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望陛下愛惜民力
作者: 土豆地瓜派
第319章 望陛下愛惜民力
抄家滅門四個字輕飄飄的,飄到那位工部侍郎的耳朵裡,當時就驚了,失聲道:“砍頭抄家?”
夏源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不錯,砍頭抄家。先前下官提議此事時,便已是和陛下說過,這修路一事幹系重大,須得定下狠厲的章法。若是拿了朝廷的銀子,卻把這路修不好的,那就直接砍頭抄家,陛下也覺得深以為然。”
“本來這條規矩是給那些商賈訂的,但諸位大人覺得讓商賈來做不妥,那就交由諸位大人。
城西已是分包了出去。城東,城北,城南的道路還未分配,不知哪位大人願意領命?”
“.”
跪在地上的十幾個人臉頰一抽,不約而同的把腦袋垂下去默不作聲,修好了皆大歡喜,修不好砍頭抄家。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是萬古不破的真理。
不能為了撈銀子,就把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搭上去。
這不划算。
見這十幾人遲遲不言語,夏源又把目光看向其餘的群臣,還沒開口,見他看過來,其餘的大臣也把腦袋偏向一邊。
先前聽到這路想怎麼修就怎麼修,朝廷不做干涉時,確實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打算跪在地上請命。
但聽到砍頭抄家四個字時,那身子又蹭的一下站的直直的。
環顧一圈見沒人說話,夏源無奈道:“既然其餘大人都不願意,那隻能偏勞工部的這位侍郎大人了,等大人修完這城西的路,若是還沒被砍頭抄家的話,再來修這其餘的路。”
侍郎大人一張老臉綠的像秋天的菠菜,再一想到是自己主動請命,接下這差事,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嘴唇蠕動半天,才幹巴巴的道:“國朝處罰如此狠厲,豈不是有暴虐之嫌?”
“是有些暴虐,但這狠厲的規矩一開始是給商賈定的,商賈嘛,見利忘義,能幫朝廷做事就已是天大的恩德,處罰重一些也是理所當然。”
夏源哂然一笑,又道:“可諸位大臣不同意讓商賈來辦此事,那就只能交由諸位大人,而諸位大人又不願請命,那就只好勞累侍郎大人了。”
這時,有人對著弘治皇帝道:“陛下,商賈行事處罰重一些倒也無妨,但對待朝廷命官,豈可與商賈的處罰混為一談?”
此言一出,其餘人也像是醒悟過來,也開口道:“不錯,商賈皆乃見利忘義之輩,所謂無奸不商,自是需以重刑量威。太祖高皇帝時也曾定下這士農工商之分,商人乃賤籍,商業乃賤業,可本朝自開國起,一向優待士人,如何能以此量威?”
“.”
見狀,夏源心中一個勁兒的冷笑,當初他提出商賈承包制,固然有其餘的種種原因,但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如果讓朝廷各級官員來主持修路之事,必會有人藉機大肆斂財。
到時候一段路明明只需五千兩,可卻硬是能花費五萬兩,十萬兩。
就這,還會偷工減料,修的是豆腐渣工程。
而商人,一柄砍頭抄家的刀在頭上懸著,敢偷工減料,就砍你的腦袋。
情況也和他預想的一樣,給商人定下這種狠厲的規矩,一個反對的都沒有。
一個接一個的人跳出來,引經據典的說了一堆,但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話,商賈是賤籍,他們辦不好差事,別說砍頭抄家,就是夷三族誅九族都行。
但我們是高貴的朝廷命官,如何能以這種刑罰論罪?
斥責一頓,再認個錯就過去了,了不起罰個俸,最多削個職。
此時天光微亮,夏源往奉天門下的方向看,只見弘治皇帝半闔著眸子,盯著這些跪地請命的大臣不言不語,也不知在思忖什麼。
許是覺得悲哀吧。
國朝百三十年,竟養出這樣的一幫無恥的臣子,如何能不覺得悲哀。
而還有更多沒有跪地請命的大臣,他們似乎也不見得就是偉光正。
或許是在權衡,或許是在觀望。
夏源猜不出,他也不想猜,只是開口道:“諸位大人方才也說過了,這修路一事耗費錢財眾多,為了確保每一兩銀子都花在刀刃上,這刑罰定的高一些也是自有其利處的,以重刑量威,且又能震懾宵小。”
說完這番話,他倏然覺得心下有些發沉,這大明朝的皇帝和大臣向來是政見不合的嗎?
還是因為每次自己所提出的諫言不被他們接受,才導致皇帝和大臣政見不合?
沒再接著想下去,僅是心念一轉,他又接著道:“當然,我不是說諸位大人是宵小,說的是那些商賈,諸位大人飽讀聖賢書,都是品行高潔之人,如何能和這商賈混為一談?”
聞言,有不少人暗自點頭,這姓夏的狗東西還算是說了句人話。
“諸位大人,這路的標準定的並不高,只要不偷工減料,只要不借此斂財,這路必然會修的妥妥當當。
而諸位大人既然品行高潔,想必拿著這朝廷的撥款去修路,必然會盡心盡責,不會偷工減料,不會藉機斂財,所以,諸位又何必要在意處罰是否過重的事?畢竟這處罰重與不重,都與諸位沒有關係。”
“還是說,諸位大人覺得自己品性並不高潔,修這路是奔著斂財去的,因此才擔心被砍頭抄家?”
話一出口,空氣還沒變得凝重,夏源又立馬陪起笑臉來,“晚輩也就是隨口說說,諸位長輩論起歲數都能做晚輩的爺爺,可莫要和晚輩計較。”
這一來一回,弄得在場眾人不上不下的,這狗東西純粹就是不要臉。
撕破臉的說了一通,又立馬開始當孫子,說這是隨口說的,讓你別跟他計較。
現在被他這樣一弄,眾人也沒法再說這處罰過重的事情,不然豈不就變相承認了自己是奔著斂財去的。
跪地請命的大臣恨得牙根癢癢,而那些站在原地默默旁觀的,盡是些朝中位高權重之人,不是內閣閣臣,便是六部公卿。
到這一刻,內閣首輔劉健終於不再充當雕塑,反而躬身行禮道,“陛下,無論這路如何修,是交由商賈,還是交由朝廷各級官吏,現下說這些都只是高屋建瓴,空談罷了。
如今國庫虧空,沒有銀子去修。就算國庫充盈,也當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國事樊稠,豈能花費數年之功為全天下修築道路?
何況,正如韓部堂適才所言,我大明朝陸路暢通,道路盈達。即便不修,這路也並非不能行人走馬,何必要勞民傷財的去修什麼青金石路?老臣以為,修路之事當以作罷,還望陛下愛惜民力。”
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在場眾人無不點頭,等劉健說完,其餘大臣也都出班道:“陛下,劉公此乃老成謀國之言,還望吾皇明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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