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來的介紹信我看過了……”
馬蒂亞斯的聲音空洞而緩慢，若非是語氣友善、此刻聽起來便會顯得無比陰森恐怖：“你認識西里爾？”
“他算是我的長輩吧。”
阿萊斯特坦然道：“他讓我……我的一個很重要的人掌握了高等神術，因此算是對我有恩。”
“教皇艾華斯？”
馬蒂亞斯立刻猜出了阿萊斯特的話指的是誰。
“……您看上去訊息也沒那麼遲滯啊。”
阿萊斯特有些無奈。
聽說黃昏道途都是火星人，怎麼初代黑相剛閉關出來就知道她和艾華斯的事？
“只是我比較關注西里爾的事而已。”
那身披簡樸黑袍的骨頭架子微微搖頭，沒有多說。他的脖子發出咔噠咔噠的脆響。
阿萊斯特倒是起了些興趣：“說起來……我記得西里爾提過你們是朋友……校長先生，你們是從帝國時期認識的嗎？”
“……他是這麼形容我的嗎？”
馬蒂亞斯沒有回答，反倒是帶著迴音、輕飄飄的反問道。
倒是阿萊斯特有些疑惑：“怎麼了嗎？”
“我當年在踏上這條路之前，確實與西里爾曾是朋友。”
曾是。
阿萊斯特反應了過來：“那也就是說……”
“那時他還不是樞機主教，而我也沒有進入通靈塔。但當我打算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我們也就決裂了。
“因為那時的他無法接受一個黃昏道途的朋友，而我必須走這條路。”
馬蒂亞斯的聲音空靈而悠長，如同草原上的牧笛：“從那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聯絡過。他能給你寫介紹信……說明他對你這件事非常上心。所以我會幫忙的。”
——想當年，我們曾是朋友。
——他或許會給我一個面子。或許。
西里爾樞機昔日的言語、那複雜的表情，在阿萊斯特心中閃過。
……原來如此，他當初的話是這個意思。
直到如今，阿萊斯特才完全明白了西里爾樞機話裡隱藏的潛臺詞。
“封印灰天司殘留的意識……我應該能做到，不過需要準備一段時間。”
馬蒂亞斯緩慢的說道：“你要是不急的話，可以稍微等兩年。我正在培養一個第六能級的亡靈……等我把他做出來，無論是星銻如今的混亂、亦或是灰天司的問題，也就都可以得到解決了。”
儘管只是第五能級，但“校長”馬蒂亞斯卻絲毫沒有將灰天司放在心上。
對於他來說，天司也並非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放到其他人身上，阿萊斯特只會認為對方根本不懂天司的能力。可放到馬蒂亞斯身上，阿萊斯特卻感覺這或許是真的。
縱使阿萊斯特已經相當程度的高估初代黑相的實力，但馬蒂亞斯依然還在阿萊斯特的預期之上。
“……這就是‘巫妖’嗎？”
阿萊斯特低聲喃喃道。
“你居然知道這個職業？”
這下反倒輪到馬蒂亞斯發出驚訝的聲音了。
這具骷髏架子沉默了許久，才慢慢飄過來、發出空洞的聲音：“我還以為我是世界上的第一個巫妖……將這個秘密保守瞭如此之久。現在看來，果然做人還是不能太自滿。”
——那倒不是，您確實就是世界上的第一個巫妖。
甚至晉升巫妖必須要有第五能級適應道途的這個需求，應該也是從您這拓印下來的。
阿萊斯特在心中補充道。
“……巫妖？”
當代黑相阿道夫都不知道這個知識：“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您的超凡職業，導師。我一直以為您是一位琥珀工匠……畢竟大家都知道，您的藝術水平還是蠻高的。”
“藝術水平？”
利維坦疑惑的發出了尖銳卻稚嫩的聲音。
這海怪居然能說話——這倒是讓兩位第五能級的死靈法師都愣了一下。但他們終究是見多識廣，阿道夫很自然的解釋道：“校長在美之道途可也是第五能級——他當年還是很出名的畫師呢。”
“我會得到這個職業，完全基於一種巧合。因為這個職業太過危險、而且幾乎不可能學會……”
巫妖馬蒂亞斯輕輕嘆息著，發出空洞而帶著混響的聲音：“我本來是想要轉職琥珀工匠的。”
在黃昏道途的八種晉升職業中，巫妖是難度最高的進階職業。
像是“屍鬼牧者”，這是最簡單的晉升職業。只需要兼職一級的奉獻道途，別的什麼都不需要。
而“厄難拼接師”與“琥珀工匠”分別需要兩級的均衡道途與美之道途，前者要求年齡不能太大、後者要求年齡不能太小；“冥界行者”則需要三級的超越道途與死而復生的經驗，以此才能達成超越與黃昏的兩界均衡……
其他七種晉升的路線，雖然需求各有不同……但至少都是要求兼職一個下位職業。
唯有“巫妖”不同——
“我能說嗎，馬蒂亞斯閣下？”
阿萊斯特禮貌的請示了一下初代黑相的意見。
“說說看吧，我也很好奇……我到底是怎麼得到了這個職業。根據我的觀察，也有不少適應道途的超凡者走上了黃昏之路，可是他們卻都沒有得到‘巫妖’之力。”
