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穎川灌氏
陽光明媚、青草悽悽、樹木蔥綠、鳥語花語,這就是如今道旁的大好春光。
三十萬黑甲秦軍走在寬闊的直道上,旌旗翻卷、皇纛獵獵,威嚴的軍伍透露出一股沖天的殺氣和無比的威嚴,這就是‘雄兵之勢’!
扶蘇不是一個坐得住的人,早上坐了一會兒御輦就感覺到屁股顛得慌,乾脆命郎中衛士牽來自已最喜愛六匹御馬中的‘踏雪千里紅’,騎了上去。這是一匹渾身通體紅毛、四蹄卻是雪白色的西域駿馬,乃是大秦商賈從大月氏重金購得,販入秦國的,後被軍中買馬之人尋得,因其神駿故獻入宮中做為御騎,扶蘇深愛之。
一騎上駿馬,扶蘇立時就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昔年統率千軍萬馬馳騁關東的時候,只可惜現在身為帝王,再不能親陷戰陣,以前的輝煌歲月現在也只能想想罷了!
扶蘇感嘆了一番,用手涼了個涼棚,向遠方看了看:還沒有中牟城的影子!於是叫道:“郎中令何在?”“陛下,微臣在此!”在扶蘇身後的新任郎中令楊番連忙摧了摧馬趕了上來——楊番因身為名門之後,且獻城有功,被扶蘇封為郎中令!
“離中牟還有多遠,怎麼還沒到?”扶蘇感到有點不耐煩。“回陛下,大概還有十五里左右,按老規矩,臣已通知中牟縣令在十里長亭處迎接,再過小半個時辰應該就到十里長亭了!”楊番是知道扶蘇脾氣的,事先早將路途瞭解得清清楚楚!
“噢!”扶蘇看了看天,命令道:“天已近午,命令大軍加快速度,中午在中牟城下紮營!”“喏!”楊番領命,轉身對傳令兵傳達了扶蘇詔命。
霎那間,龐大的軍伍加快了速度,捲起沖天的煙塵,奔向中牟而來!
果然,不一會兒功夫,秦軍前鋒便到了十里長亭處,很快便有領路軍士引了中牟縣的秦國官史十數人前來拜見聖顏!
“臣等叩見陛下!”十數人在扶蘇馬前拜了一地。“嗯,起來吧!中牟縣令是誰?”扶蘇淡淡地道。
“回陛下,微臣李瑞,便是中牟縣令!”說著,站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長臉有須,身材修長,看起來還算順眼。
“噢,自朕穎川一戰後,重立中牟,這幾個月來中牟的情況怎麼樣?”扶蘇每到一地,這是例行的詢問,這也是一個勤政的帝王應該做的!
“回陛下!”李瑞連忙做謙恭狀道:“託陛下的洪福,賴眾官的協助,中牟已經從戰亂中恢復,百姓們各歸田畝,商鋪俱備開業,如有外地流落來的饑民,官府也會幫忙安置,基本上沒有餓死過人。只是偶爾有一些流寇潛來騷擾,會造成一些損失,但駐軍反應迅速,經過幾次大規模圍剿後,已經沒有多少不開眼的敢再來送死了!”
看李瑞說得條條有理,扶蘇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面有嘉許之色。不過扶蘇可沒有打算百分百相信他的話,畢竟z國官員上蠻下哄可是出了名的,還是要到中牟城中眼見為實一番才是,於是扶蘇道:“看來李卿做得不錯嗎!你且隨駕,朕今日率郎中和虎賁到城中休息,其餘大軍駐紮城外,城中一切準備妥當了嗎?”
李瑞見扶蘇面有悅色,心中大喜,忙道:“昨日聽聞陛下欲在中牟駐陛,微臣欣喜萬分,只是縣衙殘破簡陋,不敢請陛下入駐,所以請了縣內的鄉老士紳商議此事!鄉老們聞聽後備感榮幸,爭相欲請陛下到各自府中入駐,臣考慮再三後,選擇了一處府邸供陛下駐陛。這處底邸是城中大戶灌氏的產業,景色優美、環境宜人,而且儲存完好,最適陛下居住,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扶蘇心中明白:“估計是這個灌氏想巴結天顏的啦,不知有沒有送給這個李縣令好處!”笑道:“既然愛卿已經定了,那朕就依你等之意吧!走吧!”“是,陛下!”李瑞連忙領命,率領眾官員步行隨駕,皇帝的面前以他們這般芝麻官大的小官可不敢騎馬坐車相隨!
太陽漸漸已經升到了正中,由於大軍起程較早,扶蘇禁不住已經感到腹中有些飢餓,好在抬頭看處,中牟城高大的身影已經映入了眼簾。遠遠看去,城門口似乎有不少軍官、官員、士紳正在迎駕!
