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瑪蒂爾達樞機就陷入了沉默。
一種寂靜的漣漪在沉默注視著屍體的四人間迴盪。
既然這間房子剛剛修建,在此之前沒有人住過……
那這屍體怎麼來的?
艾華斯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夏洛克。
——這把是不是你的問題?
雖然夏洛克如今不是小孩形態……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變成小孩的偵探剛恢復大人形態之後遇到的不都是大案子嗎?
夏洛克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艾華斯,便非常自覺的走了上去、蹲下想要觀察屍體。
但他剛一蹲下,便皺緊了眉頭。
因為這屍體實在太乾淨了,完全看不到任何線索。
是一位看上去二三十歲的女性精靈,有著茶褐色的短捲髮。她身上還穿著主教才能穿的紅色長袍。
——這是一位精靈主教。
在她被放出來之後,腹部才被漸漸浸溼。血跡從裡面慢慢滲透出來。但僅僅只是稍微浸透了巴掌大小的衣服便不再擴散。
她的表情也非常平靜,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她的皮膚仍然保有彈性,皮膚髮白但還不算慘白,體溫也只是溫涼而不算冰冷。
就彷彿她是在剛剛開啟櫥櫃時才死去的一般。
根據瑪蒂爾達樞機剛剛介紹的“保鮮能力”,只能確定她的死亡時間在一個月以內。
“……完全沒法判斷死亡時間。”
夏洛克搖了搖頭,努力收集其餘情報:“傷口在腹部……我能檢查一下嗎?”
他說著,禮貌的回頭看向保持沉默的瑪蒂爾達樞機。
畢竟如今他已經不再是孩子了。雖然死者近在眼前,但這裡不是阿瓦隆、作為監察局顧問的他,在教國沒有隨意接觸屍體的許可權。
瑪蒂爾達樞機嘆了口氣:“你來檢查吧,赫爾墨斯偵探。”
聞言,夏洛克便揭開屍體的衣服檢查傷口。
而艾華斯從瑪蒂爾達樞機的表情與態度上,意識到她似乎認識這個人。
在夏洛克檢查屍體時,他便湊到樞機主教身邊開口問道:“她是誰?”
“她叫梅賽德斯,你肯定不認識。”
瑪蒂爾達樞機嘆了口氣:“但是格蕾認識。”
“……聖女殿下?”
艾華斯愣了一下,隨後反應了過來:“是純白的朋友嗎?”
——假如他沒有“長棗”,那麼這個時候陪自己過來的、介紹這些設施的人應該就是灰聖女。
那她就會見到這具屍體從這裡掉出來……甚至有可能直接落在她的懷裡。
“是格蕾和雅妮斯共同的朋友。也是和她們一起長大的。”
瑪蒂爾達樞機搖了搖頭,緩緩開口:“可能感情沒有她們彼此之間那麼好。但她如今也是唯一陪在格蕾身邊的朋友了……”
……這是挑釁?有人對格蕾不滿嗎?
艾華斯腦中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不,不對。
艾華斯立刻又將這個帶有些許僥倖心理的念頭驅散。
沒這麼簡單。
因為進入這房子的人,除了之前過來放行李的那些教皇近衛之外、就只有這間房子的主人與其他樞機主教。
而從瑪蒂爾達樞機的反應來看,灰聖女開始凝珀這件事似乎並非是秘密。換句話來說,其他樞機主教極有可能也知道這件事。
看聖女對雅妮斯那過於沉重的感情,她的凝珀症似乎與雅妮斯不告而別兩百年有關。
在這個時候,如果殺死聖女僅剩的朋友、並將屍體暴露在她眼前……毫無疑問能刺激她進一步凝珀。
艾華斯頓時心中一緊。
……原來,劇情已經開始了嗎?
“有些古怪,一會再說。”
夏洛克將衣服蓋回去,起身回頭皺眉說道:“出血量太少了,可能是其他原因。因為按理來說,這種傷口應該完全不足以殺人才對,更不用說是一位主教了……她應該也是第三能級,對吧?”
“是。據我所知,”瑪蒂爾達樞機答道,“梅賽德斯主教至少有三個道途都到了第三能級——她並不是職業者,而是傳承者。”
“傳承者?”
艾華斯有些疑惑:“這怎麼了嗎?教皇近衛不都是傳承者嗎?”
