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李鄴回到了家中,一進門,便見母親裴三娘在院子裡搗藥。
她見兒子回來,頭也不抬,很隨意地問道:“你父親出了什麼事?”
“昨晚戶部失火,說他有縱火嫌疑,被抓了!”
“噹啷!”
裴三娘手中碗落地,她驚慌道:“怎麼回事,你父親可是連雞都不敢殺的人,他敢去縱火?”
李鄴忽然意識到,母親嘴上厲害,但心中還是很關心父親,她含辛茹苦這麼多年的堅守,恐怕她心中就容不下別的男人吧!
李鄴忍住笑,搖搖頭道:“父親自然是被人陷害,現在祖父說服天子重新審理,相信一定會還父親一個青白。”
“哎!這年頭當官風險大,動不動就坐牢,還不如平頭小民舒坦!”
裴三娘有些臉紅,她生怕兒子看破自己的心思,轉身回去了。
不過李鄴也沒有心思琢磨母親的心情,他又回到房間考慮父親的案子,只要父親堅決不承認,朝廷又拿不出確鑿的證據,父親這一頭的案情就僵住了。
那麼對方肯定會從楊慎矜這裡著手,先用計扳倒楊慎矜,再逼楊慎矜交代勾結李林甫企圖恢復前朝。
這一招非常狠毒,一旦成功,李家必將面臨滅頂之災,自己也難逃大網。
李鄴依稀記得歷史老師談到隋煬帝后人時,提到了這個楊慎矜,他被人事先在書房裡栽贓放了讖書,然後被搜出來定的罪。
祖父說,楊慎矜今天已經被軟禁了,極可能今晚對方就會行動。
李鄴制定了計劃,他今晚也要行動了。
……….
虢國夫人府內,虢國夫人大發雷霆,“看你做的好事,這麼好的機會居然沒抓住,要伱有何用?”
堂上站著楊國忠,這一次是天子李隆基暗示楊玉珮,可以考慮讓楊家主管戶部,楊家主管戶部,必然就是要縣扳倒楊慎矜。
為了扳倒楊慎矜,楊家的幾個重要幕僚絞盡腦汁,制定出一個詳細計劃,利用楊慎矜的前朝皇族的身份做文章。
只是這次沒有想到打草竟然摟到了兔子,三天前,李林甫把他的兒子安插到了戶部,這不正好一箭雙鵰。
但沒有想到,精心制定的結果竟然被推翻了,不採納上午的審訊報告,要重審,使楊國忠措手不及,也讓楊玉珮大發雷霆。
楊家姐妹中,大姐秦國夫人去世得早,剩下虢國夫人楊玉珮和韓國夫人楊玉玦,實際上,楊家的主導權就掌握在這兩個女人手中。
倒是楊貴妃不問政務,醉心於音樂,天子李隆基也不願她干涉政務,便把權勢交給了楊玉珮和楊玉玦手中。
尤其是虢國夫人楊玉珮精明能幹,野心勃勃,加上她長相美豔,和天子李隆基關係曖昧,所以整個楊家的權勢基本上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楊玉珮一直在栽培族兄楊國忠,但在和天鵬馬球隊比賽中,楊暄用自己妻兄冒充二階白球手,欺騙了楊玉珮,讓楊玉珮極為惱火,使她對楊國忠也不太信任了。
她開始考慮楊銛,這次要不是早就開始部署,她肯定會讓楊銛接手戶部。
“你說吧!為什麼會搞砸?”楊玉珮冷冷地盯著楊國忠,她要說法。
“主要是太倉促,準備不足,導致出現了一些無法自圓其說的漏洞,而李林甫抓住了這些漏洞,天子也只能讓步。”
“什麼漏洞?”
“李林甫怎麼也不可能讓自己親生兒子去放火,他隨便找個武藝高強的人都可以做到。”
楊玉珮半晌道:“那是你們考慮不周!”
“就是太倉促的緣故!”
楊玉珮點了點頭,“那下一步準備怎麼做?”