“來人,傳朕的旨意,大軍在城外駐紮,郎中和虎賁軍隨朕入城!”“喏!”軍士傳令而到去。當下秦軍大部轉向城外空闊處、準備紮營,六千虎賁軍和一千郎中簇擁著扶蘇向城門口行來。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呼啦啦,城門口一群人全跪了下來!
扶蘇掃視了一下,微笑道:“都起來吧,朕現在腹中有些飢了,就不和大家客套了,先入城進了午膳再說吧!”“是,是,陛下請!”楊瑞在一旁陪著笑臉。
“嗯!”扶蘇縱馬入城,自有中牟官員在前領路前往駐陛宅院!入了城門後,扶蘇放眼四處:街道上各店鋪雖然都開著門,可是無論是大街小巷、還是店鋪門口都站滿了兵丁,店內更是除了掌櫃、夥計們便空無一人;街上更是空蕩蕩的,除了兵還是兵,連一個百姓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扶蘇見狀有些哭笑不得:“早就告訴了這些官史不要擾民,可這到處是兵,個個如狼似虎般的模樣,哪個百姓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上街或者購物!?這店是開不開都一樣了,表面文章做得也實在太差勁了一些!”只是這些官史也是擔心扶蘇的安全,所以扶蘇心中雖有些不快,卻也沒說什麼,畢竟扶蘇不是一個苛刻的皇帝!
誰知扶蘇御駕剛前進了不到百步,讓扶蘇和御前軍馬嚇了一跳的事情發生了:御駕剛經過一個酒館,忽然間酒館內忽啦啦擁出數十衣衫襤褸的百姓來,撞破把守兵丁的防守,奔到大道中間,便手舉血書、跪倒大呼:“陛下,草民冤枉啊!陛下,草民冤枉啊!……”
這一舉動頓時嚇得前面開道的虎賁軍一跳:“有刺客——,快護駕!”重灌編組過的虎賁軍反應極快:當下呼啦啦湧上一群虎狼之士,頓時將這數十個‘亂民’圍在圈內。可憐這些‘亂民’眨眼間個個都被劍戟加身,森冷的刀兵寒入肌骨,個個唬得面如土色、動彈不得。
扶蘇身前亦是一陣忙亂:一群虎賁軍劍牌手立時將扶蘇身邊的閒雜人等趕開、在扶蘇身前築起一道銅牆鐵壁,近身郎中更是將扶蘇團團圍在陣心,無心等也是個個長劍出鞘,如臨大敵。
“怎麼回事?”扶蘇左手按住英雄劍劍柄,目光中雖十分平靜,卻流露出一股殺氣!
“陛下稍等,末將去看看!”楊番見扶蘇不悅,心中一慌,額頭冒了冷汗,趕緊請命前去檢視。到得軍前,見了虎賁軍已經控制住局勢,楊番才鬆了口氣,問明瞭情況後,楊番回馬來報:“回陛下,不是刺客,只是一些老百姓聽說陛下御駕過此,寫了血書前來告狀的!”
“來告御狀的!?”扶蘇不禁有愕然:他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敢到皇帝面前告御狀的。這現實可和電視劇不同:電視劇中告御狀的好像輕輕鬆鬆、無驚無險的,可實際上哪個皇帝出巡,不是護衛上萬、甲士如雲,一般百姓不要說告狀,就連稍稍靠近都有可能被格殺勿論,想告御狀談何容易!尤其是律法嚴苛的秦代,管你是不是告御狀的,光驚擾御駕就已是滅門九族的大罪了,所以終秦一代,就沒聽說過有百姓敢攔駕告御狀的。現在雖沒有滅九族之刑了,最起碼也可以滅你三族,哪個百姓吃了熊心豹子了膽來驚擾御駕、告御狀!?
“陛下,這些百姓俱已被生擒,臣已經命軍士仔細搜過了,這些人身上沒有任何利器,且手持血書,的確不像是刺客。具體如何發落,請陛下定奪!”楊番見扶蘇面色平靜,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地問道。
“噢,不要傷害他們,帶他們為首的來見朕!”扶蘇忽地對這些膽大包天、敢來告御狀的人產生了興趣。“喏!”楊番見扶蘇好像沒有發怒的意思,這顆心這才放回了腹腔裡。
不一會兒,幾十名虎賁軍押著兩個年青的男子走了過來,楊番躬身施了一禮道:“陛下,人已帶到,就是這兩個為首的!”“嗯!劍牌手都退下,郎中也退下,御座侍侯!”“喏!”一陣轟響處,虎賁軍劍牌手、郎中們都退到了一邊,跟來的皇宮副總管福連忙勤快地命幾名宦官將御椅從御輦上般了下來,放到扶蘇身後。
扶蘇下馬落座,自有郎中將‘踏雪千里紅’牽到一旁。扶蘇看了看跪在身前的兩個年青男子:一個身材高大、面色卻有些削瘦和蒼白,甚至有些浮腫的味道,看來是營養不良所致,不過那寬廣的骨格和剛毅的方臉顯得這個人很有些個人魅力;另一個卻顯得有些瘦弱,清清瘦瘦的臉龐顯得有些書卷氣,不過渾身上下卻是一股倔強的味道。這兩人都跪在地上,低著頭,身軀還有些微微發抖,不知是緊張還是恐懼所致!
