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姬婭出門，就看到雅妮斯站在門口等自己。
雅妮斯招招手示意麗姬婭過來，隨後帶著麗姬婭進了書房。
麗姬婭進去，一屁股就找了個座位坐下，大大咧咧的問道：“找我有事嘛？”
“你在房間裡盯著他們幹嘛？”
雅妮斯沒有回答，倒是開口反問道。
聞言麗姬婭直接就樂了：“嗨，這事啊……我這不是看著他們嘛。”
“看什麼？”
“要是一不小心懷孕了多不好。”
麗姬婭毫不避諱的說道：“女王陛下現在可還沒正式加冕呢。按照正規禮儀流程來，怎麼也得來年夏天，到那時候肚子都大了。這肯定是不體面的。”
“你這擔心的倒是有道理……但你怕什麼，莉莉不是在裡面看著呢？”
雅妮斯無奈的嘆了口氣：“什麼時候伱看到莉莉被趕出來再操心吧。”
“哈？”
麗姬婭反問道：“莉莉不是那小子的貼身女僕嗎？我記得就是她給艾華斯啟蒙的……那時候那小子十三四歲吧。”
聞言雅妮斯愣了一下：“還有這事？不可能啊。”
“她自己說的。好像是某種傳統，不過我是個村姑，也不懂這個。”
麗姬婭聳了聳肩：“我雖然早就知道阿瓦隆這些大家族一個個都挺亂的，不過也沒想到貼身女僕還有這種傳統……”
“……傳統？”
雅妮斯重複道。
她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麗姬婭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有些疑惑：“怎麼了？”
雅妮斯反問道：“她是不是跟你說，貼身女僕給貴族少爺們啟蒙是為了不讓他們在外面談戀愛、誕下私生子？”
“……確實是這麼說的，有問題嗎？”
麗姬婭反應了過來。
雅妮斯噗的一下笑出了聲，一巴掌拍在了麗姬婭肩膀上。
“這話是我跟她說的，”雅妮斯眉眼彎彎，“但我是編的啊。”
“啊？”
麗姬婭愣了一下。
“你動動腦子啊，”雅妮斯忍不住開口道，“要是阿瓦隆真有這種傳統，莉莉她自己是哪來的？你覺得德羅斯特家族缺女僕嗎？”
“……倒也不一定。”
麗姬婭雙手抱胸，指頭點著胳膊反駁道：“說不定他就好這一口呢？”
“那也不能人人都好吧？真要是有這樣的規矩，那繼承家業與騎士之名的長子不更應該配女僕？他們生下私生子比本就沒有繼承權的孩子誕下私生子更不體面吧？
“事實上這是星銻人的傳統，那裡貴族不像是阿瓦隆人、一個後代只能配一個僕人，當然也不止一個貼身女僕。他們那邊的貴族在有男僕的同時也能有女僕。
“而追根溯源，這是來自帝國時期學者的研究——那時他們還沒弄清楚道途衝動的原理，將其視為私生子的詛咒。認為私生子更容易‘發瘋’，所以才會由女僕生下孩子、然後將孩子殺死來解除詛咒。
“後代的學者也明白根本就沒有什麼‘私生子的詛咒’了，但星銻和鳶尾花還是繼承了一部分這種傳統。星銻那邊的貴族們有大量女僕，而最多的私生子就是她們生的、也是為了宣洩道途衝動，因為星銻那邊政治聯姻很多，夫妻基本上都是利益結合、沒有什麼感情基礎。
“鳶尾花王國那邊則根本不叫‘女僕’，而叫‘守護騎士’。甚至連貴族小姐們偶爾也喜歡招募自己的‘騎士’，實際上就是情人。阿瓦隆偶爾會出現這種情況，但肯定不普遍。不然莉莉在學校的時候，怎麼敢直接自我介紹說是艾華斯的貼身女僕？”
雅妮斯笑著，伸手搓著麗姬婭那小小的圓腦袋：“況且，那可是莫里亞蒂家族啊，怕什麼私生子？”
“……對哦。”
麗姬婭突然反應了過來。
莫里亞蒂家族哪有什麼私生子的說法——
按照莫里亞蒂家族的規矩，連結婚生子的親生孩子都無法繼承家業與姓氏的。必須是撫養長大的養子才能繼承家族。根本就無所謂什麼私生子的問題。
“你這九十多歲的老處女肯定是不懂這個。”
雅妮斯惡劣的笑著：“你覺得十三四歲和十七八歲哪個慾望強？十三歲嚐了肉味之後，十八歲開始不吃肉了，有可能嗎？”
“我哪有九十歲，我今年還不到一歲哦。”
麗姬婭下意識的回應道，但她話剛出口就突然反應了過來：“你怎麼就知道艾華斯沒吃過？莫非……”
“我每晚都看著的，反正精靈又不是非得睡覺。”雅妮斯說的理直氣壯。
“你偷看人家小男孩睡覺幹嘛？！”
“保護他安全啊，”雅妮斯嚴肅的說道，“艾華斯睡覺時候被人偷襲不止一次了吧？奧斯瓦爾德不在，要是我再不警惕一點，他哪天被人殺了你們都不知道。你不會覺得影魔的保護真就安全了吧？光是格雷厄姆那次他就活不下來。”
“……也行吧。不是，雅妮斯——你當時撒這個謊幹嘛？”
麗姬婭不滿的開口反問道。
雅妮斯也是理直氣壯：“那是艾華斯第一次和伊莎貝爾見面的時候啊。我不得試探試探他，看看他是不是個花花公子？你不也查出來他那一堆風流債了嗎？”
