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這是朕的江山
作者: 土豆地瓜派
第279章 這是朕的江山
兵部的軍餉,工部修漕運的工款,戶部所奏請的賑災糧
僅這三筆,就已將大明朝國庫中的錢糧掏空大半,弘治皇帝臉上無悲無喜,一雙眸子掃視著眾臣,“當兵的發了軍餉,修河的撥了工款,朕的子民也撥了糧食,接下來該是給當官的發俸祿了吧?”
“陛下說的是。”
吏部尚書王恕應了一聲,隨後奏道:“自秋收徵稅以來,諸多國事繁雜,兩京一十三省的各地官員俸祿都一直壓著未曾發放。
諸如京內官員之俸祿已拖欠三個月有餘,好些省份積欠的俸祿,有甚者已是半年以上。
還有各地藩王宗室,以及一應勳臣今歲的祿米,林林總總,經吏部核算,需俸銀兩百三十萬兩,祿米一千兩百五十八萬四千石左右。”
這番話說罷,戶部尚書韓文沒再站出來發言,沒說什麼國庫不夠,拿不出來之類的話。
因為根本不用說。
國庫中銀兩僅剩二百餘萬兩,各大倉稟的糧食僅剩十數萬石。
就是把國庫拆了,把儲存糧食的南新倉,興平倉,北新倉,海運倉.全部剮零碎賣了,也湊不出這麼些的銀兩和糧食。
所有人沉默著,所有人都知曉今歲並不是國庫空虛的問題,而是國庫虧空,並且虧空的還是如此之大的數額。
甚至所有人也都清楚,這裡面的大頭在哪兒,在大明朝的各地藩王,在大明朝的皇室宗親。
今歲北地各省份遭災,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徵收至京師的賦稅,不算銀兩,光統計稅糧,攏共是五百八十萬石有餘。
這還是夏秋兩季徵上來的全部稅糧,而每年給宗室藩王發放的祿米就需七百萬石。
在稅糧這方面,年年都是入不敷出,很多時候都是將祿米折成銀兩發下去,以此供養大明朝的藩王宗室。
七百萬石祿米折成銀兩,大約兩百萬兩,國庫的銀子是夠的,但若是如此發下去,官員的俸祿又當如何?
弘治皇帝也沉默著,將那黃稠桌布揪的愈發的緊了,好久,他才出聲問道:“朕記得,兩月之前,廣地一應大小官員抄家所得銀兩乃是兩百八十萬兩,這近三百萬兩的髒銀去了哪裡?”
“陛下容稟。”
內閣首輔劉健不疾不徐的站了出來,
“派往廣地的巡撫欽差王鏊歷經半年有餘,廣地官員各應罪狀已透過錦衣衛呈上,經三司共同審理:處決犯官三十二人,其中抄家並行族誅者七人,抄家流放二十餘人。
還有九十七位犯官革職免官,削籍為民,經抄家所得髒銀共計二百八十三萬兩。
今年秋汛,廣西的灕江,西江;雲南的盈江,金沙江發汛,兩省共計九個州府都遭了水患,百姓流離失所。
其中兩百萬都用在了這兩地的災情之上,有八十萬兩用來在江南等地購買糧食賑災,剩餘的一百多萬修建河堤及堰口。
最後剩下的八十三萬兩才押解京師,後有一部分用於供應兵部購買軍需,一部分用來犒賞勘定米魯有功的將士。
這些都有賬目可查,當時撥款時也都是奏稟了陛下,經陛下同意,這銀子才撥了出去。”
聽到這番話,弘治皇帝卻沒有多言,他並非不記得這些,只是以此來用以轉圜罷了。
最後他看向戶部尚書,垂詢道:“韓卿家,如今國庫有如此之大的虧空,卿以為該當如何?”
“臣雖為戶部尚書,但數百萬兩的虧空已非臣能決之。”
說著,韓文直接撩開袍服下襬跪在地上,接著奏道:“這一宗宗一筆筆,干係重大。臣戶部尚書韓文伏惟斗膽奏請陛下,從內帑撥銀,用於發放欠俸祿米。”
“噢”朱佑樘這一聲噢拉的很長,旋即問道:“卿的意思是讓朕來填補這數百萬兩的虧空?”
“臣不敢,只是如今別無他法,只能斗膽伏請陛下仁德。”
其餘大臣也相繼跟著撩袍跪倒,“臣等伏惟祈求陛下降之仁德。”
瞧見這一幕,朱佑樘又死死揪緊了桌布,沉聲問道:“諸卿的意思是,這銀子朕出了是仁德,若是不出,是不是便不仁德?”
“臣等不敢,更是絕無此意!”
一眾大臣紛紛叩首,出言稱頌道:“陛下如天之仁,天下億萬黎民之所共見。”
“卿等都是賢臣,朕向來知之。既然賢臣都如此說了,那朕自是得做這個如天之仁的賢君。”
朱佑樘笑了,是那種很柔和的笑,對著簫敬道:“蕭伴伴,你去吩咐人將朕的內帑開啟,把倉門開的大大的,再讓這諸位賢臣進去搬銀子,看看需要多少,讓他們去搬。”
簫敬聞言連忙跪下磕頭道:“皇爺,恕奴婢斗膽不能奉詔,宮裡頭數萬張嘴都靠著皇爺的內帑養活,還有”
“無妨。”
話說中途,弘治皇帝卻手一揮將其打斷,笑的更和善了,“諸位賢臣皆以國事為己任,朕這個皇帝如何能甘而其後?這終究是朕的江山,是我朱家的天下。
搬吧,都搬吧,把那內帑搬空了也不打緊。無非是朕餐風露飲,皇后和太子餐風露飲,再給宮裡頭這數萬的太監宮女一人發個碗,讓他們出宮上街討飯罷了。”
“還有這紫禁城,朕不曾納妃,許多宮殿都空著無人去住,空著也是空著。
蕭伴伴出宮去尋一尋,朕聽聞京中達官貴人甚多,尋個買家把這些閒置的宮殿予以發賣,如此再加上內帑的銀子,應當夠填補這數百萬兩的虧空。”
到這時,劉健不能不接話了,趕忙叩首道:“臣等萬死之罪,求陛下息怒。”
“息怒?朕未曾動怒,何來的息怒之說?”
朱佑樘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又接著道:“諸位卿家憂心國事,憂心朕的江山,朕若動怒,豈不成了是非不明的昏君了麼?”
“臣等不敢,伏惟萬死。”
“用不著萬死,百姓們常說的一句話,破財消災。”
弘治皇帝語調依然和善,“朕把這內帑掏空了,把這紫禁城裡的宮殿發賣了,填上這數百萬兩的國庫虧空,許是便不用背上這為君不仁的罵名了吧?”
“臣等不敢,陛下是臣等的君父,是天下人的君父,兒子豈能做出罹罵父親不仁這等大逆不道之舉。”
劉健先定下了調子,這才抬起頭來,眼眶已是溼潤,“臣歷經三朝,從未見過有如陛下這般的聖德之君,只是如今國庫虧空如此之大,臣等別無他法,適才祈求君父做主。
可臣等絕無逼迫君父之意,我等做臣子的,也絕不敢逼迫君父。”
說著,他用袖口抹了抹眼淚,又接著道:“君父方才所言,一言一語字字誅心,如刀割剜肉,實在是讓臣等羞愧欲死。如今國事艱難至此,臣等亦是萬分憂慮,還望陛下明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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