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州韋城縣長柳鄉,數十名士兵包圍一座村莊,士兵衝了進去,村莊頓時哭喊連天,財物被搶奪,婦女被姦淫,不多時,士兵們挑著大包小包,押解著十幾名雙手反綁的男子,返回開封縣。
這只是一個縮影,實際上,整個中原大地都在發生同樣人神共憤的事情。
起因是天子李亨接到魚朝恩的快報,得知史思明十三萬大軍南下救援安慶緒。
魚朝恩擔心兵力不足以和賊軍對抗,建議天子再增援三十萬軍隊,李亨當即下令,命令河南道各州籌集兵力三十萬,火速支援相州。
募兵指標被一層層分解下達,滑州也接到了八千士兵招募指標,刺史汪厚華愁得飯都吃不下,滑州人口本來就不多,又遭到燕軍屠戮,大量百姓南逃,哪裡還能招募到八千青壯。
幕僚王旭給他出了個主意,“使君也不要太著急,卑職估計各地都是一樣,肯定完不成任務,如今之計,只能派人去各鄉各村抓壯丁,能抓多少算多少。”
汪厚華便派出十幾支抓壯丁的隊伍趕赴各地,強行抓捕壯丁,不管老弱,是男子就抓,於是便出現了開頭那一幕。
抓壯丁大家都很喜歡,可以趁機奪取民財,姦淫婦女,一時間,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整個河南道到處在抓捕壯丁,趁機掠奪民財,無數婦女被姦淫。
杜甫的三吏三別就是寫在這個背景之下,卻觸怒了天子李亨,將杜甫革職,也幸虧李岱替杜甫說情,杜甫雖然被革職,卻沒有被查辦,帶著家人向南方逃去。
滑州抓捕壯丁折騰了半個月,也只抓到三千餘人,基本上都是老弱,簡直把刺史汪厚華愁壞了。
這天中午,守衛忽然來報,“啟稟使君,城外來了一支軍隊,說是瓦崗山遊兵散勇,特來投奔使君。”
汪厚華眼睛一亮,急忙問道:“有多少人?“
“大概三千人左右!”
“我去看看!”
汪厚華帶著幾名官員和幕僚急急向城頭奔去。
只見城外站著數千名士兵,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襤縷,為首大將騎一匹瘦馬,手持長矛。
“城上可是汪刺史?”為首將領高聲問道。
汪厚華點點頭,“本官正是,你是何人?”
“我們原是魏州顏刺史手下,小人偏將楊景,後面都是我的部屬。”
原來是顏真卿手下,汪厚華又問道:“既然是顏尚書手下,為何到滑州來?”
“顏刺史去年回京述職,軍隊被打散,我們一直在河北各地流浪,去年冬天渡黃河來到滑州,藏身於瓦崗山中,最近實在活不下去,聽說刺史募兵,我們特來投奔。”
眾人一聽就明白了,一定是在河北各地流竄、姦淫燒殺的遊兵散勇。
長史劉真問道:“既然是唐軍,為何不去洛陽報到?太子殿下可是在洛陽。”
楊景猶豫一下道:“我們被生活所迫,犯下一些罪孽,不敢去見太子,懇請使君收錄,我們願意立功贖罪!”
汪厚華連忙和眾人商議,長史劉真道:“他們已經不是唐軍,而是一支流竄的匪軍,收納他們,必然會把我們害死,使君不要理睬。”
幕僚王旭卻道:“現在朝廷壓我們八千名額,我們費死力才完成三千,還有五千怎麼辦?依我看,反正軍隊都是送去洛陽,要禍害也是禍害別處,與我們何干?再說他們留在滑州,必然會到處燒殺劫掠,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他們送走。”
汪厚處已經被招兵指標壓得寢食難安,忽然來了三千人,完成六千人也比別人強,可以交差了,何況王旭說得有道理,反正都是送去洛陽,禍害別處,與自己何干?他著實很動心。
“劉長史,我覺得可行,你認為呢?”
劉真這時也有點猶豫,王旭說得確實有道理,不把這些流竄的匪軍送走,他們留在瓦崗山,只會繼續禍害滑州。
劉真點點頭,“王先生說得很對,這確實是一個把他們送走的機會,不過不准他們進城,只能在城外駐營,我們這兩天就把他們送走。”
汪厚處當即派王旭去和對方談判,對方條件只有一個,要吃飽飯,其他都可以答應。
雙方一拍即合,汪厚華給他們送去糧食、肥豬和帳篷,三千士兵在城外紮營,州衙又派人去登記姓名,編製成冊,汪厚華在編制名冊時做了一個小手腳,把他們天南地北的籍貫全部改成滑州,實在口音不對,就改成難民身份。
什麼叫洗錢,就是透過某種手段,把不合法的收入變成合法收入,洗兵也是一樣,把來歷不明計程車兵變成了合法士兵。
這支軍隊當然是史思明派來的臥底之軍,透過這次河南道募兵,藉助滑州的招兵困境,成功把他們的可疑身份洗白成了合法新兵。
至於會不會把他們打散安置,這只是小問題,只要用銀子開路,一切都好說。
三天後,滑州招募的第二批新兵三千人趕赴洛陽報到,首領是滑州團練都尉楊景,連主將楊景的身份都洗白了。
坦率說,之前朝廷解決史思明一事上,犯下了一個重大戰術錯誤,不應該操之過急,應該先穩住史思明,待解決了安慶緒後,再和史思明翻臉也不晚。
翻臉過早,導致史思明成了安慶緒的援軍,給朝廷剿滅安慶緒帶來極大的變數。
史思明率領十三萬幽州軍佔據魏州元城縣,和相州唐軍對峙,此時,唐軍在各地抓壯丁,總兵力已達四十萬,魚朝恩足足圍城四個月,城內糧食斷絕,但安慶緒殺馬為食,依然不肯投降。
而史思明的軍隊不肯上當,始終不願前來救援,唐軍兵力太多,糧食消耗巨大,魚朝恩終於沉不住氣了,準備放棄安陽城,率大軍和史思明作戰。
大帳內,郭子儀正和李光弼談論戰役,明明十萬大軍幾天就能結束的戰事,卻整整拖了四個月,貽誤戰機不說,現在形勢越來越複雜,士氣低迷,軍心渙散。
而且增兵到了四十萬,大家各自為陣,顯得更加混亂了。
李光弼焦慮道:“老將軍,現在當務之急是組織一支敢死軍,不惜一切代價攻下安陽城,這樣拖下去,遲早會出大事。”
郭子儀嘆息道:“我何嘗不知,只是這位魚大公公死活不肯攻城,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李光弼咬牙道:“不如我們去洛陽找太子,把太子請來指揮攻城,畢竟他才是主帥。”
“問題就在這裡,天子明明讓太子做主帥,卻不准他來安陽,而讓一個宦官指揮,魚朝恩卻一直拖而不戰,你不覺有點違背常理,有點蹊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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