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餉。”劉知行沒有廢話,乾脆而直接的說道。
聽到這個詞,汪由校、李勇齊齊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愁色。李勇是管著軍需的,知道厲害。
汪由校的本職工作是管監察,但是他幹過縣令,也知道厲害。
“呼!!!”吳年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苦笑之色,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肩膀上的壓力,陡然增加了,沉甸甸的。
較為輕鬆的擊敗了王忠弼,奪取南海府的喜悅,也為之消散一空。
這是一個始終存在的問題。
他的軍隊沒有糧餉。
大家都是為了抗衡蒙元人而聚集起來的志士。或是為了抗衡海盜的志士。目前有十二個校尉,也就是十二個萬戶的戰兵。
他們沒有糧餉,只有武器、防具、還有口糧。
只有每當吳年戰勝的時候,殺了蒙元人、給蒙元人當狗腿子的漢人,收繳上來田地,來賞賜給有戰功,或戰死的戰兵。
大家都是志士,所以軍隊沒有崩潰。但是這樣絕不是長久之計。
人都是要養家餬口的。
對此。吳年很愧疚,但是沒有辦法正面解決這個問題。他的軍隊太多了,太多了。
地盤的擴張,遠遠沒有軍隊擴張的速度快。
比如說這一次。
他剛剛打下南海府,官場還沒有完全穩固,稅收也沒有收上來。劉知行卻已經提議,要擴充次一級待遇的六個萬戶的戰兵,作為守軍。這樣一來,軍隊的數量,就足有十八個萬戶。
這是一個天文數字,窮兵黷武之中的窮兵黷武。
吳年不用計算,也知道按照正常的情況下,他屬下的三個府南海、應慶、廣川,加上與京極家的白銀、銅錠貿易,也是發不出糧餉的。
如果打下整個遼東的五府三十二縣,可能會發的出糧餉。
吳年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知行啊。你知道我的。外人都說我是個屠夫,但其實每當我看到戰死的戰兵,都會心痛。”
“都是漢家男兒,死在沙場,實在可惜。”
“我也不是吝嗇錢糧,而是根本發不出糧餉。”
劉知行、李勇、汪由校都是點了點頭,身為吳年的近臣、重臣,他們還是很瞭解吳年的。
這位輔漢將軍的心狠手辣,只對蒙元人等外族,或是犯法,或大節有虧的漢人。
但對普通人很好,絕對是仁義之君。
旱災、蝗災就是個很好的例子。而以吳年的意志運轉的【小朝廷】,也是清廉、善待民眾。
軍民、官民猶如魚水,十分的融洽,上下一心。
這是輔漢將軍府明明背叛了皇楚,仍然能維持統治的根本。
“將軍。我當然知道這一點。”劉知行深呼吸了一口氣,抱起拳頭誠懇說道:“恕我直言。翻看史書,能做到將軍這種地步的王、皇帝,恐怕也是屈指可數。”
“我以能在將軍屬下做事,而感覺到榮幸。”
說罷,劉知行站了起來,走到了吳年的面前,抱拳彎腰。汪由校、李勇見此,也站起來跟著劉知行一起。
“你們這是幹什麼。坐坐。”吳年搖了搖頭,連忙站起走到了三人面前一一扶起,然後讓他們坐下。
回到了座位上坐下之後,劉知行說道:“但是將軍啊。雖然很難,但是糧餉必須解決。”
說到這裡,劉知行看了一眼李勇、汪由校,然後才又沉聲說道:“將軍。那四萬楚國降兵。如果安排他們屯田,嚴加看管。他們跑不掉。”
“但我們安排他們成為守軍,而又沒有糧餉。他們肯定會逃跑。”
“而給了他們糧餉。其餘軍隊,就必須要有糧餉。否則你有糧餉,我沒有糧餉。那些沒有糧餉的戰兵,恐怕會心理失衡。”
“而且不僅如此。這些守軍。我們安排去了地方之後,可以找當地的女子,讓他們就地成家。”
“有糧餉拿,有老婆孩子。他們就不會想著逃跑了。”
“如果蒙元人來進攻,他們也會拼死抵抗。”
“這還有一個好處。這些年遼東頻頻戰亂,民間女人多,而男子少。寡婦、沒出嫁的少女很多。”
“讓這四萬多的楚國降兵,就近成家,也可以調和陰陽。”
吳年輕輕頷首,說的有道理。戰兵沒有糧餉,還願意跟著自己幹。是因為大家都是遼東人,抗蒙志士。
為了趕走蒙元人,願意拋頭顱灑熱血,過苦日子。楚國降兵家在南方,與蒙元人沒有切膚之痛,他們憑什麼不逃跑?
糧餉、成家,這一環接著一環。
直指人類的核心。
沒錢萬萬不能。
男人成家了就有了根,而家庭財米油鹽貴啊。
“好吧。這雖然是一座大山,但是我們再難再苦。也得把它搬開。搬山開路。”這壓力實在很大,但避不開。吳年嘆了一口氣,伸出手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抬頭看向三人,問道:“看起來你們想這個問題,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
“你們有什麼建議嗎?”
“鹽鐵專營。”劉知行乾脆說道。
“這不是與民爭利嗎?”吳年的面色微微一變,露出嚴肅之色,搖頭說道。
所謂鹽鐵專營。
就是把鹽鐵買賣,收歸國有,由輔漢將軍府統一經營。但這會付出巨大的管理成本。
官鹽、官鐵肯定比私鹽、私鐵貴。這是從百姓的錢包裡搶錢。
這是真正的與民爭利。
雖然有一句話叫做。
集中力量辦大事。
但是吳年還是認為,這樣不好。
劉知行對吳年的反應並不意外,冷靜的說道:“將軍。這並非與民爭利。”
“將軍你想一下。我們現在已經窮的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連糧餉都發不出去。”
“我們鹽鐵專營,不是為了官府花銷。也不是為了大興土木,建造豪宅、王宮。而是給戰兵發糧餉。”
“如果按照計劃執行。我們將有十八個萬戶的戰兵。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人出兵。我們鹽鐵專營獲得了利益。然後變成糧餉,發給戰兵。這不是從百姓的錢包中拿錢,再還給了百姓嗎?”
“錢還是在民間流通。沒有到官府的手中。”
吳年楞了一下,舉起右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
他對經濟不太懂,但善於聽取意見,也有自己的判斷力。
猶豫了許久後,吳年才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就鹽鐵專營。但是先試試。如果民間反彈巨大,馬上取消。”
“是。”
劉知行看吳年答應下來,不由的鬆了一口氣。雖然吳年不在,有他們在,輔漢將軍府邸也可以正常運轉。
但有些事情,吳年不答應,也是辦不了的。
權力牢牢的掌握在吳年的手中。
“鹽鐵專營帶來的財政收入。能彌補糧餉的巨大空缺嗎?”吳年又想到了這個問題,不由問道。
“不能。”劉知行搖了搖頭,直爽說道:“只能說。鹽鐵專營帶來的財政收入,我們可以試試發給戰兵糧餉。”
“如果沒有鹽鐵專營,這個鋪子就別想鋪開。”
“消化楚國的四萬多降兵,再徵召兩萬精壯,成立六個萬戶的守軍,就是空談。”
吳年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看了看房梁與瓦片。
好吧。
錢。
真的是個好東西。
但是。
怎麼才能弄到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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