楊國忠連忙道:“我考慮過了,我們不能分散精力,重點還是要對付楊慎矜,一但扳倒楊慎矜,可以讓他來指控李林甫,也能達到目的。”
“你去吧!和史敬忠好好商量一下,再給我把事情辦砸,你就滾回劍南去!”
“我保證這次一定能成功!”
楊國忠慌慌張張行一禮,急匆匆走了。
……….
楊國忠隨即找到了史敬忠,史敬忠曾是長安有名的妖僧,他原本是突厥的沒落貴族,姓阿史那,漢名叫做史敬忠。
史敬忠以擅長使用幻術而出名,他早年利用幻術玷汙了不少良家女子,便漸漸有了妖僧之名。
不過最近幾年他不再和普通小民打交道,他已經還俗,他發現李唐崇尚道家,他也改為修道,自稱已窺悟天象,能講解天地萬物自然之大法。
史敬忠經常出入王公貴族府宅給他們講解天象,利用他的幻術以及三寸不爛之舌,成功蠱惑了一個又一個的王公貴族,名氣越來越大,使他在長安貴族圈子裡極受歡迎。
楊慎矜曾經是他的客戶,不過最近兩年他又和楊家打得火熱。
但史敬忠從一個名聲很臭的妖僧,華麗轉身為得道者,這裡面需要大量的投入、宣傳、包裝以及各種昂貴的道具。
他背後的金主便是朔方節度使阿布思,確切說,史敬忠實際上是阿布思的傀儡。
史敬忠和楊國忠各種劃策,各個方案,實際上都是出自阿布思之手。
房間裡,史敬忠眯著眼聽完了楊國忠的意見,點點頭道:“用掩蓋國庫虧空燒賬本這種藉口好是好,但也容易因為證據不足而被推翻,既然要重審李岱,那楊慎矜就無法被定罪,我們時間不多了。”
因為李岱的口供中承認他是受楊慎矜指使而燒燬戶部,楊慎矜今天已被停職軟禁,家中也被查封,一旦李岱重審推翻了之前的口供,那麼楊慎矜就會無罪釋放,所以史敬忠才說時間不多了。
“那依先生的意思呢?”
“我有兩個建議,第一拖延李岱的重審時間,重審結果出來之前,楊慎矜不會被釋放,這樣我們就有時間網羅楊慎矜的罪名,這一次我建議用讖緯的罪名,他又是前朝皇族,這個罪名很適合他。”
楊國忠大喜,“這個罪名好,就算沒有證據,楊慎矜也難逃其罪,先生有計劃嗎?”
史敬忠點點頭,“計劃有,關鍵是楊使君能給我幾天時間?”
楊國忠想了想道:“李林甫不會允許拖延,他會讓吉溫來審案,我估計最多隻能拖一兩天。”
史敬忠有點為難,“一兩天太稍微倉促了一點,好吧!我今晚就行動,然後我有個小妾叫做明珠,她原本是楊慎矜侍妾,我明天她交給虢國夫人,然後夫人把她帶入皇宮向天子告狀,自然就萬無一失了。”
……….
楊國忠乘坐馬車返回了府中,剛到府門前,便有下人來報,“老爺,軍器監少監宇文通特來求見!”
楊國忠雖然想不通宇文通為何來求見自己,但宇文家族他是知道的,是關隴貴族中的重要成員,倒是值得結交。
他點點頭,“請他到貴客堂稍候,我馬上就來!”
楊國忠換了一身衣服來到了貴客堂,此時宇文通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踱步。
宇文靖當然得到了女婿李岱被抓的訊息,但讓宇文靖害怕的不僅僅是女婿被抓,而是案子背後透露出的重大意義。
一、天子要對李林甫動手;二、天子要對前朝皇族動手。
這兩條都涉及到宇文家族切身利益,作為李林甫的親家,作為北周皇族後人,宇文靖怎麼可能不擔憂?怎麼能不害怕?
在兄弟宇文通的勸說之下,宇文靖終於決定向楊家靠攏,透過投靠楊家,從而逃過劫難。
宇文通就是奉兄長之令前來交投名狀。
當楊國忠走進貴客堂,宇文通連忙迎上來,滿臉諂笑行禮道:“打擾楊府卿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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