馬蒂亞斯咔噠咔噠的咬著骨頭，顱骨中發出空洞的迴響：“其實我到現在，也不確定這個職業完全的需求是什麼……
“我只知道，我在進入通靈塔之前，曾是一位‘枯榮學者’——那是‘醫師’的進階職業。在前阿瓦隆時代，九柱神教會在人類這裡還沒有那麼普及。那時藥師還不叫藥師……還沒有淪落到只能開藥的程度，而是人類中最為主流的治療者。我也曾治療過許許多多的人，也醫死過許許多多的人，看開了生死。
“除此之外，我還是一名‘詭秘畫家’——我原本只是想要兼職幾級黃昏道途的職業，從而將畫師晉升成詭秘畫家，結果研究起來死靈術與儲存術就入了迷……”
老巫妖的聲音空洞而無常，聽不出他的言語裡是諷刺、慶幸亦或是惋惜：“誰能想到，我的第三道途才是我走得最遠的路呢？”
“詭秘畫家”是與“美術巨匠”所對應的上位職業。前者需要兼職黃昏道途，而後者則需要兼職均衡道途。
也就是說，馬蒂亞斯是黃昏、美、適應三道途第五能級的至強者！
可就是這樣的強者，也仍然是走錯了路。過了大半輩子，才終於找到了自己最正確的才能方向。
這也是這個世界的超凡知識含糊不清、並且經常出錯的原因所在。
雖然相比較充滿了玄學的“傳承”之道，系統化的“職業”之道已經相當友善了。
但即使如此，人們沒有屬性面板，連道途特性的具體效果都看不到，更不用說技能的掌握程度、屬性和其他儀式了。
而每個人的經歷都有所不同，哪怕試圖進行經驗總結、也往往會下意識的忽略掉許多細節，總結出來的經驗也未必有用……而道途之力也必然會影響心靈，從而讓大多數超凡者越來越不重視留下傳承這件事。
只有“遊夢僧”的前置職業“博物學家”，才會去主動收集這些情報。因為博物學家彼此之間擁有一定程度知識共享的能力，每錄入一種新的超凡知識，就能得到智慧道途回饋的力量。
但博物學家與遊夢僧也不會將自己記錄的知識輕易公佈出去——畢竟智慧就來自於神秘。
而其他人想要繼承一個小眾職業，基本上只能靠蒙。當人們真正走上這條路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這條路上的天賦到底是好是壞，也沒法輕而易舉得到最適合自己的職業。只能透過模仿已經確定成為對應職業者的“偶像”，然後反覆剔除掉“不必要”的部分、逐漸完成精簡。
就比如說惡魔學者就精簡到了只需要掌握“惡魔契約”與“惡魔學識”，咒儀法師則是強調不能掌握“惡魔學識”；牧師最核心的，則是學會“照明術”與“祈禱術”。
晉升職業也是一樣——比如說，如今許多阿瓦隆超凡者都知道，仲裁者相比較監察者需要對法律條文有著更深的掌握、並且與至少一位大人物有著能彼此依附信賴的關係，還要親自處死過已被自己逮捕過的罪犯；而牧師需要與柱神建立過一次完整的聯絡，鍊金術師需要有一個家喻戶曉的發明，空騎兵需要等待自己的獅鷲夥伴進入蛻變期……
在過去，這些需求都是得一個一個試出來的。這也正是大眾職業的優勢所在，越是大眾的職業、能排除掉的不必要儀式就越多；而越是小眾的職業，轉職儀式就越是複雜而困難。
阿萊斯特回憶了一下，便很輕鬆的想起來、並詳細的答道：“‘巫妖’要求晉升者先掌握第五能級的適應道途，還要在晉升儀式中捨棄自己肉身，將其轉化為亡靈。隨後完成黃昏道途三進四的進階，並重新得到做夢的能力。
“假如這個晉升儀式失敗，那麼退出晉升儀式的同時就將成為一個普通的亡靈，永久失去做夢的能力。這意味著晉升者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敗，就意味著永久的失敗。”
那可是在“戰士”出現之前的年代。適應者就意味著怕死的懦夫。
而讓一個第五能級的適應者，冒著死亡的風險為渴求靜止的黃昏道途，完成只有一次機會的晉升，這其實是相當不現實的。
因此，這個職業的就職難度，在艾華斯的記憶中也是最難的那一批……雖然對玩家來說，這反倒是相當容易達成的要求就是了。
這個職業比大罪學者出現還晚，也配得上後期職業的強度——畢竟如果新職業不夠強或者不夠帥的話，玩家也很難捨棄自己玩順手的職業去重新練級。
“……這樣啊。”
阿道夫有些遺憾、又有些慶幸：“我原本正打算仿照校長，對自己進行亡靈轉化呢。幸好及時得知了這個秘密……我原本想要將這個位置傳給小費爾南多。可現在沒有其他人成長起來。這麼看來，我還得再留幾年。”
阿萊斯特微微睜大雙眼。
她聽懂了。
黑相阿道夫的言下之意是——即使知道自己無法成為巫妖、即使知道亡靈轉化是錯誤的道途，他也還是打算亡靈轉化。
如今也只不過打算稍微推遲一下，至少給新一代的學生們留下點發育時間。
這大概就是阿道夫與馬蒂亞斯那種“悠閒感”的來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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