“雖然一些年輕的精靈……比如說雅妮斯是有著職業的。但格蕾與梅賽德斯都是傳承者。她是聖女候選。”
並非所有年輕精靈都有“職業”。
畢竟職業系統是偉哲與砂時計最近鼓搗出來的新東西,也就剛出現一千多年。透過柱神與天司認可對應的職業,提供對應的許可權象徵。
如此一來,也就成功把零散的、混亂的職業傳承掛靠在神明名下。
這樣就可以保證超凡者不會走歪,也算是整理出了能力體系。讓原本一人一個樣的超凡能力得到了整合。
之前的古代超凡者,完全有可能無意間閱讀到了什麼不該掌握的神秘學書籍,掌握了什麼偏離道途的神秘知識,靈魂就被汙染,偏斜到了另一個道途、或者在同道途內接受不同偉大存在的知識而產生了精神分裂。
在職業體系之下是不可能發生的——不是所屬職業能夠掌握的能力範圍,哪怕是同道途的神秘技藝也掌握不了。而只要轉職完成,就可以直接得到完成度相當高的超凡能力。而只要是有人走過的路,其他人順著這條路走下去、透過考驗之後也能得到一樣的職業、一樣的能力。
這也正是一種“祛魅”,屬於砂時計的核心許可權。
比如說“啟輝者”就是由聖人傳承轉化成的職業。
艾華斯極有可能是現代第一個掌握啟輝者轉職的人,因為這個職業有可能剛被偉哲錄入不久。也有可能,這是一個司燭不太希望信徒們就職的職業。
如今回頭想想,司燭最標準的神名,是“罪棘縛身之神”、“燃身逐暗之神”。
這就是司燭直接所屬的兩個職業。
後者明顯對應了燃炬者,而前者所對應的就是啟輝者——換言之,啟輝者註定要被罪棘縛身。
司燭不希望自己的信徒揹負原本應由祂所揹負的原罪,因此不鼓勵信徒轉職啟輝者。所以他才會來找艾華斯,問問他要不要轉回燃炬者。
它在古代時,就是一位精靈聖者所自行開闢的傳承之路。她的傳承並沒有寫入到密續書,而是被埋藏在了遺蹟之中——她死後所化為的雕像,應該就在第六層或者第七層。接觸到聖者雕像,才能找到就職這條路的可能。
這就像是一個解密遊戲,保險箱的密碼理論上在另外一個謎題裡面。但這個數是固定的,艾華斯直接查完攻略就直接輸進去了。
但並非所有超凡力量的傳承都被兩位柱神設定為了職業。
那些需要多重道途混合、甚至還有特殊血統或是技藝傳承需求才能完成的傳承,基本上都沒有被錄入為職業。比如說月之子、比如說狼人、比如說惡魔化身變化而成的惡魔,又比如說精靈掌握的一些特殊傳承……或者說“牧者”。
職業者與傳承者最大的不同,在於道途共鳴的方向性。
職業者的靈魂會被職業所影響而被道途純化……就比如馬瑟斯主教,他已經卡在39級很久了。
他之前就說過……他遲遲不完成進階儀式、踏入第五能級,就是擔心自己會被第五能級的道途力量所浸染、改變自己的人格與神智。
而職業對身體的改造,這可以讓職業者的狀態更加穩定、不至於失控或者丟失力量。
而傳承者則是必須依靠自己對道途的共鳴,才能抵達對應的能級。一旦失去了對應道途的共鳴,甚至能力還會下滑——這才是比較原始的狀態。如同長久不鍛鍊的肌肉就會變成肥肉,長時間不學習的技藝就會忘卻。
沒有“職業”的錨定作用,一旦完全失去了本心——哪怕只是一瞬間,也會立刻失去超凡能力。
但對於相比較其他種族、情緒要平穩許多的精靈來說,他們基本上不會因為這種原因而失去力量。精靈認為,“職業體系”主要是為情緒更不穩定的短生種而誕生的能力,是短生種才會試圖掌握的力量——在漫長的時光中,精靈完全有時間能將自己雕琢為更適合接受對應傳承的姿態。
許多精靈雖然年齡不到一千歲、是在職業體系誕生之後才出生的,也仍然會成為傳承者。
這主要還是來自於長輩與社會的影響。
“在我看來,雅妮斯離開教國的原因之一,就是貝提娜蒂亞的凝珀。”
瑪蒂爾達樞機緩緩說道:“貝提娜蒂亞就是傳承者。她原本就是雅妮斯的導師。
“有時格蕾會跟我說,她認為雅妮斯一直不回來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在我們教國,傳承者的地位總體來說要高一些……畢竟職業就擺在那裡,誰都可以轉職,但傳承者就必須要有人一對一指導。有傳承就說明有導師、有父母,有著可靠、可信、可追溯的社會關係。
“所以我們精靈的傳承觀念很重,有時傳承衣缽的導師比父母要更加重要。
“在世界觀剛開始塑造的少年時期,為了接受傳承就需要長時間待在導師身邊,相處的時間遠比父母要長十倍不止。有些導師為了防止父母對孩子產生不良影響、從而偏離了傳承所需,甚至不會讓孩子們回家。
“從這點來說,雅妮斯就像是成為了孤兒一樣。在貝提娜蒂亞凝珀之後,雅妮斯雖然可以選擇其他導師繼續學習,但她還是選擇了逃離教國併成為了職業者……”
瑪蒂爾達樞機目光復雜:“我認為,至少在那個時候……她應該是自卑的。她們或許吵架了,或許沒有。但從那之後,格蕾的話也變少了許多、也不再去交新的朋友。
“梅賽德斯主教,就是格蕾僅有的朋友。她接受了與格蕾同樣的傳承,但因為性格更加活潑一些、對聖女的相性要低上很多,也可以說是‘失敗的聖女’。在格蕾抵達雙道途第五能級的時候,梅賽德斯卻只能觸碰到第三能級。
“她的路已經走到頭了,但她又不願轉成職業者。或許是因為自尊,也或許只是想要陪著孤獨的格蕾。因此她長期掛在二十一層,持續接受聖女修習……我一直覺得,這樣也好。至少小格蕾也能有個伴,能有人陪她聊聊天。
“……幸好,和你們來這裡的不是格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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