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負手走了兩步,問道:“大將軍認為朕可以換到什麼利益。”
李輔國躬身道:“老奴認為,陛下的當務之急是要把太上皇的靈柩迎回來,陛下的皇位就徹底穩了,也圓滿了陛下的孝道,所以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怎麼說也是宦官最瞭解皇帝的心思,李亨嘆了口氣,這確實是他最大心痛。
李輔國察言觀色,知道天子被自己的話打動了,他又繼續道:“還有就是剩下的玉璽六寶,目前一定在李鄴的手中,陛下也可以作為交換條件。”
李亨無法拒絕,這也是他最想要的東西。
旁邊程元振及時補充道:“老奴認為,這其實也是考驗李鄴的一個機會,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都會把玉璽佔為已有,如果李鄴能把玉璽交還給陛下,那就足以證明,他並沒有染指帝位的想法。”
李亨欣然點點頭,“這個條件不錯,還有嗎?”
李輔國想了想又道:“倒是還有兩條,沒有這上面兩點意義重要。”
“不妨說說看!”
“陛下,如果十四郎還沒有被處死,那麼可以要求李鄴把他們送來長安受審,不過老奴估計李鄴也會把李璘送來,畢竟他是用這個藉口出兵的。”
李璘和李亨是同胞兄弟,李璘就是被李亨撫養長大,兩人名為兄弟,實際情同父子,這第三個條件也說到了李亨的心坎上。
“可以,朕完全同意!”
“然後就是芳林閣的書畫聽說陛下得到了,那麼太上皇別的珍寶呢?老奴可是記得當時裝了三百多箱,還有提前送去巴蜀的兩千六百多箱,差不多有三千大箱了,這可是大唐歷代皇帝傳下來的珍寶,李鄴怎麼能把它據為已有?他可以留一部分,但至少大部分都應該歸還皇宮。”
大唐皇宮的珍寶不光是唐朝積累下來,最重要是繼承了隋朝的珍寶,隋朝統一天下,幾乎把天下所有珍寶都囊括入皇宮,至少有上百萬件之多。
如果說歷代皇帝陪葬了一半,那至少還有數十萬件珍藏。
李鄴只把一點點送去江南拍賣,就換取了大量銅錢作為軍費,它們的財富價值可想而知。
目前這數十萬件寶貝流失在外,其中六成被李隆基提前送去了巴蜀,他自己最喜愛的珍寶有三百多箱,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現在也在李鄴手中。
其他四成的寶物無法帶走,落入安祿山手中,但最後攻破洛陽後,大部分還是落在李鄴手中,幽州也有一小部分,落到了李懷仙手上。
另外,還有寶物一些被叛亂將領們得到,散落各地。
說到寶物,李亨倒是也頗為動心,他點點頭,“可以和他們提一提。”
次日,談判繼續進行,果然不出所料,在財權歸屬上,雙方出現了僵持,政事堂無論如何不肯放棄定稅權和轉運權,雙方都不傻,深知制定規則和錢糧在手的重要。
在財產分割上,雙方倒是很痛快達成了協議,官田歸地方官府,軍田歸劍南節度府,朝廷不染指,礦山、森林什麼的,都歸劍南節度府,唐朝地域廣闊,朝廷不在乎這點礦。
刑律權雙方也達成了協議,遵從大唐律例,正常情況下死刑複核權歸朝廷,但關隴律政司在劍南道和山南西道設立了巡視提刑制度,有權對任何案件進行復核,一旦被巡視提刑官複核的案件,最終稽核權歸關隴律政司。
談了整整三天,基本上各方面都談妥,就是財權的定稅權和轉運權沒有談妥,雙方都不肯讓步,僵持住了。
這天傍晚,獨孤烈又一次來拜訪裴遵慶。
裴遵慶已經七十餘歲了,但頭腦清晰,依舊老當益壯,二十多年前,他的次女嫁給獨孤烈才兩年就病逝了。
裴遵慶認為是獨孤家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女兒,才會得產褥熱去世,一般這是貧窮人家才會有的病,富貴人家都照顧得非常好,哪裡會得產褥熱?
所以裴遵慶對此耿耿於懷,和獨孤家族斷絕了關係,二十餘年不相往來。
不過畢竟他女兒留下了一個外孫女,而且這個外孫女居然成了齊王妃,所以裴遵慶的心態又有了一些微妙變化。
裴遵慶很客氣地請獨孤烈在貴客堂坐下,搖搖頭道:“你提的要求出賣朝廷利益,我沒法答應你。”
獨孤烈沉思片刻道:“老相國這樣說就不對了,難道我獨孤烈就是出賣朝廷利益的人?老相國難道就沒有想過,齊王為什麼堅持他來決定稅賦,因為他心中裝著百姓。
我可以舉個例子,原本河隴田稅是二十稅一,但對鹽實行官府專賣後,田稅就降為三十稅一,戶稅也降了一半,為什麼要降稅?
因為專賣鹽後,官府鹽稅增加,但百姓的負擔卻加重,所以就要從另一方面減輕百姓的負擔。
還有第五琦已經在準備鑄造乾元重寶了吧!我聽說是十當一,這種掠奪民財的行為,齊王會允許出現在巴蜀?”
裴遵慶半晌道:“鑄造乾元重寶也是沒有辦法,朝廷財政實在揭不開鍋了,總是連官員的俸祿都發不出來,養二十五萬大軍,一個月就要一百多萬貫錢,負擔實在太重。”
“那齊王怎麼負擔得起?河隴軍人數已經突破三十萬了,一個月的軍俸也不過六十萬貫,是怎麼做到的?”
裴遵慶倒有點興趣了,“這倒奇怪了,怎麼做到的?”
“河隴軍每個一等士兵的俸祿是五貫錢,戰時加俸五成,但實際上只給一半錢,另一半是給土地,按照三貫錢一畝計算,也就是一個河隴軍一等士兵一年的軍俸是三十貫錢和十畝良田,退役時一次性支付。
到現在退役了幾萬士兵,每個士兵都拿到了,而且如果士兵傷殘退役,土地翻一倍給,如果不幸陣亡,士兵積累的土地翻兩倍給家人,所以河隴士兵作戰非常勇猛,原因就在這裡。”
裴遵慶讚賞道:“齊王守信重諾,確實很難得,難怪將士都對他忠心耿耿!”
獨孤烈淡淡笑道:“河隴軍三個月發放一次軍俸,不是發錢,而是發一張憑單,士兵用這張憑單去寶記櫃坊支取銅錢,很多士兵都直接把錢存在寶記櫃坊內,用的時候再一次性支取,這樣做,河隴軍就不用負擔那麼多銅錢,一部分用金銀抵押,一部分作為欠寶記櫃坊的錢。”
裴遵慶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實上就是伱們關隴貴族借錢給齊王,用這種方式支援河隴軍。”
“一點沒錯,但我支援不是齊王,而是支援大唐中興,我們所有人都認為,大唐一定會在齊王手上重新統一,走向中興盛世,閹黨專權也會被齊王消滅,老相國想一想吧!你究竟是支援現在的朝廷,還是支援大唐中興盛世?”
獨孤烈起身拱拱手走了,裴遵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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