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的家庭是大多數雙軍人家庭的真實寫照。
父母都是現役軍人,父親轉業之後還不如在部隊的時候呢,在家的時間反而更少了。不過父親轉業的時候李海已經能夠自立了,倒是不怎麼需要管了。更何況,爺爺奶奶都還健在,一放假李海就到北京爺爺奶奶家裡去,接受老黨員幹部的教育。
長輩們在聊得風生水起,李海和黨為民這倆長輩眼裡的小屁孩子就談自己的話。薛正榮沒要求他們回去按照一日生活制度落實,他們也樂得放鬆一下。
雖然同窗四年多,但黨為民對李海的家庭情況瞭解並不多。一來是他極少問,二來是李海極少說。
李海的父親居然是傳奇戰神李牧將軍當年的手下干將,這讓黨為民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早都忘了自己暈機那回事了,事實證明男人也很八卦。
他問道,“老李,你爸既然是戰神李牧昔日的左臂右膀,不應該正團級就轉業了啊。誰不知道戰神李牧的得力部下幾乎沒有團級一下的,而且基本上都在部隊幹到退休。”
李牧何許人也?
一句話可以概括:李戰這樣的人在他面前那都是徒子徒孫。
李海反問,“誰說的?跟李牧時間最長的是一位士官,好多人是團級軍官,而且好些都轉業了。你啊,道聽途說的東西都是被神化了。部隊一個蘿蔔一個坑,能力跟不上部隊發展需求了,當然要把位置讓出來給後起之秀。”
“這倒也是。”黨為民微微點頭,“不是,你到底什麼家庭啊?聽起來可沒有你說的這麼簡單。這麼多年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李海笑道,“你沒問,這些東西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說說。”黨為民說,“對了,你說你參加招飛的時候,你爸是持反對意見的。難道就因為他是陸軍出身?”
“沒錯。”李海無奈地說,“他雖然幾個軍種都工作過,但是一直認為自己是老陸。你不知道,他們老陸的作風那是相當霸道。老子是陸軍兒子一定也要是陸軍,這是什麼道理。我當然據理力爭,我媽站我這邊,最後我勝利。”
黨為民就覺得有意思,“老陸也蠻有意思。”
“老陸是起家部隊,你沒辦法。”李海感嘆著說,“我爺爺奶奶也是當兵的,不過他們是做隱蔽戰線鬥爭的,好多事情我不知道。其他的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爸當兵,我肯定也得當兵,估計我以後的兒子女兒都逃不掉繼續為建設強大人民軍隊貢獻力量的命運。你肯定覺得哎喲這是三代軍人家庭啊,我可以告訴你,我這種家庭還不如普通家庭。起碼你回到家爹媽都在,我回家就算提前約好時間八成也是見不到人的。所以我和爺爺奶奶之間的感情比較深。”
黨為民嘆著氣說,“是啊,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嘛……唉,是,至少比你幸福一些。”
“別炫耀。”李海不滿地說道,“我很小就獨立生活完全是環境給逼的。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你猜怎麼著,要麼是我爸的戰友要麼是我媽的戰友代替,我爸媽參加家長會的次數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不過上小學的時候還是比較幸福的,在北京嘛,爺爺奶奶就都去。”
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李海笑道,“最逗的是我在南港上高中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爸不是轉業了嗎?他不在家的時候就讓別人去代替。有時候是還在部隊裡的戰友,校官啊,有時候是轉業回地方已經做到企業老闆的戰友,同學就都笑話李海你又換爸爸了。”
“一會兒部隊幹部子弟一會兒企業老闆二代,可不就是爽麼。”黨為民忍著笑。
李海攤手說,“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人不能橫向對比,對吧?”
“言之有理,李指導員。”黨為民嚴肅說道。
夜裡將近十一點,眾人散了。在薛正榮的強烈要求下,李澤文和王九前往機場進行住宿,其他船員由鍾國邦這邊進行安排。薛正榮的忘我礁飛行中隊隸屬海航,鍾國邦則是海軍陸戰隊的人,兩個不同的單位。
薛正榮特意留出時間和空間讓李澤文父子倆談話,尤其是二人已經兩年多沒見面的情況下,更需要這麼做了。
李海面對父親更像是面對上級,家庭教育如此,總是離不開軍事化。
“你是什麼情況,不是在魯東學開飛機嗎怎麼跑這裡來了?”李澤文抽著煙,讓李海坐下,問道。
李海沒敢說初放單飛撞鳥的事,按照打好的腹稿說,“爸,我下部隊了今年。先是到了飛鯊集訓隊,後來李總建議我到基層部隊掛職鍛鍊一下再回飛鯊集訓隊,可能是考慮到對以後的發展有好處吧。給了幾個備選單位,我思來想去覺得既然要到基層部隊掛職,應該選一線的艱苦單位,所以我就過來了。”
“還算你小子有覺悟。你說的李總是李戰嗎?”李澤文問道。
李海道,“是,您認識?”
“嗯。”李澤文觀察著李海,心裡感慨,兒子成人了,不過,到底還是年輕人啊。
李澤文忽然說道,“掛職之前發生什麼事了?你小子這點斤兩別想瞞我,老老實實的說。”
李海苦笑連連,不敢與父親對視。
“說,信不信老子抽你。”李澤文發火了。
“說,說,我說。”李海連忙道,他知道這老子是真會動手的。
李海組織了一下措辭,道,“我心理測試不過關,艦司的心理專家委員會的結論是要進行至少三個月的恢復性訓練。這樣一來我大機率是要回海鷹團待三個月。李總就建議,與其如此,不如干脆下來掛職一年,還能有一年的一線基層部隊的經驗。”
“你還是沒說實話,什麼心理測試不過關。你小子打小膽子就大得很,你心理素質不過關那不過關的人就太多了。”李澤文卻是根本不相信。
知子莫若父,李澤文堅定認為一定是發生了大事。
李海齜牙咧嘴猶豫著。
李澤文就要脫鞋抽過去。
“別別別,我說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我都上尉了您不能說打就打啊,我不要面子的啊?”李海氣憤道。
“你就是上將該抽你老子照樣抽你!”李澤文瞪著眼道。
父子倆都其貌不揚,不過發起火來都是怒目圓睜面容猙獰的樣子,反倒是很有特點了。
“行行行,您厲害,您最厲害了。”李海很無語,攤上個這樣的老子能怎麼辦,他嘆著氣說,“就是開海山鷹初放單飛的時候在起飛階段撞鳥了,你不是認識李總嗎,我們生長班初放單飛是他親自指揮的,你可以問他。後來到飛鯊集訓隊表現不是很好。就是因為這起險情,調查報告說我是因為遭遇險情後沒有進行恢復性訓練引起的心理素質不穩定。”
李澤文愣住了,臉色慢慢緩和下來。
沉默了好一陣子,李澤文問,“人沒事吧?”
“一根毛都沒少,您放心吧,碰上這種險情我當然是立馬彈射出來,我又不傻。”李海咧嘴笑道。
他當然不敢說當時只給自己留出了三秒鐘的時間,冒巨大風險的結果是沒有對地面人員以及人民群眾的財產造成損失。
只是,他不說,他的父親又怎麼會想不到呢。
心裡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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