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殿試下
作者: 土豆地瓜派
第154章 殿試下
一直快到了正午,夏源才終於停下筆來,揉了揉痠痛的手腕,又看看這洋洋灑灑的試卷,別看寫的挺多,用的時間也挺長,其實只答完了第一問而已。
儘管他清楚夷人造反的原因,也在那紀念堂裡看過符南王的事蹟介紹,但那上面的介紹都是以符南王作為正面形象,而明廷自然是大反派。
若是真按這樣的立場去寫,那交完卷子啥也別幹了,回家找根繩子往房樑上一掛,直接死了乾淨,還不用進詔獄受折磨。
所以他得逐條逐條的分析,要把原因寫明白,還不能出現抹黑朝廷形象,抹黑皇帝形象的事情,得說是下面的官員不好,但不是皇上選官任官的錯,這是那幫官員墮落了。
將卷子仔仔細細的看完,發現各種原因都寫的還算透徹,而且相當穩健,夏源這才滿意。
隨即他又開始面對第二問,何以治夷。
“咕咕.”
正沉思間,肚子發出了抗議,夏源瞅瞅天色,日上當頭,已經正午了,又環顧左右看看,所有的貢生要麼是在做沉思狀,要麼就是在奮筆疾書。
而周遭侍立的宦官以及禁軍,只是靜靜的在各自位置上站著,好像一個個雕塑。
也沒說是端著糕點過來,讓各位貢生墊墊肚子,連個茶水都沒有。
你這麼大的皇宮都不管飯的嗎?
夏源又扭頭看向高坐在太和殿前的皇帝,朱佑樘仍然在正襟危坐,瞧著也像個雕塑。
好吧,不管飯就不管飯吧,堂堂皇上都在那兒乖乖的坐著,沒離開去用膳,那自己這幫貢生更是不配喊餓。
不過這位弘治皇帝是真的能坐,早上剛來時就是這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現在都到了正午,還是這幅樣子,他這樣坐著都不累的麼?
朱佑樘此時已經有些皺眉了,他早就發現下面有個膽大包天的貢生在抬頭瞧自己。
而且他還知道那是誰,雖然依然瞧不清下面那些貢生的臉,但這些座位按照各自名次排的,而那個位子是會元的。
他這般瞧著朕作甚?
莫不是朕這姿勢有失體統?
朕這般小心的弓腰都能被他瞧見?
心裡想著,朱佑樘不動聲色的把有些佝僂的身子挺直,這下是真的正襟危坐,極其符合帝王威儀。
而夏源這時好巧不巧的也把腦袋低了下去,重新落到卷子上接著答題。
何以治夷
胡虜蠻夷,這每一個字都指代不同的族群,而夷指的是南方那些偏遠地區的少民。
當然,儘管策論題問的是如何治理夷人,但大明其實也並非沒有治理的方法,比如數個朝代一直貫徹的羈縻制度。
所謂的羈縻制度說簡單點就是以夷制夷,而且這種制度也由來已久,能一直追溯到先秦時期。
歷朝歷代也幾乎都採取這樣的治理方法,比如現在的大明朝,就是在那些夷人的聚集地選出一個個土司,然後再由這些土司自行管理當地的夷人。
這樣的策略最顯著的好處就是,不用往這些羈縻地區派遣大量的駐軍,統治成本很低,能節省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
但壞處更明顯,朝廷任由這些土司對各自的片區自行治理,而且這幫土司還是世襲的,以至於當地夷人只知土司而不知朝廷,也對朝廷沒有什麼認同感,但凡土司振臂一呼,望風響應。
明朝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從永樂皇帝起就一直在貴州推行改土歸流的策略,畢竟土司大多都集中在西南,而貴州更是土司勢力最大的區域,拎著塊搬磚拍倒十個人,有九個都是給土司家幹活的人,剩下那一個很可能是土司本人。
只可惜明朝的改土歸流進展的比較緩慢,甚至到大明亡國了,貴州也只是剛剛把改土歸流給完成了一半。
這裡頭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時偏遠地區的夷人對中原文化的認同著實不高,但明朝二百餘年所做的努力也並非沒有成效,絕對是奠定了基礎的,不然後來滿清的改土歸流也不可能成功。
越去想,夏源腦子就越亂,儘管這個何以治夷是從這次黎族叛亂所引申出來的問題,但很明顯皇帝並不是問的如何治理黎族的夷人,他問的是治理所有夷人的辦法。
想的是真挺美。
這個問題到了後世都不敢說是真正意義上的解決,依然採取的是自治咳。
琢磨了半天,夏源只能提筆寫下改土歸流這四個字,這個方法起碼被歷史證明了是具有可行性的,而且也是這個時代所能推動的唯一政策。
他打算圍繞著這個政策展開論述,再加上點私貨,到時候一交卷就完事。
日暮時分,九道鐘聲響起,餘音悠揚,這也預示著大明弘治十五年的殿試宣告結束。
“皇帝有旨,殿試策問已畢,封卷!”
“皇帝有旨,殿試策問已畢,封卷!”
“皇帝有旨,”
伴隨著鐘聲,一聲聲呼喊聲在這空曠的太和殿廣場悠悠迴盪。
那一個個雕塑好像才活了過來,一個個宦官穿梭各個案牘之間,開始一個個的收卷,隨後交給禮部的收卷官。
收卷官再將這些卷子放入事先準備好的箱子內,這殿試也不需要糊名,稍稍整理一下後,便會送到內閣。
由內閣幾位閣老先挑選出十二份試卷,這是用來在皇帝面前朗讀的,也正是李東陽這位讀卷官要做的事情。
當然,按照明朝的慣例,這十二份試卷直接就來自於會試的前十二名。
不出意外的話,三鼎甲就會在這十二份卷子中產生,其餘的九份也會進入到二甲的前列。
剩下的那二百多份卷子,則由其他閱卷官審閱,然後進行打分,就是畫OOXX,最後再進行分級,評出二甲三甲。
如果遇到寫的相當優秀的卷子,會直接呈奏入宮,交由皇帝御覽,若是這張卷子再被皇帝看重,那就很可能要出意外。
一個在會試只考了第幾十名,甚至一兩百名的人被點為探花,榜眼,乃至狀元。
眾多考生收卷之後,列隊,向著皇帝行禮參拜,然後便開始魚貫出宮。
跪坐的時間太久,夏源的腿很麻,走路的姿勢也有些踉蹌,但臨到要出奉天門時,他還是不忘回頭瞧上一眼,然後就有點感動了。
他看到弘治皇帝還在那太和殿前的龍椅上坐著,正襟危坐的像是一尊雕像,雙目望著這裡,正在目送他們這些貢生出宮。
陪著他們這些貢生枯坐一整天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要目送他們。
自三代以下,可稱賢君者,漢文帝,宋仁宗,以及我朝孝宗皇帝。
這話說的絕對不饞半點水分,弘治帝或許並不是有多大作為的皇帝,但足以堪稱賢君。
直到那所有的貢生都走出自奉天門出去,朱佑樘依然是正襟危坐,只是口中卻幽幽的道:“蕭伴伴,去宣太醫,朕這脖頸,還有脊背似是已經僵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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