“說是風流債，但好像和他也沒什麼關係。”
“也有。”
雅妮斯點評道：“他自己的態度不重要，但只要他有那麼多的追求者、就一定會給伊莎貝爾帶來麻煩。我當時就是想讓還是公主的伊莎貝爾離他遠點，這樣的男人她駕馭不住。
“因為面對這種話題，不管解釋不解釋、在伊莎貝爾這邊都肯定會扣分的。說不定就能讓她冷靜下來——根本就沒見面也沒相處過的兩個人，只是在晉升儀式中見了一面就心生情愫什麼的也太離譜了。要是你在我這個位置，你也會攔一下的。”
“也是，”麗姬婭慢慢點了點頭，“確實……而且我現在也覺得伊莎貝爾未必能駕馭住那小子。”
雅妮斯雙手抱胸，補充道：“還有啊，麗姬婭。莉莉她學了《夜兔密續》你知道嗎？這是水仙公國的傳承，唯有處子才能變身成能夠正常吃肉喝血的原始狼人——這是來自愛之道途的限制。月之子也有類似的禁忌。這就足以證明她當時在撒謊了。”
麗姬婭砸了咂嘴：“嘖……”
“你咂什麼嘴。”
雅妮斯毫不客氣的說道：“莉莉那孩子不是好面子撒謊的型別，肯定是那小狐狸示意她撒謊的。與其說是我做了什麼，不如說是你做了什麼。”
“我也沒做什麼啊……”
麗姬婭發出稚嫩的聲音，無辜的叫屈。
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當時說了什麼。
好像是催婚？反正當時都是本能聊天，根本沒過腦子，確實記不住了。
“不過莉莉既然撒謊撒的這麼順滑，把你也騙過去了。”
雅妮斯微微眯起眼睛：“我覺得，她多半也喜歡艾華斯。不過也不奇怪，那小狐狸是討人喜歡。更不用說相處了這麼久。
“莉莉和他關係確實很親密，畢竟是小時候幫艾華斯洗澡的貼身女僕。艾華斯之前行動不便的時候，肯定也是莉莉幫他洗澡的。但或許也正因太熟了，所以她才能表現的那麼若無其事吧。”
“……壞了。”
麗姬婭一錘手背，有些慌張：“我當時把這事告訴伊莎貝爾了！”
“你怎麼說的？”雅妮斯追問道。
“我就直說的啊……”
麗姬婭急的從椅子上蹦起來，圍著雅妮斯繞圈：“那我這是不是算造謠了？我得跟伊莎貝爾解釋一下？”
“……不，也不著急。”
雅妮斯思考了一下，伸手按住了麗姬婭：“未必是壞事。”
“你確定？”
“嗯。你別看伊莎貝爾看著柔柔弱弱的，但咱們這位小女王潛意識裡的攻擊性其實是很強的，對重視的東西其實非常在乎、一定要拿到手。而且越接近失去，她就越執著。只是她失敗習慣了……如果不著急的話，她就會遲遲不動手，想要百分之百能夠拿下才會出手。
“我之前想要讓她失敗一次，就是這樣的道理。她是那種外柔內剛的性格，一旦被逼急了就會覺醒。”
精靈畫師分析著自己這位學生：“但眼下這個情況不同。艾華斯用莉莉把你的催婚頂過去，說明他還沒那麼多想法。也就是說，伊莎貝爾喜歡艾華斯、但艾華斯還沒那麼喜歡她。
“這種時候如果她繼續猶猶豫豫的，想要等艾華斯自己開始喜歡她再告白……或許會拖出事來，畢竟那小狐狸說是萬人迷也不為過。有莉莉這件事擠一下她，伊莎貝爾就會開始著急——她得急到一定程度才敢行動。
“比起徹底失去了什麼東西、痛徹心扉才真正成長起來、變得成熟。倒不如就先繼續這樣吧。她要是感覺自己穩操勝券，說不定又會變得猶豫不決了。”
雅妮斯總結道：“總之，你先別跟伊莎貝爾說啊。”
麗姬婭嘆了口氣：“算了，我也沒腦子，就先聽你的吧。這事也是我的錯……總之你別玩脫了啊。”
另外一邊，艾華斯看著坐在自己被子上的伊莎貝爾還有些笨拙的處理著並不算太麻煩的政事，也是無聲的嘆了口氣。
算了，先慢慢這麼教著吧。反正現在阿瓦隆也不那麼著急了。
雖然還有些稚嫩，但總比徹底失去一切之後才真正成長起來，變得成熟理性的那個“繁花女王伊莎貝爾”要強。
忍受苦難的精神值得讚揚、從苦難中崛起的女王值得崇敬。但苦難本身不值得歌頌。
苦難就是苦難。
艾華斯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不能白來。
不是為了什麼正義，也不是為了拯救世界。而僅僅只是他觸手可及、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身為一個內心沒那麼堅硬的人，他見不得那麼多的哀嚎與悽慘。
——那種血淋淋的成長，不要也罷。
他自能扛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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