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輔國快步走進凝香殿,一般天子在妃子的寢宮時,李輔國不能隨便進入,必須要提前稟報,別的地方他就不需要稟報了。
李輔國在外殿來回踱步,這時李亨邁步走出來,“這麼晚,司馬還有什麼急事?”
“老奴是來給殿下解憂!”
李亨點點頭,“你說吧!朕的心情確實很不好。”
“就在剛才,老臣得到天機樓傳來的一個訊息,有幾個回紇商人在酒樓議論,說回紇可汗親自率領五萬大軍討伐李鄴,李鄴以三萬軍隊迎戰,把回紇大軍打得幾乎全軍覆滅,回紇可汗也死在亂軍之中。”
李亨嚇一跳,“回紇可汗不是病死的嗎?”
“陛下,回紇可汗身經百戰,一場戰敗而已,怎麼會病死?回紇人不肯說實話罷了,老奴倒是認為回紇可汗極有可能死戰戰場上。”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壞了朕的大計。”
李輔國笑了起來,“陛下,回紇軍連李鄴軍隊都戰勝不了,陛下還求他們做什麼,不如直接讓李鄴去滅史思明,不是更好嗎?還不用付出那麼沉重的條件。”
李亨頓時沉默了,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是啊!李鄴的軍隊那麼強大,連吐蕃和回紇都能擊敗,為什麼不借用他的兵力?
其實李亨很不喜歡求李鄴,李鄴要價太高,搬一次家,就成了隴右、河西的土王,若讓他再去打史思明,他不知又會提什麼條件出來?
李輔國很瞭解李亨,他又旁敲側擊道:“老奴一直反對和回紇合作,老奴很擔心,若回紇人把洛陽壞了,陛下怎麼向列祖列宗交代?”
李亨的臉刷地變得蒼白,洛陽是東都,那裡有皇宮,有太廟回紇軍隊在洛陽燒殺搶掠,皇宮還保得住嗎?
良久,李亨嘆了口氣,“朕就擔心李鄴要價太高。”
“陛下,把李鄴請到長安來談一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還有他父母再勸一勸,應該不會有太高的條件,老奴估計,他的條件是再兼任朔方節度使,其他還能要什麼,如果他能滅了史思明,最多再封他一級親王。”
李亨緩緩道:“他若能滅了史思明,封他一級親王,朕也願意,就怕他滅不了。”
李輔國陰陰道:“陛下,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管是哪一傷,不都是陛下所期待的嗎?”
李亨頓時如夢方醒,借史思明來削弱李鄴,何嘗不是一招妙計,最好是兩敗皆傷。
李亨點點頭道:“司馬提醒得好,明天朕就和大臣們談一談。”
次日上午,李亨通知眾相國前來御書房議事閣,舉行緊急軍政議事。
不多時,五名相國齊聚議事閣,眾相國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都是在竊竊議論。
新任相國蕭華低聲問李岱道:“敬文兄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李岱心知肚明,十有八九與隴右有關,據說今天一早省臺收到兩份隴右的奏摺,鄴兒背後應該有安排了。
“我也不太清楚,或許和回紇有關係。”
蕭華點點頭,“其實回紇不來是好事,否則洛陽百姓可就生靈塗炭了。”
旁邊第五琦冷笑一聲,“回紇怎麼可能捨得放棄這麼豐厚的利益,他們肯定會從史思明那邊索取。”
這時,侍衛高喊一聲,“陛下駕到!”
眾人紛紛起身,天子李亨快步走進了議事閣,眾人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各位愛卿免禮,請坐!”
眾相國在榻上坐下,李亨也坐下,立刻問執政事筆裴冕道:“省臺那邊可有隴右的奏摺?”
執政事筆三個月一換,李岱前幾天交棒給裴冕。
裴冕連忙躬身道:“有兩份,今早進奏院剛送到省臺。”
“什麼內容,裴愛卿看了嗎?”
“微臣剛剛拿到,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好像一份是軍報,另一份不知!”
