進來,說道:“當家的。董允明派人來了,讓你明天去修水渠。”
“哼,走狗。”不等許山海回答,何金順雙眸一睜,露出殺氣,張口罵道。
董允明。三十二歲,原本是楚國的秀才相公。在張廣堡頗有身份地位。蒙元人南下之後,當官的都逃走了,董允明沒跑,留在了張廣堡,與蒙元人打得火熱,目前在堡內。
董允明是漢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人,俗稱【二鬼子】。有什麼事情,蒙元人也會讓他組織。
比如說徵召壯丁,修葺城牆,修建水渠,修橋鋪路什麼的。
董允明不以此為恥,反而以此為榮,平日裡吆五喝六,在張廣堡內十分的威風,走起路來四平八穩,鼻孔朝天。
“知道了。”許山海回頭看了一眼婆娘,回答了一聲。等婆娘走後,許山海對何金順說道:“他得意不了多久了。等吳將軍成燎原之勢,打到張廣堡的時候。我們便殺了董允明。”
“嗯。到時候讓我動手。”何金順獰笑著點了點頭,舉起右手在胸前,握成拳頭咯咯作響。
“去睡吧。明天還要幹活呢。另外,忍著點。別到處去說這些東西。人心隔肚皮,如果被人檢舉。不僅你要被砍頭,你的家眷,也得給蒙元人做奴隸。”
許山海叮囑道。
韓重山死了,人頭在堡外掛著。他的家眷,目前正在做奴婢伺候蒙元人。
他的老婆很年輕漂亮,被蒙元人百般折騰,不堪受辱,上吊自盡了。
許山海每每想起,都是痛不欲生。但他忍住了,潛藏爪牙,等待時機,不能因為一時血氣之勇,而抱恨終生。
“嗯。”何金順也知道厲害,認真嚴肅應了一聲,抓了一把花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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