“叫中牟縣令李瑞來見朕!”扶蘇道。“傳中牟縣令李瑞見駕!”福扯著嗓子喊了一句。“陛下,罪臣在!”李瑞一頭冷汗地小跑過來,猛一看到扶蘇有些不善的目光,頓時嚇得腿肚子轉筋,“撲通”跪倒在地,只是發抖!
“李縣令,你剛才不是跟朕說什麼中牟縣目前基本安定嗎,怎麼朕剛進城就來朕來個下馬威啊!?”扶蘇不鹹不淡地道。李瑞嚇得渾身發抖,磕頭如倒蒜:“臣萬死,臣萬死!臣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行了,你給朕呆一邊去,等朕問明瞭情況再來收拾你!”扶蘇語氣中有些怒火!“是,是!”李瑞連忙爬到一邊,雙腿顫抖著站立一起來,渾身上下的官袍溼得像水浸一般!
“說吧,你二人姓甚名誰?朕看你們膽子很大嗎,竟敢領頭來攔駕,難道不知道驚擾御駕是要滅三族的嗎!?”扶蘇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透露出一股王者的威嚴和殺氣!
兩個年青人趴在地上互相看了看,壯實些的年青人冷靜地回道:“回陛下,草民姓呂名臣,這是我結義的好兄弟姜望!我二人當然知道驚擾聖駕過去是滅九族的大罪,也知道現在陛下仁慈把最重的刑罰改成了滅三族,但我二人和鄉親們實在是無處申冤,聞聽陛下仁慈,故與一些膽大的鄉親前來冒死喊冤。如果陛下能夠平草民等之冤,還草民等一個公道,我等諸人死而無憾,但求陛下不要禍及鄉里!”
“噢,滅你等三族,你都不怕?”扶蘇有些奇怪!“不怕,這次和草民來的都是光棍一個,除了自己就是天地最親、陛下最愛,陛下要殺就殺我們幾個就成了!”“哈哈!”扶蘇樂了:“敢情你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也罷,驚駕之罪暫放在一邊,你們有何冤枉,說來讓朕聽聽!”
“是,陛下!臣這裡有封血書,請陛下先行過目!”呂臣心中定了定,將手中的血書獻上。
福接了過來,皺著眉頭將血書遞給了扶蘇。扶蘇接過看了看,血書上只寫了十二個血紅的大字:穎水清,灌氏寧;穎水濁,灌氏族!那淡淡的血腥氣飄浮到扶蘇的鼻孔間,再加上那鮮紅的顏色,讓扶蘇的神色也不禁沉重起來。
“呂臣,這十二個字是什麼意思?朕怎麼看不明白?”扶蘇有些稀裡糊塗。
“回陛下,臣比較清楚。”姜望道:“這是一首在穎川地區流傳的一首民謠,表面上的意思是:當穎水清清的時候,你灌氏就平安吧,但是當穎水開始混濁的時候,你灌氏就等著滅族吧!這首民謠中的灌氏指的就是穎川第一惡霸灌氏一族,這灌氏一族整日裡橫行鄉里、欺壓百姓、奪人田地、淫人妻女,我穎川百姓無不苦之。但是這些人勢力太過龐大,下有打手無數作幫兇、上有官府軍兵為疵護,直害得草民等家破人亡、無路可活。以前草民等奈何不得灌氏,只好編了民謠咒那灌氏,苦捱度日,但前日聞陛下將至,草民等欣喜萬分,特來冒死喊冤,求陛下作主!”這年青人說得是淚眼漣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穎——川——灌——氏!”扶蘇咂了咂嘴:“怎麼聽得有些耳熟啊?”忽地想了起來,問李瑞道:“李縣令,你剛才說要朕駐陛的宅院不會就是這穎川一霸灌氏的家產吧!?”李瑞聞言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下牙齒打架道:“回、回陛下,是、是灌氏的!”
“噢,李縣令,這灌氏是穎川一霸,手上的每一文錢都沾滿了百姓的血汗,你讓朕住這樣的人家裡,把朕當成何許人了!?看來,在你的治下,灌氏如此作惡,你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廷尉衙門的人呢,將李大人帶下去,朕給你們半個時辰,如果審不出什麼罪證的話,就不要來見朕了!”扶蘇語氣中殺氣騰騰。
“喏!”上來數十個隨行的廷尉官員將李瑞拖死狗似的拉了下去,馬上下面傳來了鬼哭狼嚎的聲音。秦人最善嚴刑峻法,落在廷尉衙門手裡,那還能舒服得了!?
“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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