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吳年,宛如厲鬼,自有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
這名家奴彷彿被法術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過了片刻後,膝蓋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來,汗如雨下。
吳年不再看向此人。
這是一場生死存亡的血戰。
想贏就不能怕死。
他有可能會死。但他相信北山堡一定會贏。
副將序列,他已經定好了。李勇、章進排列下去。
吳年大踏步的來到了門口,打開了大門,走出了城門樓。當吳年站出來的時候,不僅眼前一亮。
眼睛也是一亮。
一將勇,而三軍振。
他的付出不是沒有價值的,精兵、民兵們迅速的鎮定了下來。民兵與精兵互相配合,以長矛阻擋蒙元戰兵,用鋼刀結果對方的性命。
雖然還是很差,但至少擋住了。不再是一面倒了。
他的兵,在戰場上迅速的成長。
吳年收回了腳步,沒有再往前去。現在他需要養精蓄銳,為明天的奮力一搏,做準備。
只是他有點擔心城東,城西的情況。不由轉頭看了看,心想。“兄長、鐵牛,你們可要撐住啊。”
撐住今天就好了,明天就與蒙元人決一死戰。
城東、城西的戰鬥,也很激烈,但比城北差了了不止一個檔次。
城北的李大嘴麾下有一支敢死隊,別的不說,人數就多了三百多人。城東,城西的章沖水、張光二人,可沒有敢死隊。
整個北山堡的地形,只有北邊、東邊、西邊能夠展開軍隊,進行攻城。南城門的劉武,只帶著小隊的精兵,一百餘的民兵,以防備蒙元人忽然的,小規模的襲擊。
章進守城東,鐵牛守城西。
城東。
章進披著重甲,拄著鋼刀看向前方,身上也插著幾支折斷了的箭矢。
說起不怕死,他可也不比吳年差。
因為章沖水的兵力少,沒有敢死隊,他守備的比吳年輕鬆多了。他麾下的精兵、民兵,在擋住了前幾波攻勢之後,也漸漸學會了與蒙元人廝殺的技巧,打的有聲有色。
“雖然殘酷。但只要讓我的兵多打幾場,淘汰弱者,強者生存。我的兵很快就會精銳起來。”
章進轉動著腦袋,目視戰場上的一舉一動,心中暗道。
“殺!!!!”就在這時,章進看到了一處地方有兩個蒙元戰兵衝了上來,互相配合,斬殺了一些精兵、民兵。他大吼了一聲,大踏步的衝了過去。
“射殺他。”井車上的弓箭手,立刻火力全開,手中箭矢射向章進。其中一直箭矢,插著章進的脖子而過。以章進的勇敢,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腳卻沒停下,眨眼之間便來到了這兩名蒙元戰兵的面前,刀光二閃,便解決了這兩人。
他的甲冑上,也多了幾支箭矢。
“掩護將軍。”城上的北山堡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他們人多,連忙招呼了一聲,朝著井車上的蒙元弓箭手射出了箭矢。
只是蒙元弓箭手有盔甲保護,死傷很小。
章進很快回到了安全的位置,重新用刀駐在面前,觀看情況。臉上露出了一抹憂慮之色,心中暗道:“今天看來是沒問題了,但是明天呢?後天呢?”
“恐怕北山堡有血有肉的男人全上了,也守不住四天。”
他與吳年的判斷是差不多的。久戰必失。
怎麼辦呢?難道要捨棄北山堡,突圍嗎?
那老弱怎麼辦?婦人、孩子怎麼辦?要送給蒙元人蹂躪嗎?
還是在男人死光後,武裝起強壯的婦人。真正做到流乾鮮血呢?
章進站在城門樓前,迎著寒風開始胡思亂想,漸漸的身體都發寒了起來。
這可真是叫人絕望的形勢啊。
蒙元戰兵,實在是太強了。
拼死抵抗,拼死戰鬥的不僅是吳年、章進、鐵牛,還有李勇,還有王如煙,還有農婦們。
各家各戶的廚房就沒有停止過,有燒薑茶的,有燒水的。家家戶戶的煙囪,都飄著濃煙。
幸好北山堡準備的充分,城中又有大深井,才經得起這樣的消耗。
一個個農婦們冒死從城牆上拖下一個個民兵,拖下她們的丈夫、兒子,回到了兵舍內。
王如煙帶著一隊能做外科手術的農婦,忙的腳不沾地。
“快,快去取酒來。”
“快,羊腸線。”
王如煙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嘆了一口氣後,餵給了一名快要死了的民兵一口酒,然後走開了。
這是最後的送別了。
沒救了。
她是個很堅強的女人,但是看著不斷死去的兵丁,還沒死去,但卻不斷髮出慘叫的兵丁,心裡頭也是很慌亂的。
“該死的蒙元人啊。”她心中咬牙切齒。
她雖然也是遼東女子,但從小養在青樓,可沒見過蒙元兵的兇殘,更沒有經歷過一場這樣的血戰。
對於蒙元人的憤怒,在這一刻高漲了起來。
“嗚嗚嗚。當家的。當家的。你不要閉眼啊。王夫人,王夫人,你看看我當家的。”
一名農婦抱著自己的丈夫哭著,抬頭對著王如煙哀求道。
王如煙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放下了心中的雜念,跑了過去,卻雙腳一軟,撲倒在了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兩隻雪白的小手掌心,擦出了血痕,但她沒有哭,爬起來就往那個傷兵跑去。
就在這時,柳香從門外走了進來。她仔細看了看之後,對王如煙叫道:“王妹妹,我來幫忙了。”
她穿上了以前穿著的舊衣裳,頭髮紮起了馬尾,清清爽爽又幹練。小腰上抱著一個木盆,其中盛滿了熱水。
吳氏跟在她屁股後頭,也抱著一個大木盆。
“還有我。”張震從後頭探出頭來,懷中抱著很多的繃帶。
王如煙回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少許笑容。招呼柳香道:“姐姐快過來,幫我按住他。”
柳香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木盆,小跑過去幫忙。
家門之禍。
男子當戰,女子當輔。
北山堡上下,不管是什麼是戰意沸騰的,還是怯懦的。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都已經上了這輛戰車。
或城破全部去死。
或擊破蒙元人,換取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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