李亨也一直在等李鄴的軍報,朔方和豐州發生那麼重大的事件,李鄴無論如何都要向朝廷彙報。
“立刻讓人去把兩份奏摺都拿來!”
裴冕起身出去,吩咐了一名宦官,宦官撒腿向尚書省奔去。
節度使雖然是直接向天子彙報,但所寫的報告也要透過省臺,省臺抄寫一份轉給政事堂,正本直接呈給天子,不用經過政事堂討論,但政事堂也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副本就是給他們的。
李亨又緩緩對眾人道:“這兩天朕一直考慮回紇之事,雖然河隴軍攔截並擊敗回紇,讓朕很惱火,但朕也暗暗鬆了口氣,至少洛陽保住了,要不然放縱回紇軍在洛陽燒殺搶掠,朕無顏去見東都百姓。”
韋見素介面道:“陛下說得對,豐州之事有利有弊,而且現在都是回紇一面之詞,我們並不知道真相,微臣推斷,李鄴率軍收復朔方後,又直接去收復豐州,沒想到豐州被回紇佔了,雙方發生了衝突,回紇吃了虧,大軍南下報復,結果又被擊敗,甚至敗得很慘,否則回紇可汗不至於病死。”
這時,宦官取來了兩份奏摺,一起呈給天子李亨,李亨慢慢展開,正式軍報內容很多,分為河西、朔方和豐州三部分,但李亨現在關心的是豐州。
他粗粗看了一遍,和昨晚李輔國說的完全一樣,回紇商人的談話是真實內容。
李亨對韋見素笑道:“韋相國的推斷很正確,就是收復豐州引發了爭端,最後兩軍在西受降城大戰,四萬河隴軍大敗四萬回紇軍,連回紇可汗也死在亂軍之中。”
議事閣內頓時一片譁然,原來回紇可汗竟然是死在戰場之中,太出人意料了。
李亨心情好了起來,他捋須又笑道:“朕有個想法,為什麼我們不讓河隴軍去對付史思明,連回紇軍都不是他們對手,為什麼我們要捨近求遠,去求回紇人?還要答應那麼屈辱的條件!”
議事閣內頓時活躍起來,蕭華笑道:“陛下明鑑,微臣在淮西就知道,岐王甚為愛民,在襄陽給每一個孤寡老人都發糧米,他統領的軍隊秋毫無犯,由他去平叛,是洛陽百姓和河北百姓之福也!”
韋見素也道:“陛下可以宣召岐王進京,大家一起商議破敵之策。”
李亨點點頭,“韋相國的建議甚合朕意,李相國,岐王能進京嗎?”
李亨把球踢給了李岱,眾人一起望向李岱,李岱遲疑一下道:“岐王之前給微臣說過,他得罪人頗多,主要擔心安全!”
李亨臉色微微一沉,有些不悅道:“朕以大唐天子的名義保證他的安全,這總可以吧!”
李岱擦一把額頭上的汗道:“陛下言重了。”
這時,裴冕連忙打岔緩和氣氛道:“陛下,微臣有個建議,不如舉行一場馬球秋賽,通知各軍立刻派球隊來京城參賽,岐王殿下也就一起來了。”
這個辦法不錯,比較緩和,借比賽的機會讓郭子儀、李光弼他們一起進京,共商破敵大計。
李亨欣然道:“這個辦法好,朕準了,由政事堂籌辦比賽,儘快舉行,朕需要河隴儘快出兵。”
這時,李亨又翻了翻第二份奏摺,不由一怔,竟然是李鄴要救助河北難民,想建立一條難民通道。
李亨翻了翻後面的解釋,立刻明白過來了,李鄴是擔心回紇出兵河北,擄掠河北民眾,他要提前一步把難民接走,否則他沒法向河北民眾交代。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也算是一件好事,而且河隴軍隊要去河北接人,必然要和史思明軍隊交戰,正好直接把李鄴拉下水,省得他提那些讓自己難以接受的條件。
李亨把第二封奏摺遞給韋見素,“這份奏摺朕準了,政事堂審議一下,儘快批覆給隴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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